黛玉這廂在屋里同小紅說著話,外頭襲人已歸置完了所有的下人,因她和晴雯兩個是大丫鬟,又是常年跟著黛玉的,是以院里的丫鬟沒有敢不服的。
小說щww.suimeng.lā加之晴雯又厲害,那一雙眼睛一瞪,便是有那刺頭也不敢姑娘一回來就惹事了。
很快,賈璉就跟林如海從衙門回來,路上還轉去酒樓點了桌席面回來。人還沒到,那席面就送到了。等他一回家換好了常服,便先親自去給邢老太太請了安,又叫人請了王熙鳳和黛玉出來,為她們接風洗塵。
黛玉幾年不見父親,如今再見他,卻發現他比之前老了許多,忍不住滿目心酸,差點在席間就掉下淚來。
席后,林如海又陪著邢老太太說了會兒話,這才叫上黛玉去了書房,父女倆好好的敘舊聊天。
言語中,林如海得知黛玉在賈家過得很好,姻嫂不但視黛玉為己出,還連帶著家里所有人都對黛玉極為尊重,他這心里頓時踏實了下來。
“說說,你那舅媽,是個什么樣的人?”林如海好奇的問道。
黛玉便把自己心中的舅媽描述了一番,越說越是激動,說到后頭干脆站了起來,在屋里來回踱步,邊踱邊講。
林如海見女兒此景,心中感慨。雖親生父親重要,可女兒也確實需要一個女子教養,也難怪外母會在妻子一死,就要接女兒過去,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女兒好啊。
況且這位姻嫂也著實是個奇女子,從她進門伊始,林如海就覺得此女不凡。能將荒唐無稽的賈赦硬生生的掰好了,又把賈府打點的上上下下無不服帖她,就連他的妻子賈敏都不見得能夠做到。
再一想,那位不但善于管理內宅,就是理財方面也是一把好手。一個平民女子,嫁入豪門,還能一手遮天,這樣的手段,自己的女兒能學到一星半點,都受用終生。
邢霜遠在京城尚不知,自己一心的以德服人,在林如海的眼里也成了手段,只是這樣一來也歪打正著。因為林如海擔心的不是別的,而是女兒一介弱女子,沒了母親的教養,日后會不會被人欺凌。
黛玉說了許久,直到口干舌燥這才停下,喝了口茶又對她父親道:“舅媽深明遠慮,送二哥哥去英吉利之舉,在女兒這兒看來,極是聰明。”
林如海收回心思,笑了笑問道:“為何這么說?”
黛玉看向父親道:“雖女子不談國事,可我偶爾聽舅媽說過,賈家雖得圣寵,也不得驕縱過度。這一家子,有一個在朝中為官,為圣人所使,便也足夠。她說她不求一家飛黃騰達,世世亨達,但求家族香火延綿不絕,細水長流。
“如今大哥哥乃探花出身,又是爵位之選,便不可再多出一個二哥哥來與之爭鋒。一來避免家族內斗,二來避免外人眼紅。
“是以,通家除了大哥哥,其余的哥哥們,舅媽皆以各人喜好培養,并不偏心一個。二哥哥去英吉利,學的是洋人科學。這與大哥哥不相沖突,也能相輔相成。
“且我那二嫂,也在英吉利上了女子大學,如今學成歸來,有了自己的買賣生意,名滿京城。”
林如海詫異道:“怎么,連鳳丫頭都送出去了?”
黛玉點頭笑道:“我才去時,二哥哥和嫂子就已經去了英吉利。當時全家皆傳他們在姑蘇一帶,替表舅管著鹽商買賣。實則那會兒,兩人都已在英吉利入學了。”
林如海瞧見女兒滿臉羨慕之色,心中微微一動,不由問道:“你可想去?”
黛玉一怔,忙半福下來,對父親道:“女兒離家多年,不曾在父親跟前盡孝已是大不敬。如今才家來了,還請父親不要多想。”
林如海捋了捋胡子,笑了起來:“為父不曾多想,只是為父也不愿將你當尋常女子教養。你自幼便由為父親自啟蒙,五歲便開始教你讀書認字。你可知為何?”
黛玉搖了搖頭,懵懂的看著父親。
林如海又道:“我林家書香門第,卻在我這里斷了香火。可我從不后悔,也不覺得愧對祖宗。你母親聰慧過人,在我眼中她便是天下第一的女子。而你也如她一般,不落人后。
“我林如海的閨女,自然要比別人更好,更加不同。是以我親自給你啟蒙,便望你能與你母親一般,才氣逼人,或是比她還甚。
“如今眼看著,這國學是難不倒你了。詩詞才學,你已高人一等,又才情出眾。倒是那眼界還窄了些,似乎不如你舅媽教養出來的姑娘。”
黛玉起初有些不服,可仔細想了想,卻又點了點頭道:“父親說的沒錯,論心胸,我不如二姐姐,論眼界,我不如三妹妹。
“今年二哥哥才回來時,舅媽還說過要送二姐姐去英吉利。若不是二哥哥那兒出了點茬子,想來舅媽已經把二姐姐送上船了。”
林如海一聽眼睛一亮,忙問:“你舅媽要送迎丫頭出去?這送出去,也是讀女子大學?”
黛玉搖頭道:“我也是聽三妹妹說的,并不確信。只是她說,那日二哥哥才回來,就被舅媽罰了。說是他被英吉利的女王封了個榮譽貴族,因他影響力極大,不得不提早回國,害的二姐姐在外沒人照顧。”
林如海想了想,女兒不清楚,他明天問賈璉不就行了?再說這事兒,現在說出來還太駭人聽聞,倒不如問問有經驗的人更好。
于是林如海岔開了話題,又說了幾句便讓女兒先回房休息。
黛玉回到房中,襲人忙迎了上來,問:“老爺如何?”
黛玉心中有事一時沒有回答,倒是她身后的小紅回道:“老爺瞧著倒是大好了,晚上同姑娘說了這會子話,連一聲咳嗽都沒有呢。一點兒不像姐姐說的,重病臥床的樣子。”
襲人納悶道:“難不成那送信婆子騙人?”
黛玉回過神來,笑著對襲人道:“她可不敢騙人,她是我母親的陪嫁,也是賈家的老人了,敢騙老太太,諒她還沒這個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