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霜這里在家里得了信,知道船已經到了港口,忙派人去通知仙鶴堂和自己老娘。又問來報信的小廝:見著你奶奶人沒?
小廝回道:還不曾見到,不過林管家見著信中說的記號,知道是奶奶乘的船,便讓小的先回來了。
邢霜一時擔心王熙鳳還是西洋的打扮,怕嚇著了賈母和自己老娘,忙叫那小廝備車,自個要親自去接。又一面讓金釧去王熙鳳的院子,要些以前奶奶穿的常服來一并帶去。
不一會兒邢霜這邊就趕到了碼頭,王熙鳳那兒也上了岸,邢霜才一下車,她便迎了上來,笑瞇瞇的行了個禮,叫了聲:給太太請安。
邢霜扶著車門看著她,一時驚訝她竟早就換上了這邊的常服,一邊感慨這人出外長了見識,連氣質都變了。
原來的王熙鳳鋒芒畢露,便是不說話時,眼睛里也透著精明的光芒。可如今的她,依舊風采十足,卻少了份跋扈,多了份穩重。
好孩子,一路辛苦了。邢霜笑著拉起她的手,便往車上帶。兩人都上了車,馬車重新啟動,邢霜這才又問她:我還擔心你穿著西洋的裙裝,怎么這么早就換好了?
王熙鳳心中感慨不愧是太太,無論什么時候都比別人考慮的周道幾分。嘴上又笑著解釋道:這船不過是個小船,我原來坐的那船,京運河里可停不下來。所以大船到了膠東便靠了岸,換船再至京城。我下船時還穿著西洋的服飾,因見著家鄉景物了,便想起該換一換了。
邢霜倒是忘了這茬,笑著道:也是我算漏了,這就好。
兩人倒也不急著說其他的,只在車上先把詞給對了一遍,因對賈母只說去了姑蘇,邢霜就少不得要把弟弟一家的情形交代給她,又讓她編些在姑蘇時候的事兒來,好說給賈母聽。
片刻后進了大將軍府,邢霜帶著兒媳一起去了仙鶴堂,才進院子,丫鬟們便紛紛迎了上來,行禮的行禮,但大多數人都盯著王熙鳳,一臉的好奇。
王熙鳳見她們這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對著丫鬟們調笑道:瞧你們這眼皮子淺的,難不成都等著打賞呢?放心,打老太太那兒出來,少不了你們的。
丫鬟們都訕笑了起來,這才讓開,幾個去廊上報信,叫著二奶奶來了。剩下的都跟在后頭,好奇的一直打量著有點不一樣的二奶奶。
王熙鳳這頭隨著邢霜進了屋,先給賈母和邢老太太行了禮問了安,這才起身來,聽著賈母問東問西。
王熙鳳這頭有條不紊的答著話,邢老太太那邊也在眼不錯的打量著王熙鳳,臉上的笑容卻透著一絲古怪。
邢霜怕老娘看出端倪來,找了個借口,叫了老娘到耳房來,悄聲對她老娘到:您就是看出什么了,也別聲張。
邢老娘白了女兒一眼道:你當我跟你似的,這么沒眼力見?不過我以前也沒見過她,如今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同來。只覺得這留了洋的女人,就是不同。可惜了我沒趕上好日子,若是也能出去見識一番就好了。
邢霜一驚,忙問她老娘:您老怎么知道的?
邢老太太無奈,自個的女兒怎么就這么蠢:你自嫁了人什么都不說,姑爺就比你有良心多了。家里大小都會通知一聲,不然你當我怎么了解你那么多?
邢霜松了口氣,心道要是賈亮說的,那證明他相信邢老太太,那這邢老太太就是站在她這邊的。
再一想,這是她自個老娘,不站在自個這邊,能站在誰那邊?
母女倆正說著話,金釧打外頭花廳進來道:老太太問大太太和邢老太太哪兒去了。
母女倆這才出了耳房,笑著來到了花廳。
適才見這丫頭,覺著眼熟的很,叫霜兒進去一問,原來竟與二太太是一家子人?
賈母笑道:原來是問這個,那老妹妹也忒謹慎了點。這家里誰不知道她是老二家的親侄女兒。
邢老太太又道:既是如此,我這見面禮可就薄了兩分,該再添些才是。
王熙鳳忙笑道:老太太這話說的,豈不是叫外孫媳婦無地自容了?外孫媳婦兒這才落地,連給老太太備禮的功夫都沒有呢。
邢老太太一聽,笑了起來道:得了,那倒是你理虧了,須得日后補我個大的才好。來人,把我那見面禮拿來!
一旁早有丫鬟拿上了托盤,打開一看竟只是一面團扇,邢霜賈母等人都離著遠瞧不見有什么蹊蹺。倒是王熙鳳驚訝了一下,起身快步走到那扇子跟前,將扇子拿了起來。
邢霜也起身走了過去,一瞧那扇面平整無起伏,卻又畫面栩栩如生,就知定是緙絲的工藝了。
老娘也忒偏心了,這好東西一個個往外拿,我出嫁時卻一個也沒瞧見。
邢霜這話一說出來,惹得邢老太太哈哈大笑:這蠢貨,那會兒咱家哪兒買的起?也是你弟弟行商賺回來的,家里得了閑錢才能講究這些。
王熙鳳愛不釋手的拿著扇子,笑著對邢老太太一再道謝,又看著扇子稀罕道:我原就見我母親有一把緙絲的扇子,可她卻連碰都不給我碰。如今我也有這樣一把了,改明兒若是能見了她,可少不得要炫耀一把。
緙絲這工藝,也才剛興起,講究的是無中生有,花紋不是繡上去的,而是靠經線縫上去的,制作起來非常費時,便是有錢人也很難買得到。
如今緙絲除了上貢,市面上也少有能買得到的。邢霜雖知道緙絲珍貴,可在賈家看到的緙絲還真沒有。
這回真的見了緙絲,邢霜心里不免有些驚嘆,這古人的工藝真是精巧的沒話說。
王熙鳳見婆婆一眼不錯的盯著自己的扇子,還當婆婆心里吃醋,打仙鶴堂出來回了清遠居,就將那扇子送到了邢霜跟前,要把扇子轉讓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