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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九 商郡文來訪

  三個多月后。

  這天一大清早,我起床之后簡單洗漱了一下,隨后等管教過來開門,跟楊濤一起溜達著向食堂走了過去,開始在食堂幫廚。

  食堂內。

  “哎!小崽子,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那個白菜葉子不能扔。”食堂的大師傅看見我把摘下來的白菜葉子,隨手扔進垃圾桶之后,無語的嘟囔了一句,隨后直接用菜勺子在垃圾桶里一挑,將沾滿污穢的菜葉子扔進了煮菜的鍋里。

  “老董,我發現你都這么大歲數了,咋還這么做損呢,在垃圾桶里撿出來的東西,伸手就往鍋里扔,那還能吃嗎!”看見食堂的大師傅把沾滿蠓蟲和泥漬的菜葉子扔回鍋里,我有點反胃的說了一句。

  楊濤看見菜鍋里浮起的一層小蠓蟲,用勺子往外撇了一下:“就是,你看看菜葉上那個蟲子,惡不惡心。”

  這幾個月里面,我們倆每天都來食堂抽煙,而且東哥也給董師傅的兜里頂上了點銀子,所以我們混的特別熟,面對我和楊濤的調侃,老董也不生氣:“操,菜葉上有蟲子,就算給他們加菜了,況且這種菜也不是給你們吃的,你們兩個不差錢的小公子哥,操這個閑心干啥!”

  “就算我們不吃,你也不能給別人吃啊,怎么,犯人就不是人了?”

  “你們兩個小兔崽子,少給我說教昂,這食堂是我自己承包的,你們多扔一塊菜葉子,我就少賺一份錢,懂不懂!”老董說著話,手里切著已經糠了心的蘿卜:“我跟你們說,就算把這些長蟲東西,給里面這些社會渣滓吃,我還心疼呢!”

  我一聽老董這個話,頓時一瞪眼睛:“嘿!你這個老癟犢子,成天收著我們的錢,還在這指桑罵槐的罵我們哥倆,是不。”

  “我這輩子遇見過蹭煙的、蹭酒的,還真沒見過蹭罵的!”老董咧著嘴一笑,用勺子攪了攪沒有一點油水的大鍋菜:“我給你倆講個故事啊?”

  “說唄。”把手里的東西一放,坐在了旁邊沾滿油漬的板凳上。

  老董這個人是個話嘮,提起這些事,把飯勺子一扔,劈著腿坐在了身邊的椅子上:“當年我剛包這個食堂的時候,見過一個小兒麻痹癥患者,左邊的胳膊和腿基本上就是廢的,那時候我還年輕,我就問他,說你是因為什么進來的啊?”

  “他怎么說的?”我跟楊濤在看守所無所事事的,毫不夸張的說,就是指著這些新鮮事活著呢。

  “那個犯人告訴我,說他是因為搶劫進來的。”

  “哈哈!”我咧嘴一笑:“半邊身子偏癱,這種選手還能搶劫呢?”

  老董點點頭,掏出煙遞給了我們一人一支:“我當時也覺得不可思議啊,就讓他跟我詳細說說,然后那個犯人告訴我,說他剛生下來的時候,他爸發現他是個小兒麻痹,就把他們娘倆扔下,跟村里的一個破鞋跑了,他媽當時也覺得他是個累贅,幾次想掐死他,但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也沒舍得下手,就給他留下了,這一留,就養了他三十多年。”

  “后來呢,他為什么搶劫了?”

  “你聽我給你細說啊!”老董撣了一下手里的煙灰:“那個犯人告訴我,他是個殘疾人,沒有勞動能力,他母親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養大,全靠自己一個人種家里那二畝多旱地,就在他進來的那年秋天,他老母親去地里收莊稼,在往家里背糧食的路上,失足掉下山崖,摔斷了腿,以他們家的條件,這娘倆能勉強生活就算不錯了,哪有錢治病啊。”

  楊濤恍然大悟的點點頭:“所以他就去搶劫了?”

  “沒錯!這個貨雖然身體有殘疾,但是腦瓜子還挺夠用的,他也知道自己身體上的缺陷,所以就謀劃了一整天,他覺得以他的情況去搶劫正常人,他肯定干不過別人,于是就把目標放在了女人身上,后來他又一想,就算是女人,他也JB干不過啊,于是這哥們靈機一動,去廁所搶劫去了。”

  “廁所?”

  “沒錯!他在一個女廁所門口蹲了一天,直到半夜的時候,終于遇見了一個騎自行車下夜班的女工,那個老娘們進廁所之后,這小子就蹲在廁所門口聽著,聽見里面屁聲一響,他拎著把菜刀就沖進去了。”

  “接下來呢?”我十分想知道,他究竟有沒有搶到錢,給他老母親治病。

  “別提了,這小子跟我說,他沖進廁所之后,從門口走到蹲坑,最少用了半分鐘,而那個老娘們看見他拎著菜刀以后,連褲子都沒提,光著腚把他摁在地上,咔咔一頓毒打,最后用褲腰帶把他一捆,直接送派出所去了,據說到派出所的時候,那老娘們還單手提著褲子呢。”

  “這人是個孝子。”聽完老董的話,我臉上沒什么表情波動,也沒覺得這個事挺好玩,心里反而升起了一絲同情。

  楊濤也跟著點點頭:“也不知道他進去之后,他母親怎么樣了。”

  “唉…”老董聞言嘆了口氣:“人這一輩子,誰沒有幾件糟心事啊,我那時候年輕,心也軟,我就想著他既然進來了,我雖然幫不上他母親,可對于這種人,能照顧一下,就盡自己的能力照顧一下吧,所以那陣子我就把他要到食堂刷碗來了,每天供著他抽煙,管教們午餐的紅燒肉啥的,也讓他可勁造,就這么一直堅持了半年多。”

  聽完老董的話,我豎了一下大拇指:“你這事辦的敞亮。”

  “敞亮個JB!就因為這個事,把我的心一下就給涼透了。”

  “咋的呢?”

  “操!”老董聽完我的問題,憤懣的把煙頭扔到了菜盆子里:“媽了個B的,那個人一直在我幫廚,差不多干了大半年,接著法院的審判書就下來了,直到他審判我才知道,這B養的對我說的全是假話,他家里根本就沒有什么病重的老母親,他也不是搶劫犯,他進來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在村口的苞米地,把一個放學回家的小姑娘給禍害了,你們知道那個小丫頭多大嗎?才七歲!才JB七歲啊!”說到這里,老董恨的直咬牙:“一個七歲的孩子,你們說她懂啥呀,一輩子就這么斷送在一個畜生手里了!”

  “…”聽完老董的話,我和楊濤頓時愕然。

  “我知道這件事以后,在看守所的院子里,給那個犯人好頓揍,牙都打掉了,我也因為這件事,被關了十五天拘留,而且從那以后直到現在,我都沒同情過任何一個犯人。”老董用飯勺子敲了敲鐵桶的邊沿,隨后在脆響聲中盛著清水白菜湯:“進了這個地方的人,縱然你有千百個理由,但你就一定能說,你是無辜的嗎?”

  老董說完這個事,我也不知道怎么接話了,找了雙筷子把鐵桶里的那個煙頭夾出去之后,就打算去派飯。

  “韓飛。”我剛一轉身,老董就叫了我一聲。

  我轉身:“怎么了?”

  “沒怎么,說句閑話。”老董咧嘴一笑,順著窗子往外值了一下,他指的方向是一坐山,上面還有一片建筑群:“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嗎?”

  我點點頭:“我聽人說過,那里好像是一個什么山莊,能吃飯,也能游玩。”

  “呵呵,是啊,那里的老板,原來是姚平這邊最大的黑社會頭子,現在也在咱們這個看守所里面圈著呢。”老董咧嘴一笑,指著廚房外面,拉著電網的院墻:“在這堵墻外面,他是江湖大哥,在這堵墻里面,最然他依舊有錢,也不遭罪,可身份說破了天,也不過就是個勞改犯而已。”

  “明白了。”聽完老董的話,我咧嘴笑了笑:“謝謝啊!”

  “操,這有啥謝的,等你們出去了以后,多給我買幾條好煙送回來,比啥不強啊。”老董賤兮兮的笑了笑,拎起了盛飯的桶:“我在這個地方呆的時間太久了,形形色.色的人也見了無數,其實這個社會,無非也就是一堵一堵的墻罷了,花無百日好,人無再少年,不過你們這個年齡還算挺幸運的,至少還年輕,趁著可以選擇生活,挑一面好點的墻吧。”

  老董話音落,楊濤我們三個把飯菜收拾了一下,推著推車就要向外走,剛一出門,就看見一個穿著警服的管教迎面走來。

  “張教!”看見管教過來,我笑著打了個招呼。

  “啊!”張管教微微點了下頭,對我招了下手:“你先別干活了,跟我走!”

  看見他一大早找我,我有點好奇:“張管教,啥事啊?”

  “你的律師來了,要跟你談談案子的問題。”

  “哎!好嘞!”我聽說家里來人了,頓時一溜小跑的跟在了管教身后。

  看守所,提審室內。

  我被單手銬在一個鐵椅子上,面前是一扇鐵柵欄墻,曾經跟東哥去隆吉縣局接我的商律師,此時正在另外一邊坐著,他對我笑了一下,隔著鐵柵欄將一直點燃的煙遞給了我:“我們見過,我叫商郡文。”

  “我記得。”我嘬了一口手里的煙,笑看著商郡文:“商律師,我們這個案子,處理的怎么樣了?”

  “進展還算不錯,跟你同案的趙淮陽和周桐,已經接到了法院的傳票,今天上午,我跟姚平警方以及檢察院都已經交涉過了,你們的案子,會在一周后開庭審判。”

  “審判?”聽完商郡文的話,我本能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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