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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章 循環

  崔貴妃臉上的笑意,在看到燕追離去之后,迅速的垮了下來。(www.mian花tang.la棉花糖)

  這一刻她眼中隱忍多時的眼淚‘漱漱’的往下流。

  她捏了帕子壓眼,大聲的喊:

  “黃一興!”

  黃一興側了身體出來,有些嘆息的看她。

  “娘娘。”

  他有些恭敬的彎著腰,并沒有催促她。

  皇上曾有口喻,若秦王剛進蓬萊閣,便坐了不久匆匆要走,便將酒送至貴妃面前。

  那時嘉安帝是悄悄與他說這樣的話,黃一興那會兒還不明白。

  秦王遠在幽州,又怎么會回宮來。

  只是此時事情一樁接一樁,怕是皇上與秦王早就里應外合,打定了主意要將容涂英一黨圈入其中,聯合將容氏黨羽剿殺。

  朝中大事,黃一興不敢妄自揣測,可是他看著眼前這位對許多事情都心中有數,卻又強行忍耐的崔貴妃,不免語氣柔和:

  “您有什么吩咐?”

  “我要梳洗一番,你替我將酒端來。”

  崔貴妃平靜的說完,低頭整理了一番裙角。

  側殿之中靜姑軟軟的滑倒在地上,泣不成聲。

  黃一興應了一句,此時蓬萊閣的人早就慌了神,他吩咐著人去備熱水,又親自要扶崔貴妃起身。

  殿后靜姑哭了一陣出來,看到這一幕:

  “奴婢來。”

  她看也不看黃一興一眼,雖說崔貴妃之事,與黃一興無關,可此時靜姑心中難受,卻顧不得那樣多。

靜姑年事已長,雖然仍侍候在崔貴妃身側,但是以往替貴妃洗沐這樣的事,很多年前就已經交到清容等人手中了。(WWW.mian花ang.LA好看的小說  此時她細細為崔貴妃梳理一頭順滑的黑發,那頭發仍舊濃密,養得極好,甚至還未見白發,紅顏便要先折。

  她的手輕重有加為崔貴妃按摩,極力想要使崔貴妃舒服,只是那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滴滴答答’掉入池中。

  “我年幼之時,最喜嬤嬤服侍我沐浴。”

  崔貴妃瞇著眼睛靠在池邊,仿佛對于池中落水的聲音并沒有聽見似的:

  “旁的人侍候得都沒你好。”

  她偏了頭,臉上帶著笑容,不知想起了什么。

  靜姑只覺得喉間梗得更加難受,胡亂應了一聲,她便說起了崔家,說起了青河的父母。

  當日她是崔氏嫡女,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要入宮,服侍魏王的,所以記事之時起,她便學的是詩書女紅,宮中生存之道。

  她的身體容不得一點兒損傷,皮膚都是以最好的藥材來養。

  入洛陽之時,她是最貌美的年紀,嫩得能掐出水來,眼中藏著羞澀。渾身上下不見半點兒瑕疵,她就像是崔家精心雕琢出來的一塊美玉,獻到了將來天下會最有權勢的人手中。

  “我羨慕太后。”

  她嘆息了一聲:

  “羨慕她不用像我一般選擇。”

  太后的娘家早早死于太祖起兵之禍,以至于后來的太后不用再面臨像崔貴妃這樣的選擇。

  手心手背俱都是肉,崔家送她入宮的原因,一開始就是沖著富貴、權勢來的,可諷刺的是,她即將位極尊榮,她卻不得活命,崔家的打算自然是要落空。

  “我也羨慕她,臨去之時,有子有孫,有元娘相伴,再無遺憾。”

  可惜她連自己還未出世的嫡孫,也沒有能夠親眼得見。

  清容等人背過了身去,哭得肩膀直顫。

  “你們將來,就跟在元娘身邊,她會為你們安排妥貼的,她是個好孩子。”又是那么的聰明,她的結果與太后,與自己都不一樣。

  靜姑心里更難受,放了手中的玉篦子,泣聲道:

  “您別再說了。”

  崔貴妃嘆了一聲,果然不再說話了。

  可是如此一來,靜姑便越發難受。

  洗漱完,扶了崔貴妃起身,衣袍已經備下了,送來的并不是貴妃份位穿的衣袍,而是象征著皇后地位的翟衣。

  宮人捧著華勝,候在一旁。

  她伸了手去摸那衣料,嫣然一笑:

  “也不知為何。”

  她抬起頭來,看著靜姑,說笑一般的道:

  “這翟衣我盼了大半輩子。”

  從進了洛陽王府的那一日起,她就在盼著這一天,想了許久,“可是為什么,此時我已經得到了,卻又并不那么想要了?”

  她的笑容顯得有些虛無飄渺,仿佛一縷煙,一片霧,風一吹來便會消逝得一干二凈似的。

  靜姑死死咬緊了牙關,極力控制渾身的顫抖:

  “這是之前,殿中省下,內侍監令人送來的,說是,皇上半月之前就已經吩咐下去,令人趕制了。”

  崔貴妃又笑了笑,張開雙臂:

  “服侍我穿上就是了。”

  她什么也沒有再說,可是這樣不說話,比說了話更使人難受。

  宮人上前為她描畫妝容,端酒的程濟已經站在她旁邊等候,清容等人放聲大哭,崔貴妃端起了那杯酒,靜姑雙手交握,眼中淚花滾滾。

  “我時常在想,這世間該是有天理循環的。”

  她端了酒杯,放到唇邊。

  靜姑再也忍不住,跪了下去就叩頭:

  “讓奴婢替您來喝吧,讓奴婢來喝吧…”

  “當日,我逼阿沅選擇,使得元娘早早的失去了她的母親,如今終有一日,也輪到我自己該做選擇了。”

  她仿佛沒有聽到靜姑的話,將酒一點一點喝進嘴中:

  “我以為,我以為追兒娶了元娘,阿沅還在,一切就都過去了。”

  她手里的酒杯沒有握住,‘哐’的一聲落到了腿上,又彈落到地上,滾了幾圈,上面沾了些崔貴妃唇上的胭脂,顯得殷紅如血。

  “我以為沒有人會再記住此事,可是,可是老天爺還記著。”崔貴妃說到這里,忍不住牽了牽嘴角:

  “我做過的事,哪怕是有人不記心里,老天爺都替我記著,讓我來一報還一報的。”

  她靜坐了半晌,靜姑軟軟的扶著妝柜,倒地上簡直比喝了鳩酒的崔貴妃更加痛苦。

  “我一直都不敢問。”

  她看著鏡中,自己收拾得端莊美艷的倒影,緩緩道:

  “元娘原諒我沒有?我該早早問的…”

  “是我的緣故,使她一早失去了母親,使她沒有母親庇護,使她年紀小小,在侯府那樣的地方,費心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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