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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自危

  如今傅家里女兒不少,傅儀琴想從娘家里挑個侄女兒給兒子說親,使傅丁兩家親上加親也不是什么常事兒。

  可自古以來高嫁女低娶媳,傅氏自己當初便算是低嫁,如今丁治平只是個六品小官兒,哪怕任滿回京,尋了關系謀個五品的官職,傅家的嫡女嫁過去依舊算是低嫁了。

  庶出的姑娘傅儀琴又肯定看不上,白氏心疼女兒,又不喜自己,難保會將自己的女兒傅明霞許她。

  自丈夫傅其孟死后,沈氏一直都憋著一口氣,想使女兒找個好夫家,往后嫁過去了,也好使長樂侯府不敢小看了自己。

  若傅儀琴真起了這個心思,到時別說沈氏不甘愿,恐怕連傅明霞都是不愿意的。

  傅儀琴一句話說完,屋里剛剛還熱鬧的氣氛頓時便冷了下來。沈氏與鐘氏二人誰都不敢答這個聲兒,傅明華見了這樣的情景,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那頭白氏眉頭皺了皺:

  “洛陽里名門閨秀不少,倒是要為東哥兒好好挑一個的。”她說完這話,鐘氏勉強笑著應了一句,白氏心中不快,很快便命幾人散了,只晚上出席為丁家設的洗塵宴便是。

  回到自己的院落時,傅明華手里的銅爐已經冷了,她將銅爐遞給前來迎接她的丫環,身后碧云替她脫下已沾了雪的斗蓬,綠蓓送來熱茶給她漱口,擦了臉與手之后,她才看了碧藍一眼:

  “去打聽打聽丁孟飛。”

  碧青拿了香膏替她抹在剛擦過的一雙手上,聽了這話有些意外的抬起頭來。

  能跟在傅明華身邊的這幾個丫頭,都是當初謝氏請了謝家人送來傅家改頭換姓跟在傅明華身邊的,誰都不傻。

  剛剛在白氏屋里時,傅儀琴說的話,鐘氏、沈氏等人聽懂了,其實這幾個丫頭也是聽懂了的,碧藍忍不住開口:

  “大娘子的意思,是姑奶奶有可能瞧上您?”

  傅明華冷笑了一聲,拿起桌上斟滿茶的杯子輕輕抿了一口:“十有八九。”

  夢中的‘傅明華’到最后嫁的并非傅儀琴的長子丁孟飛,可謝氏的上吊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夢中的‘傅明華’是個真正的孩子瞧不出傅儀琴看她時的眼神,可傅明華看得懂。

  “不可能吧?”

  碧籮等人聽了這話,大吃一驚。

  原本傅氏要想為自己的兒子求娶娘家的嫡女便已經是高攀,若是想將主意打到傅家嫡長女之上,可真是癡人說夢了。

  傅儀琴當初嫁鄭南侯府丁治平為妻,丁治平當時不是長子,不能承爵,最后只得憑自己努力取得功名而被發派江洲。

  如今丁治平雖然名義上是晉州鄭南侯府的嫡子,可因為并非長子之故,往后也不能再算鄭南侯府嫡系,丁治平之后除非長子自己博得功名封賞可以蔭及家人,否則僅此一生最多只能算是個有來歷的大戶罷了,最多三代便會沒落。

  更何況如今的鄭南侯府與長樂侯府壓根兒沒有絲毫的可比之處,長樂侯府世襲罔替,代代傳承,只要后世子孫不犯大罪,大唐若仍在,便可富貴百年,鄭南侯府不過世襲兩代,從這一代起,若子孫沒有建樹,便會由鄭南侯府的名號降為伯府,最后一一遞減,數代之后也是富貴不在。

  此時傅明華竟說傅儀琴想要為她的兒子謀傅明華?她莫不是發瘋了!

  幾個丫環都有些不敢置信,但自家娘子的性格,幾人心里都清楚得很,從來都不是無的放矢之人,碧藍忍了心中的擔憂,應了一聲出去了,倒是碧青忍不住道:

  “大娘子可要與少夫人商議?”

  傅明華靠在桌子上,捏著杯子冷笑。

  她若猜測錯誤也就算了,若是猜測是真,恐怕夢里發生的事兒便要一一應驗了。

  謝氏的死恐怕也并不是為了要幫她擺脫傅儀琴的糾纏,更多的應該是要陷傅家于不義之地,讓謝家往后謀得更多的好處罷了。

  難怪到最后的傅家對自己如此不喜與怨恨,那時傅其弦恨她就罷,連傅侯爺也對她不管不顧,想必當初生的是謝氏借她名義上吊,最后遷怒到‘傅明華’身上罷了。

  “不用了。”

  她搖頭,幾個丫環不吭聲了。雖說幾人都是江洲送來的人,可從她們被送到傅明華身邊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誰。

  碧藍很快回來,傅明華正用了朝食,拿了本棋譜,她盤腿坐在炕上,面前放著小桌,上面已經擺了一盤殘棋,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

  兩旁窗戶半支開,將這南室內照得亮堂。紗幔被撩了起來,桌上擺著一個碧綠的瓷燒狻猊,下方蓮瓣里加了檀香,那青煙緩緩的從狻猊嘴里吐出,使得一屋里都彌漫著一股淡雅的香味兒。

  小少女一手拿書一手執子凝神苦思的動作,在煙霧下顯得寧靜而安好。碧藍像是受了影響一般,喘了口氣才緩緩進入室內,傅明華落了一子之后,才頭也沒抬,目光盯在棋盤上道:

  “打聽到了?”

  碧藍應了一聲,跪坐到了傅明華面前的木腳踏上:

  “姑奶奶長子丁孟飛今年虛十三,從五歲起以姑爺替他啟蒙,據說在江洲時,還曾得過簡知府夸獎年少難得,姑奶奶想要表少爺入仕,此次隨同丁家回來的,對他都是贊不絕口。”

  傅明華沒有出聲,碧藍知道她要聽的并不是這個,接著又道:“表少爺去年曾納了兩個通房,只是在回洛陽時,被姑奶奶打發了。”

  聽了這話,傅明華眼中閃過凌厲之色,屋里氣氛一下子有些僵硬。

  碧云等人渾身緊繃,大娘子年紀雖不大,但這氣勢并不比謝氏差。此時她雖喜怒不形于色,可幾人跟在她身邊久了,都知曉她此時恐怕心中并不如表面這般平靜的。

  本以為她會大發雷霆,但出乎意料之外的,她最后只是微微一笑,將手里的子兒落到了桌上,黑子將白子包圍,白子已經輸了。

  她將手里的書一放,伸了個懶腰,碧籮已經遞來帕子,她擦了擦手:

  “就這樣的貨色,也敢打我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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