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個份上,唐儉就是再傻也知道發生了什么。
薛延陀人犯邊如果跟李慕云沒有關系,那才叫出了鬼了。
可是有關系似乎也沒啥,大唐才不在乎這么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只要邊境的一仗打贏了,沒有丟了大唐的威風,這事兒基本也就算是過去了,上至皇帝,下至百姓,沒人會在乎這件事情的起因是什么,甚至就算唐儉本人也不在乎。
真正讓他在乎的還是另外一件事情,所以在酒菜擺好之后,唐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問道:“我聽說逍遙候的手里還有很多戰馬?有這回事吧?”
“有啊,六千匹突厥敦馬,絕對的良馬!”一聽唐儉提到戰馬,李慕云立刻來了精神,給他倒上一杯酒之后借機說道:“怎么,唐尚書有興趣?”
“唐某倒是沒什么興趣,不過是替別人問的。”唐儉搖搖頭,在沒有徹底相信李慕云之前,他是不會透露自己的底限的。
不過李慕云多精明的一個人,這種暗地里的生意在他前一世的時候不知經歷過之少,一看唐儉的表現就知道,這家伙似乎并不怎么相信自己,之所以問馬的事情也不過就是探探自己的口風,看看自己打算如何如處那些馬。
而事實上,李慕云也在為那些戰馬發愁,六千余匹戰馬,眼下他還找不到能一口吃下去的人,而放在手里的話夏天還好說,一旦到了冬天,這些馬將會消耗大量的草料,所以如果不能在冬季之前把這些戰馬脫手,那么他就虧大發了。
想到這里,李慕云露出一副愁容滿面的表情,長長嘆了口氣,自顧自把杯里的酒一口悶下去,然后說道:“說起那些馬,其實在下也是頭疼,本來留下的時候還打算發上一筆小財,可是沒想到現在這生意不景氣,拿到手之后卻一直無法脫手,眼見著快要入秋,再不脫手怕是到最后全都砸在手里了。”
“哦?這么說逍遙候是打算盡快把這些戰馬賣出去?”唐儉轉著手中的酒杯,假做不知的問道。
“可不是么!打了那么大一仗,損失了不少人手,我總要撫恤一下吧,那些傷了的,失去勞動力的,多少也要補償一下吧?這一來二去沒有一、兩人萬貫怕是根本就擺不平。”
傷了,死了,這話就是扯蛋,用來騙騙外人還將就,對于已經看過戰報的唐儉來說根本就是掩耳盜鈴的舉動。
可是唐儉也知道,李慕云前面說的那些基本都是廢話,不過是些借口而已,真正的重點就在于最后那句‘一、兩萬貫’上面。
這是在明確的告訴唐儉,只要拿出一到兩萬貫錢,這些戰馬他就可以全部帶走,至于最后能賣多少錢,是不是與別人合伙什么的,他一概不管也不參與。
這是唐儉第一次遇到如此‘務實’之人,一時間竟讓他有些不知說什么才好。
而李慕云似乎也不怎么著急,報出價格之后,便自顧自的夾了一口菜填進嘴里,慢慢品嘗起來,就好像唐儉不在身邊一樣。
良久之后,沉默中的唐儉一口抽干了杯中酒,然后說道:“八千貫!”
“不可能,八千貫的話,我寧可直接放了!”李慕云果斷的搖了搖頭。
“八千已經不少了,逍遙候,你要知道,這么多戰馬留在手中并不是長久之計,萬一有人在京里彈劾你,這不大不小也是一個麻煩。”唐儉看著李慕云說道。
李承乾似乎沒聽懂唐儉的威脅,又給他倒上一杯酒,接著慢條斯理的說道:“一萬五千貫。”
“一萬,不能再多了,剛剛你也說了一萬貫的!”唐儉看著眼前的酒,并沒有動。
剛剛的一杯酒喝下去,已經讓他覺得有些上頭,再喝他怕自己的腦子不清醒,萬一說錯了話只怕就得不償失了。
“我還說了兩萬貫呢,唐尚書怎么沒有聽到。”李慕云笑著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其實一萬五并不多,而且我只要這些,其它事情一概不管,只要見到錢那些馬就是您的。”
“那就一萬二好了,畢竟大家都不容易,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唐儉又給漲了兩千貫,同時臉上露出一絲為難的表情,就好像十分不舍一樣。
“一萬四,不能再少了,除去撫恤的錢,您總要給我留一點吧,我這山寨您也看了,上上下下也是上千號人,人吃馬喂總是需要錢的。而且想必您也知道,今年我們縣里人口暴增,可是因為大多數的田地都是初耕,稅收什么的根本就交不上來,您多少也要我留一些錢用來交稅吧?”
“那就一萬三吧,折個中,如何?”唐儉對李慕云所說的事情避而不談。
他本身就是一個談判專家級的人物,很清楚不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道理,如果他真的順著李慕云的話來談判,估計到最后一定會上當。
而李慕云能把價格談到一萬三,這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想,畢竟在開始的時候他的打算是一萬貫就可以出手。
所以當唐儉問他如何的時候,李慕云笑著舉起了杯子:“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唐儉見李慕云答應了,臉上同樣露出了笑容,學著他的樣子拿起杯子,兩人遙遙一敬,將酒一飲而盡。
要知道,自有唐開始,軍方對戰馬的需求便十分龐大,甚至可以說武德和貞觀初期,大唐一直就缺馬。
所以貞觀時期戰馬的價格一直居高不下,一匹能上戰場的戰馬,往往要十貫左右才能買到。
當然,也有兩到三貫就能買下的馬,不過那都是挽馬,用來拉車什么的還行,至于說上戰場還是不要想了,不說能不能駝動穿著鎧甲的騎兵,能聽到戰鼓聲不尿就算是好的。
而正是因為貞觀時期的大唐對戰馬的無限渴望,這一時期也是中原馬匹最多的時期,就馬匹與人口的比例來說,除了蒙元帝國那一段,基本可以說是華夏大地上下五千年比例最高的一朝。
所以這六千匹戰馬,別看唐儉為此付出了一萬三千貫,可是當他把這些戰馬轉手一賣,立刻就是六萬貫的入帳。
雖然這些錢不是全部都歸唐儉,他還要與其他人分潤,但到了最后能落到他手里的,怎么也有七八千貫錢。
在些錢在貞觀初期已經不是一個小數目了,按照當時與理代的物價比例來算。
當時是斗米四文,也就是十二點五斤米,賣四文錢。
而現代一斤米則要兩塊五左右,換算下來,貞觀初其的四文錢幾乎等于現在的三十元。
同樣的比例,貞觀初期的一貫錢基本上就等于現在的七千五百元,一匹戰馬十貫,也就是相當于后世的七萬五千塊,正好是一輛普通家用車的價格。
而如果唐儉這次的收益在七千貫左右的話,換成后世的軟妹幣,基本上等于五百萬左右。
跑一趟縣城,喝一頓酒,凈入五百萬,而且大唐還沒有個人所得稅這個概念,同樣也沒有官員不得經商這個制度,也就是說,五百萬就是五百萬,一份不少。
有了這么大的一筆收入,別說李慕云把他丟在縣衙一天沒有理他,就是丟十天八天,唐儉也不會介意。
而李慕云其實也不傻,同樣的帳目他早就算的清清楚楚,一萬三千貫錢,幾乎等于后世的一千萬,這其中不用他操任何的心,不用管這些馬都賣給誰了,也不用管如何分錢,簡簡單單賺到一千萬已經不錯了,再多估計就要被人惦記了。
就算是有撿來的老頭兒,幫自己頂著,可老頭兒總有死的那一天吧,按照正常人的思維,那老頭兒一定比他死的早,萬一這老頭兒死了的話,他總不能做一個萬人恨。
所以他寧可少賺一點,將大部分的利潤都分出去,大家一起發財,誰也不會吃虧,這才是正經的生意之道。
“慕云啊…”酒過三旬,菜過五味,唐儉笑著說道:“逍遙候不介意我這么稱呼你吧?”
“莒國公說來乃是前輩,如此稱呼是看的起晚輩,在下如何會介意。”花花橋子人人抬,李慕云現在差的就是和這些大人物拉上關系,所以他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裝犢子。
“呵呵,你小子,程咬金那老貨說你沾上毛比猴兒都精,看來果然沒有說錯。”唐儉這個時候喝的也有些高了,嘴上也開始沒有把門的了。
而李慕云卻并沒有說什么,只是賠著笑說道:“那是程叔叔看的起晚輩!”
“成,你小子會說話!仁義!只要不行差踏錯,將來必能出人頭地!”唐儉哈哈大笑著說道。
“唐叔叔抬愛不,借您的吉言,若將來真能出人頭地,必不忘唐叔叔今日點撥之恩!”李承乾打蛇隨棍上,借著唐儉的話,順勢攀上了關系。
反正他剛剛已經跟程咬金叫了叔叔,現在稱唐儉為叔叔,其實也并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