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本來聽說這個“兩千多萬美元”的絕對數字時,倒也不算驚訝,因為這個花費和她今年買佳得樂的時候也差不多。
不過后來聽到那個增長倍率后,就有些震驚了。
“二十多年,漲了30多倍了?每八年翻四五倍?那它還有多大上升空間?我們不會成了高位接盤的肥羊吧?”
顧驁斬釘截鐵地給妹子增加信心:“連你都這么覺得了,對方才有可能賣啊。如果你都覺得很劃算,他們就不會出手了——相信我,只要能占住進入國內的第一西餐品牌,這點成本不算什么。當然,如果他們非要硬著脖子,你就拿加州德州貨威脅他們。他們要是還不吃威脅,那你就真的買加州貨或者德州貨好了。”
顧驁很有大局觀,但他也不會盲目迷信,所以備胎還是要找的。
哪怕最終不選備胎,拿來作為壓價的籌碼也好呀。
被顧驁這么勸說了一番后,米娜內心“可能會當冤大頭”的怨念也就消散了大半。
兩三千萬美金本身,并不足以讓米娜動搖或者不舍。剛才心里那道坎,主要還是對冤大頭的不爽造成的。
又跟顧驁合計了一番細節后,米娜認真地說:“罷了,關于肯塔基州炸雞的事兒,我會再好好考察的。咱按最壞的打算來做計劃,就籌備20003000萬美元本金。
不過,今年可能是來不及籌資了。我上一個冬天的大部分利潤,都投入到了收購佳得樂當中。再要籌一筆三千萬美金級別的現金流,怎么也得等今年冬天、露西亞人伏特加癮上來之后了。
我覺得這事兒也不用急,今年四季度,我先花點時間考察接觸起來。明年初實現收購、并且在華開店,也差不多了。我不覺得會有其他人跟我搶‘中國第一家外國正宗西餐’的噱頭。”
顧驁聽了,下意識本能勸了一句:“錢不一定要徹底到位的嘛,你可以通過抵押融資解決啊,早買總歸便宜一點。YL特曲的酒廠現金流那么豐沛,有的是銀行愿意提前抵貸資金。”
米娜直接反駁:“你不知道酒廠是做灰色生意的嗎?那些訂單是能夠擺在臺面上說的?能取信于人的?”
顧驁一時語塞,注意到確實是自己剛才疏漏了,連忙改口:“那你就算用佳得樂抵押出去,籌錢掉個頭買肯塔基州炸雞,也沒問題的。佳得樂是絕對已經洗白了的資產——當然我就一說,給你提供一個融資思路,收購的事兒確實沒那么緊迫。”
米娜并不打算完全接受顧驁的建議,這么些年下來,她也摸清顧驁的脾性了,那只是一個戰略眼光極其恐怖極其深遠的家伙,但對人性的細節把握,未必有米娜自己做得好。
畢竟女生天性細膩,而且米娜也是外交學院出來的精英。
所以,米娜決定,寧可拖幾個月,甚至于,可以第一個先跟加利福尼亞芳香雞或者德克薩斯州炸雞接觸,而且接觸的同時要放出風聲去,這樣才能防止欲速則不達、最好地砍肯塔基州炸雞的價。
甚至還可以考慮收購的時候,建議把肯塔基州炸雞拆分一下,北美業務獨立一家新的子公司,由美資繼續持大股控制。而新成立的集團母公司,可以幫助把肯塔基州炸雞向海外推廣、并且獨占未來海外市場的利益。
這些設計都可以從長計議的嘛。
商議的最后,顧驁還額外提醒了米娜一句:未來如果收購成功了某一美式快餐品牌,可以利用好自己手頭的紅牛集團資源,把快餐的聯營飲料、冷飲標準化一下。
這個其實顧驁不提,也是很容易想到的。顧驁之所以非說不可,也無非是讓米娜稍微少走點彎路。
畢竟后世肯德基本來就是90年代初被百勝集團、也就是百事可樂的母公司給收購了,后來導致肯德基系的店里,飲料都是百事家的為主。
既然現在換成了米娜的紅牛,那也可以依樣畫葫蘆。只不過紅牛是功能性飲料,快餐店肯定不能賣。而佳得樂類的果汁,完全是可以大行其道的。
當然,顧驁沒說太細的細節,畢竟紅牛和百事定位差距太大,這些都要米娜將來自己慢慢摸索。
至于后世進入2010年代后,馬風的阿貍巴巴進一步戰略收購部分肯德基股份、作為推廣支付手段的應用場景,這些理由暫時還用不上,顧驁也不可能說,太遙遠了。
顧驁覺得整個90年代,肯德基能夠作為一個國內信用消費的支點,就已經很不錯了,沒必要想太多。
也正是因為最后這幾點暫時還沒法徹底想透徹,所以米娜暫時還沒有完全GET到顧驁指點她投資的動機精髓——這些,只能以后慢慢再以“無心插柳”的姿態,讓妹子和具體管理層慢慢意識到了。
兩人聊到深夜,最后還是米娜不愿意辜負,讓顧驁閉嘴安歇了。
黑暗中一陣悉悉索索,安靜下來后,本該就此一夜無話。
不過,作為大忙人,總是有各種意外在最疲憊的時候打斷他。
約莫是剛過午夜的時候,顧驁正迷迷糊糊,套房里的電話卻響了。
顧驁頗有幾分低血壓魔王的起床氣,還是米娜精神狀態略好,幫他接起了電話。
“老板,很抱歉打擾…”
“你特么想被炒魷魚么?”顧驁一聽自己秘書的聲音,就氣不打一處來。
“對不起是這樣的——因為是美國那邊發過來的聯系,時差關系。是基辛格教授和彼得森先生有些事兒,讓您方便的時候回個電話。是您府上的人通知我的,我以為您還沒休息…”
顧驁沉靜了一下情緒,壓住怒火。
大忙人都是夜貓子,他平時午夜沒睡也是挺常見的。而已他這種熬夜后、第二天起碼九十點鐘才起來辦事的生物鐘,如果等他醒了,說不定美國人那邊就睡覺了。
當然,也不排除現在這個秘書即將被調走、顧驁馬上要換上養眼的女秘書李弱彤,所以那家伙也懶得揣摩老板的心思了。
而已現在顧驁的身份,在他居無定所的情況下,別人要找到他還是很費事兒的,基辛格肯定是先打到他在錢塘正式的家,然后家里人轉過來的。連顧驁的秘書,都不是直接聽到跨國來電的人,轉了幾道了。
沒手機的時代就是麻煩呀。
顧驁把秘書可而止地稍微訓了兩句,然后撥通了基辛格咨詢公司的那個號碼。
國際轉接花了好久。
“教授,有什么事兒要效勞么?現在中國可是半夜。”
雖然基辛格已經從喬治敦大學退休、現在只掛了他自己名字命名的商業咨詢公司,但顧驁跟對方畢竟是師生關系,所以還是喊教授。
電話另一頭,傳來一個模糊而略蒼老的聲音,算算時間,基辛格已經一年多沒跟顧驁聯系了。
“你最近都在瞎忙些什么?一點商業敏銳度都沒有的么?有空來一趟紐約,有些關于曰本人的商業評估,你幫忙一起與會一下。算是我跟彼得森邀請你的,你不是跟盛田昭夫他們很熟么,不過這一次,你可要避著點兒盛田昭夫。”電話里,基辛格說得也挺語焉不詳。
顧驁揉了揉太陽穴:“我都糊涂了,您問我在忙啥?我最近忙著自己的娛樂產業呢,您不知道,眼下可是把美國純商業娛樂產品往中國傾銷、占領空白的好時機。
我怎么能錯過這種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機會呢?第一個把美國商業大片和游戲機賣回中國的,肯定得是我呀。其他小事兒放一放好了,我這幾個月就臨門一腳了…”
“我說的不是小事兒!你那點生意丟給下屬處理吧,你遙控不也一樣!這對你也是有好處的,其他富商,如果沒有做過商務部長級別的,還沒資格參加呢!來了你就知道。”基辛格說話有些威嚴。
“好吧,我就隨口抱怨一下,其實我最近之所以一直留在國內,那也是請高層吃喝玩樂的需要嘛,請客這種事情,本人不出面,人家會覺得你不尊重他的——好了不說了,我不會耽誤正事兒的,盡快來美國。”
說著,顧驁最后陪著客氣禮貌幾句,掛斷了電話。
然后,因為數月沉溺酒色帶來的心虛氣短,也略微掃掉了幾分。
雖然精神依然不濟,腦子卻一片雪亮。
“發生什么了?”米娜也注意到了顧驁的氣場變化,變得嚴肅起來。
那是一種非常難得的技能,因為大部分女生都無法做到在羅衫散亂的情況下,擺出那么端莊、職業的嚴肅。
顧驁思索了幾秒,沉靜地回答:“我估計,是美國人在最終推動逼迫日元升值這事兒之前,想聽聽看對那些‘全球范圍內不具備其他替代產能的曰本高科技產業’的影響。所以,臨時抱佛腳來找我一起聊聊。
彼得森太了解這里面的人情了,他知道我對盛田昭夫的‘不可替代底牌’有多清楚。這次,他刻意交代我瞞著盛田昭夫,那還能是對付誰呢?”
米娜卻沒有這么快反應過來。
饒是她已經數次被顧驁提及“美國人在密謀逼迫日元升值”,可是事到臨頭,才知道顧驁居然有可能介入這么深。
“什么意思?我沒太懂。”
“很簡單——美國人知道,日元升值可以壓低曰本人絕大多數的出口產業規模,可是,世界上有相當一部分高科技產品,尤其是電子和半導體領域,因為技術的先進性和壟斷,只有曰本人能造。
對于這部分東西,日元升值之后,美國人依然只能從曰本進口,而且要花更多的錢從曰本進口——所以,美國人想在臨門一腳之前,最后摸底一把,確認這樣的產業,占比有多大?索尼,東芝,NEC,他們的東西,有多少可以在全球范圍內,找到備胎供應商?
我估計,這一次我就不用太為香積電的產能著急了,美國人可能比我更希望看到香積電的產能成型——這樣,他們才能少買一點高價的曰本貨。好了,我明天就去美國,這段時間,你好好照顧自己,我盡快回來。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去美國順便幫你做的,盡快整理一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