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費玉清”這個名字的時候,顧驁倒是微微有些驚訝。
他是驚訝于原來“小哥”的江湖資格這么老。
后世的顧驁,因為沒聽過七八十年代的灣灣流行歌,還鬧過笑話——
他第一次聽說費玉清這個名字,是大學里的時候,聽周潔倫的新歌《千里之外》。然后顧驁下意識就以為對方是個跟“南拳麻麻/浪花兄弟/某改姓袁的美籍華裔女人”一樣的龍套新人,是周董仗義提攜后進,給人家一個露臉機會。
結果為了這個笑話,被不少追星的女同學嘲諷了。
“真是滄海桑田啊,現在就這么紅了,20年后居然聽都沒人聽說過。不過,香江業余歌唱大賽,居然兩個評委嘉賓都是選的灣灣人,不容樂觀吶。”
如今的香江流行音樂界,可比電影電視產業孱弱得多,在灣灣人面前完全沒有話語權。
80年代前期的所謂“華語樂壇”,正是灣灣人執牛耳的時候。TVB的方總請灣灣當紅巨星來當評委,居然是一種抬高香江樂壇身價、顯示這個比賽正規性、專業性的一種炒作手段。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香江這邊,后來所謂的“潭張爭霸”,也是86年的事情了——張國榮人生的第一張專輯《風繼續吹》,是今年暑假前剛剛發行的,他此前六年的資歷,都是混影視圈混出來的,在歌壇還嫩得很。
介紹完主持嘉賓之后,比賽歌會也就正式開始了。
今晚這個“香江業余歌手大賽”其實誰按照分區制、由香江的18個區為單位,先選出各自的參賽選手,然后今晚再總決賽。一共有18個歌手每人唱一首歌,然后評委點評打分,加起來也要兩個多小時了,很符合眼下綜藝節目的時長。
不過香江算上北邊不值錢的地皮,一共也就近千平方公里面積,所以它的18個“區”,其實最多也就相當于內地的“街道”一級行政區劃吧。
比如大家看《古惑仔》時候很熟悉的島上的中環/銅鑼灣這些,就算18區之一,對岸油尖旺的油麻地、尖沙咀、旺角、深水埗…跟黑邦的地盤劃分差不多。只是香江人口密集,所以一塊十幾平方公里的區,也能有三五十萬人口。
此前所謂的預選,也就是等于街道里找個劇院過家家唱一唱。
這種環境選出來的業余歌手,水平層次不齊也就無法避免了。
因為都是粵語歌,顧驁聽了個把小時就直犯困,前面十位參賽業余歌手,并沒有給他留下什么印象。
“下面有請來自北角區的選手代表張雪友,為我們帶來一首《大地恩情》。”
隨著費玉清又點評完一位歌手,主持人報幕引出了下一位歌手。
聽到“張雪友”這個名字時,顧驁才有點振奮。
臥了個大槽,今晚倒是見證了不少歷史時刻嘛,莫非張雪友今晚就要牛逼了。
“你覺得這個歌手不錯?”一旁的韓婷,輕聲問道。
她覺得今晚的歌還挺好聽的,而且一直在暗中觀察顧驁的反應。女人總是比較八卦的嘛。
顧驁有些心虛:“你為什么這么想?”
韓婷輕笑:“你都在沙發上攤了一小時了,終于換了個坐姿,你當我瞎啊。”
“咳咳。”顧驁輕咳掩飾,“我只是覺得這個小哥有點眼熟,可能看錯了。聽歌,聽歌。”
韓婷也沒再追問,只是因為你顧驁的表現,讓她也更專注觀察起來。
“河水彎又灣,冷然說憂患。別我鄉里時,淚一串濕衣衫…”臺上的張雪友,一本正經僵硬地演唱起來。
這是一首三年前的電視劇片尾曲,沒什么情情愛愛的,只是感慨背井離鄉漂泊之情。而如今的張雪友,顯然是苦練了顫音,表現這種悲戚之感非常契合。
相比之下,臺風是真的爛。整個人除了微微顫抖之外,完全沒有動作,眼睛一直看著正前方,沒看向任何人,很空洞,很膽怯。
“我覺得這個歌手聲音素質倒是不錯,很貼這首歌的感情,不過太緊張了吧,沒見過大世面。幸好只有兩分鐘,要是歌再長一點,我估計他會怯場撐不住。”韓婷聽到最后,忍不住點評。
今晚其他歌手的歌,絕大多數都是四到五分鐘的,那種灌唱片用的歌,只有這個張雪友選了兩分鐘的超短電視劇片尾曲。
不過現在看來,至少他的聲音帶來的反響還是不錯的,觀眾席上的人發自內心地熱烈、持續鼓掌,兩位評委嘉賓也各自發表了意見。
歐陽菲菲給出的分數不是非常高,主要是覺得臺風確實僵硬。倒是費玉清說了不少鼓勵的話,還為他解釋,“歌唱比賽就該比唱功,作為業余選手,臺風是沒有機會鍛煉的,以后努力就好”,然后給了一個今晚最高分。
后面還有六七個歌手獻唱,不過總分都沒有超過張學友。
比賽最后,主持人當眾盤點了一下分數,宣布本屆比賽的冠軍是張雪友。
顧驁看了,也是頗有滄海桑田之感,張雪友后世偌大名聲,眼下居然要靠費玉清的提攜才得到第一桶機會的。
“下面有請好萊塢著名電影人,顧驁先生為今晚冠軍頒獎!”
張雪友激動得感恩涕零,幾乎說不出話來。
聚光燈打過來,顧驁大大方方走上臺去,拿起獎杯和證書,鄭重地遞到張學友手中。
然后主持人也把話筒遞過來,讓他講兩句。
“今晚,其實本來是應該TVB的方女士來頒獎,不過她臨時邀請,我就代勞一下。很高興見識了一場勵志的晚會,也看到那么多勤奮的年輕人…”
顧驁隨便說了幾句套話,反正他上拉里金現場、面對全美國人民都面對了兩次,已經習慣了。
顧驁說完之后,主持人本來按程序是應該讓張雪友說說獲獎感言的,不過她也敏銳地注意到了張雪友的緊張感快繃不住了,所以換了個引導性更強的問法:
“張先生,能介紹一下您是如何努力,才達到今天的水平的呢?你平時的本職工作是什么?”
這個問法,就非常引導“比慘大會”了,就像后世的好聲音,如果不慘一點,怎么顯得你勵志、勤奮呢。電視觀眾并不想看到一個接受音樂科班教育的人牛逼,而對那些草根崛起則非常喜聞樂見,頗能促進收視率。
張雪友被這么引導著問,立刻就傷感得流下淚來:“我今年22歲,我的工作是國泰航空的票務,在啟德機場給乘客換登機牌選座的…”
一聽他把身世說得那么慘那么勵志,場內氛圍立刻就同情起來了,尤其是聽到他只有3000港幣月薪時,很多現場臨時路轉粉的女粉都拿出了紙巾。
一番鬧劇收場,張雪友是否會立刻拿到唱片公司的合約,顧驁也沒心思去關心了,反正他N年內都沒有涉足音樂版權行業的想法。
如今連“索尼音樂”都還沒崛起呢,顧驁又算什么。80年代想由硬及軟殺出一片江山,沿著前世索尼的軌跡步驟為主,是最穩妥的。
比賽結束后,所有觀禮嘉賓都被請去了邵爵士的酒會,繼續把酒言歡,聊聊香江資本轉移的未來。
有身份的人都是這樣拿得起放得下,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自如切換角色穿梭于各類場合。
包括剛才在歌唱比賽上,方總讓顧驁上去當頒獎嘉賓,也只是預熱提醒一下其他到場客人,注意到顧驁的存在罷了。
端著雞尾酒,先跟包船王和霍少等愛國商人談笑風生了一會兒。
然后顧驁在其他富商人群之間穿梭,很快有一些人過來,跟顧驁討論香江的未來走向、產業轉移。
顧驁的回答,這里當然不便具體描述——因為很容易被那些香江富商誤會成顧驁背后的人的意見的。
“不知顧生對于咱向外輸出資本、擴大海外投資的前景,有什么看法呢?”
顧驁的回答很干脆:“我不看好海外投資,未來幾年的海外投資,是曰本人的天下,他們已經發展到那一步了,香江還欠內功。只有純金融投機一條腿先行、最多再加上一個房地產保駕護航,是支撐不起這樣的布局的。”
這番觀點,著實讓不少人有些喪氣。
很快,又有一個肥頭大耳的家伙過來,皮笑肉不笑地拉交情:
“顧生真是年輕有為啊,咱的生意沒什么交集,一向疏于問候了。”
顧驁假裝辨認了一下:“呦,孔老板是吧?久仰久仰,您在太古集團的能量,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原來,這個肥頭大耳的,正是顧驁“久仰”了的孔尚忠。人家在香江那么多產業,都是借著太古集團控制的——不過,這個太古集團,是一家布列塔尼亞公司,總部位于倫敦。跟香江恒生上市的“太古公司”只是母公司和子公司的關系,并不是一體。
換言之,太古集團只是把香江的子公司拿出一部分股權來上市、變成公眾股,但不管公眾股怎么投,也影響不到集團母公司。
從這個角度來說,孔尚忠哪怕挖空香江都想為太古乃至英資謀取利益,倒也不能說是漢奸,因為人家壓根就是倫敦公司,在香江設了個子公司。
不過如果按照與時俱進的寬泛算法,川島芳子不是漢都能當漢奸,這層語義下,倒也不冤枉了孔尚忠。
“不知孔老板有何指教?”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