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敏的保密工作做的還算不錯,對于自己的人事調動原因,披露范圍極為有限。
所以,哪怕算上女人們的傳閑話能力,暫時基本上也只有在錢塘官場上混的人,才知道“顧敏的弟弟在美國的游戲機生意,已經做到美國第一、年營業額估計有幾個億美元。”
另外,就是京城的電子工業部那邊。
人家是專業的,一直有盯著國外相關產業形勢。
所以顧驁的又一波驚人崛起,很快讓包括包局長在內的局一級眾人震驚,讓部一級的有關人員側目。
顧驁在商界的江湖地位,在內參上的體現,也逐步提升到了類似王安的水平——千萬別小如今王安的江湖地位。歷史上,那可是被視作“在美國起家的華裔富商”的最高水平了。
因為王安電腦公司是上市公司,86年的時候,王安市值巔峰時,王安本人持有的股份,就值20多億美元。86年10月王安來華訪問的時候,還得到了偉人的親自接見,跟偉人面對面座談的照片登上了《人人日報》頭版。
顧驁的天鯤娛樂,今年的銷售額,已經可以跟王安電腦在一個數量級了,大約可以達到王安的一半。
而今年顧驁的游戲機出貨時間,其實只有七個月。
所以如果以1984年的全年數據來比,明年天鯤娛樂營業額肯定可以超過王安電腦。
只不過顧驁至今還是一家普通的有限公司,沒有復雜的股權架構,更沒有上市,所以他無法靠股市市值營造一個虛高的個人名義財富罷了。
有了這么重大的利好,包丞丞這陣子給顧驁打的越洋電話也多了不少。
顧驁回到華生頓,幾乎每隔兩三天都能接到一個。
無非是聊一聊年初的時候談妥的“成立一家代工摩托羅拉網絡側設備的廳局級國企”事宜,如今因為種種有利形勢,審批流程加快了些;上報的人事安排,通過率也流暢了很多。
部委想設立一個廳局級的下屬單位,是要上報到院里決定的,部本身無權自行決定新增那么高級的單位編制。
本來靠部里自己推動,估計年底才能徹底有眉目,現在估計三季度結束的時候,就能敲定,只等顧驁從基辛格這里畢業。
顧驁也完全可以想象,將來部里肯定會另外派一個級別比較高、底子比較硬的二把手進來分管財務工作,監督經營者不會關聯交易、侵吞國有資產…
不過顧驁不在乎,因為他本來就不需要關聯交易,也絕不會侵吞國有資產。以他的身家犯不著,不需要做任何有原罪的事情。
這個安排,只是給雙方各自一個臺階下,面子上好看。國家不會被認為卸磨殺驢,顧驁也不至于忘恩負義。
這家企業的架構,也在多次斡旋協商后,調整成了“75國資、25由摩托羅拉公司以技術、設備和授權出資”,經營決策權歸中方,摩托羅拉可以得到分紅權。
至于讓顧驁回去擔任機關公務員的安排,部里已經再也沒人提了。
生意鬧到這么大,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要么給顧驁一個足夠級別的國企領導職務過個渡,要么就直接放顧驁自行下海吧,沒有第三種可能性了。
到時候,顧驁完全可以把天鯤等電子行業相關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轉給姐姐顧敏(當然股份是不轉的,只是把法定代表人轉過去)。
然后把傳媒產業相關的一切法定代表人轉給蕭穗。
如此一來,他就絕對符合回國過渡一年的法律要素了。
因為84年講話后的政策,國企經營者跟國家機關官員的要求尺度差距是很大的,至于法律,更是空白得不能再空白。國企經營者持有其他股份是沒關系的,只要沒有關聯交易方的經營權就不犯錯誤。
至于把一部分生意轉給韓婷和米娜,那是基本不可能的,顧驁只能在女友蕭穗和姐姐顧敏這兩個白手套之間選。
畢竟他和米娜她們的關系,是不能公開拿來說的,亂轉法定代表人只會鬧得滿城風雨。
當然已經在錢塘經營了一年多的“紅牛”是個例外,紅牛本來對外顯示就不是顧驁的生意,米娜到時候離開體制,要以合理價位收購完全是沒問題的。
“謝謝包叔,我知道了。哦,老任這半年給摩托羅拉做基建安裝表現還不錯啊?預算節約率和施工進度,都超出了郵電部的任務指標?郵電部還給部里來函感謝了?
這么說,到時候提拔老任給我當副手、處理一部分日常工作的人事建議,部里算是通過了咯?哦,不僅通過了,還到院里備案了?包叔您真是能耐,那么難的事情都能跑得下來。”
7月下旬的某一天,顧驁一大早,就在華生頓的別墅里,收到了包丞丞的最后一個通報電話,得知了幾項喜訊。
顧驁當即在電話里表示回國之后跟包叔好好聚聚,感謝一下,然后掛斷了電話。
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
年初被他提攜、獲得了給摩托羅拉公司做尋呼站基建施工項目的任正義,超額完成了任務,已經以低于預算不少的價錢,完成了在滬江主城區的布網。
因為電子工業部上下的努力,國家對無線通訊電子產業的重視程度也有所提升,并且提前愿意擴大國內市場、以求讓國際巨頭看到更多的市場前景,加大在華投入、爭取更多技術轉讓/授權籌碼。
作為交換,今年下半年粵州市會成為國內第二個引入摩托羅拉尋呼站業務的城市,任正義將會帶著主力人馬轉戰南方,明年年初,則會輪到京城。
只要任正義在這些工程上本本分分立功,將來升一個相當于團職的副手,給顧驁料理國企這邊的日常事務,阻力和不服也就會小很多。
計劃通。
掛斷電話,顧驁看了看時間,還只是早上6點多——因為京城和華生頓剛好12個小時的時差,包丞丞其實已經是刻意壓到下午6點多下班才給顧驁打電話,算是為了顧驁的事兒加了會兒班,如果他不肯加班的話,恐怕就得凌晨四點多把顧驁吵醒了。
一大早剛醒就處理了那么多事兒,顧驁也一點困意都沒了。
趁著腦子清醒,他思如泉涌,修改了一遍手頭的《論中國》第12章書稿,時間還有得充裕,他就決定準點去基辛格那兒上學。(注:因為基辛格提前寫了《論中國》,所以這本書一共只有前15章,后面3章沒了。)
讀博以來,他是很少準點上學的,大多數日子,都是基辛格已經在那兒上班,他跑去匯報一下、聊聊學術心得和收獲,氛圍很寬松。
因為不想惹人注目,顧驁選擇了自己開車,駕著那輛胖迪亞克火鳥來到喬治敦。
基辛格教授上班居然很早,看到顧驁來交稿還有些詫異。
“最近生意不錯嘛,居然還記得準時交稿。”基辛格也不起身,就坐在辦公桌前調侃了一句。
“生意永遠都做不完,能跟著您讀博士的機會可不多,我不會耽誤學業的。”顧驁很禮貌地尊師了一下。
基辛格一邊伸手拿過顧驁的稿子,推了推老花眼鏡,凝視許久。
“稿子還不錯,至少我讓你著重調研的點,都完成得還行。”他把稿子往桌面上一放,直截了當開口,“書稿我慢慢再看,你最近忙么?”
顧驁:“忙,不過您有什么吩咐盡管說。”
基辛格:“那你忙里抽空琢磨琢磨吧,明年1月份,我就退休了,你也畢業了。你應該知道,華生頓的‘旋轉門’圈子里,學界身份的人,給政府提供某些智庫意見比較方便,但如果變成了商業咨詢公司的咨詢師,至少有些方面的話就不適合說了。”
基辛格先鋪墊了一下近期局面的基調。
在美國,商業化運作的智庫公司,也是可以給總統和政府提供咨詢意見的,但這些意見主要停留在對外經貿合作、投資風險評估。一言以蔽之,都是商業經濟領域的咨詢。
而政治、外交、軍事領域的咨詢,大多數都是非營利性的智庫,以及喬治敦大學華爾士外交學院這樣的單位承接的。
顧驁琢磨了一下語境,主動分憂道:“您是想臨走之前,再在李根那兒擴大一下自己的影響力、讓他們多記住你幾年,相信你的眼光始終保持在美國最高水平?”
基辛格居然有點抹不下老臉,強調道:“不是為了我自己!在華爾士外交學院待了幾年,為國做點貢獻不是應該的么?”
“明白,了解。”顧驁心領神會,不再說那些讓對方尷尬的直白話。
華生頓這種地方吶,要想讓總統遇到問題想起你,就得時刻刷刷存在感。哪怕是曾經建立過再大功勛的人,要是冷板凳兩年,圈子里威望也就不剩多少了。
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兩年時間都夠換一撥新國務卿了。
對于基辛格來說,則還有更加現實的考慮——一直到今年3月份為止,當時任上的國務卿是黑格。而黑格是12年前從基辛格的助理做起,進入外交界的。
換言之,基辛格雖然已經離開政界五六年,他曾經的副手卻在當國務卿。
但是,3月份黑格離職了,現在新上任的國務卿是喬治.舒爾茨。
基辛格的威望余熱,正在衰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