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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行百里者半九十

  參觀完試射實驗、從冀省連夜坐火車回京后,第二天顧驁就重新投入了正常工作,似乎什么都沒發生。

  不過他腦子里倒是多留了個神,開始有意無意地籌劃。

  揣摩再三后,他認定跟秦國綱這個“同委不同辦”的同事打好關系,對于后續的共同立功會有很大用處——因為對方的崗位,如今是正好分管著軍火對外出口的申報和管理工作的。

  或許有些人會奇怪:做生意的事情,即使不是各個工業部自籌、而是交給統一的外事部門,那不也應該是找外貿部么?外資委的人為什么會親自直接過問賣東西?

  但是在19801982年初,國情還真就是如此。

  因為當時外貿部主要是些純文科生,只管出口創匯,懂經濟,卻沒有懂技術的。實際操作中,就發現外貿部只能賣賣絲綢茶葉土特產、農畜林礦這些產品。

  而以當時國家科技工業的落后,能出口的高附加值技術裝備本來就很少,索性就歸口到管技術和資金引進的外資委來賣了,免得外貿部的純文科生賤賣。包括軍火的出口,也是外資委統管的。這方面如果要為國立功,也都是外資委下屬有關辦公室的分內工作。

  到1982年外資委撤銷、外貿部改外經貿部,外經貿部才成立了一堆專業的技術和服務貿易管理機構。

  為了跟秦國綱乃至其他有用之人結交,顧驁在短短一周之內,就略微調整了自己的工作作風——確切地說,是“業余作風”。

  原先,顧驁這人比較雷厲風行,果敢肯干,但同事社交方面不是非常重視。

  主要是他也沒打算一輩子待在體制內,何必浪費太多精力、把上上下下從大佬到小鬼都伺候得有口皆碑呢。只在大佬眼里留個好印象就夠了。

  等國內商業環境好一些,他跳出去一樣可以既賺錢又為國做貢獻。

  但是經過這一次,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確實有些狹隘了。

  雖然外資委如今是一個有近20個司局級下屬機構、過百個處、數千號公務員的大部門,他不可能人人都認識、混熟。

  不過,實打實到單位上了四個月班,連別的司級辦公室的處長們都認不全,確實有點不合群、不走心了。

  盡管顧驁可以用“自己真的很忙”這個借口來自我安慰。但作為外交學院出來的社交專家認臉達人,真肯下點苦功夫,本單位副處級以上三四百號人、還認不全嗎?

  所以,為了后續的計劃,顧驁開始有意識地補足自己的短板,努力做事的同時,分出時間來跟同事們聚餐打球喝茶酒局…以及“團建”。

  摸著良心說,顧驁上班四個月,原先真沒參加過“團建”,也沒沾過單位一毛錢福利上的好處。

  反正如今單位搞活動也不多,此前他上班的日子撞到的機會也就兩次。他都用緊急任務加班、出差混過去了。

  主要是因為顧驁太有錢了,他怕額外出手闊綽請客會招搖拉仇恨。公事公辦不請么,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大家都多多少少知道他家里有錢(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多有錢)。

  所以不如躲了,免得里外不是人。

  如今要重新融入團隊,難度就比較大,處處得小心翼翼的。想請大家吃飯打保齡球還得巧立名目,不傷人面子,并且確保不談正事兒,免得將來被歪曲成“腐蝕同事”。

  這天,已經是八月初,又是一個深夜,顧驁帶著酒氣回到宿舍。(晚上8點以后回來就算深夜了,時代特色)

  “又這么晚,喝酒去了?最近到底怎么了,不會喝就少應酬嘛,又不是求人辦事。”

  正在臺燈下伏案寫作的蕭穗,打了一盆涼水,心疼地過來給他擦臉。

  “跟技術市場辦和政策研究室、外服法律司的一群同事多聊了會兒,就去打了個球。”

  顧驁洗了下臉,隨口訴說,并不是那種妻管嚴向老婆解釋的語氣。

  他辦的是正事兒,有什么好解釋的。

  這年頭,如果沒有人改變歷史的話,距離京城第一家卡拉OK(當時還不叫KTV)和第一家肯塔基家鄉雞出現,還要五六年呢。

  除了剛出現的保齡球外,實在是沒別的娛樂活動了。

  要不就是去舞廳跳舞,但那玩意兒顯然不適合正兒八經的同事活動。

  “你自己覺得對就好,我不管你,我只要你身體好好的。”蕭穗也知道顧驁不會干壞事,非常理解。

  顧驁捉住女朋友的手,想了想,苦笑著說:“要不下次你陪我一起應酬吧。今天被政策研究室的劉姐和外服法務司的衛姐逮住,問我家里情況,還說給我介紹對象。

  呵呵,這些中年婦女就是事兒多,我說了好幾遍我有對象,她們還將信將疑擠兌我。說我藏得那么深,下次再不帶出來就真要給我介紹了。還說她們手頭愿意跟我處的資源一大把呢。”

  19歲的縣處級,人長得又高大挺拔、硬朗帥,確實是非常搶手的。顧驁有女朋友這事兒,他很多關系比較鐵的朋友都是知道的,但單位里很多人不知道。

  畢竟一個大部委幾百個同級別同事,不清楚對方家庭底細很正常,

  “這幫多事的老女人!”蕭穗暗暗啐了一口,臉色也微微一紅,隨即又覺得老公真的很好,想要好好安慰一下。

  顧驁也有酒勁,自然就迷迷糊糊無所不至起來。

  最近應酬多了有點虛,短短40分鐘后顧驁就迷迷糊糊進入了半睡半醒。

  體力的疲憊,與精神的賢者交相輝映,大致就是這種肉身不想動,神志還略清醒的狀態。

  蕭穗也就懶得動。

  八月的夏夜,燥熱非常,風扇嗚嗚地吹,也不用蓋任何毯子、不用做任何善后,一切就放置PLAY成最自然流的狀態。

  “叮鈴鈴”刺耳的電話鈴聲想起,讓沉浸在甜蜜余韻中的蕭穗很生氣。

  但她怕誤了老公的事兒,還是非常熱心地貓手貓腳躥過去,把話筒拉過來,遞給懶得起身的顧驁。

  蕭穗非常細心縝密,從頭到尾沒有對著話筒說一句話。她知道,即使自己跟顧驁是“談對象”的關系,也不該深夜出現在他住處。

  她自己是敢愛敢恨的灑脫脾氣,可以只在乎在乎的人,可老公是干大事的,絕對不能損壞他一星半點的名聲。

  “喂?”顧驁長出了一口氣。

  電話另一頭傳來的卻是一個英語:“老板,凱利夫人,還有詹姆斯,都想通過我打聽你在中國的具體聯系方式,我已經給他們了。怕他們有什么突發事件要找你,提前通知你一下。”

  顧驁迷糊中辨認了一下,反應過來是舒爾霍夫的聲音,立刻強迫自己的大腦進入嚴肅運轉的狀態。

  顧驁離開美國之前關照過對方各項權限。如果有美國那邊的政要富商希望聯系他本人,他是允許舒爾霍夫把號碼給對方的,所以這事兒對方沒有辦錯。

  因為時差的關系,美國如今是上午上班的點呢,所以舒爾霍夫的電話打過來,才驚擾到了半夜的顧驁。

  “怎么了?你是說凱莉王妃要了我的號碼?她們會想干什么?”

  他話語里用到的那個QUEEN,是個單音詞。

  跟人名連讀的時候,旁邊英語語感不太好的蕭穗就很難反應過來。

  蕭穗還以為某人名字就叫QueenKelly呢。

  “不太清楚,不過,是不是有可能跟《終結者》在歐洲的熱映有關,據我所知,您應該主要在投拍《終結者》這事兒上,跟詹姆斯那伙人有交集…”舒爾霍夫并不想打探顧驁的其他生意,所以他盡量用揣測的語氣扮演一個提詞器。

  “好的我知道了。”顧驁又關照了幾句生意,然后掛斷了電話,腦內快速分析了一波。

  “生意上有什么麻煩么?”蕭穗關切地問。

  “給我泡一杯濃咖啡。”顧驁毫無表情地吩咐道。

  這是他進入心流狀態的征兆,只要專注起來,哪怕是對自己真心愛的女人,也是面無表情的。

  “好的馬上。”蕭穗習慣了,所以并不介意。她麻利地披了內衣,然后就去沖咖啡,攪好后又把瓷杯放在冷水盆里激一下,以便顧驁可以馬上喝,很是輕車熟路。

  咖啡是外匯商店買的雀巢而已,如今國內也只有這種。蕭穗經常夜里伏案寫作,先借助咖啡集中精力,洗完后精疲力竭還睡不著再稍微借助一點鎮定劑。

  其實很不健康,但她在試圖一點一點減輕依賴。

  顧驁喝了幾口咖啡后,思路漸漸順暢起來。

  “美國人是一年三學期制,我們的法德是兩學期制。但不管哪種教育制度,9月份都是開學季。蒂芙妮是在法國念的書,如今應該也是暑假…

  她不會是因為在法國國內都看到《終結者》票房大賣、她的能力被同學老師真心認可,所以又想出來找我瘋、找什么新鮮刺激吧?不然她們要我在中國的聯系方式有什么用?但是,來中國,哪怕是隱姓埋名旅游,看上去也很不靠譜啊,不會驚動有關部門吧。”

  顧驁對于這種可能性,還是能理解的。

  一個叛逆期的小姑娘,第一次證明了自己,確實是非常喜歡到處跟人分享顯擺的。

  理解不了這一點的,看看后世15歲00后女初中生分享的、90后的大叔和老阿姨們,可以回憶一下自己當年的QQ空間。

  人性是普遍不變的,變的只是技術環境。回到80年代,想狂分享朋友圈的叛逆少女一點都不會少,只不過大多數人沒有錢,也沒有媒體渠道,所以做不到。

  但如果你是一個公主,你爹每年可以靠博彩業積攢幾億美元,你也可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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