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韓婷商量的捐物、謀求上新聞炒作的事兒,至少也要一兩個月的時間操辦。
整個7月份,漢樂電子的絕大部分產能,還是會被牽絆在依然高速出貨的游戲街機業務上。
即使8月漢樂電子逐步轉產電視機,第一批貨色也只能算是半成品組裝,各種元器件的國產化程度必然是非常低的,一切都需要時間磨合。
顧驁一邊跟蕭穗私下里甜蜜膩歪,一邊每天還要抽出時間熱血課題。
如是過了一周,食髓知味的激情總算釋放得差不多了,兩人稍微冷卻下來后,顧驁也意識到了自己此前稍稍有些撒狗糧的嫌疑。
幸虧米娜她們也忙著追劇,一樣精力不濟,沒怎么關注顧驁。
這天,已經是美國獨立日。
此前一夜,大伙兒在做課題的時候,注意到了這一點,就約定俗成提議休息一天、也可以出去玩一下。
中國的課題組,因為美國的國慶節而放假,聽起來有些別扭。
但大伙兒本來就是暑假額外加班嘛,研究的又是美國的課題,入鄉隨俗巧立名目一下也沒什么。
借著休息日,顧驁也決定把一些遺留問題解決下。
這天,大伙兒一起吃早餐的時候,顧驁輕聲向女朋友提議:“穗子,你住我寢室,三五天沒什么問題。但久了畢竟影響不好,你要在京城玩兩個月呢,我給你找招待所吧。”
“行啊,我都聽你的。”蕭穗正在熱戀的盲目中,自然是什么都聽從。
一旁的米娜善良地關心:“穗姐,你是個人旅游探親名義進京的吧?長期住招待所有介紹信嗎?京城管得可嚴了,實在不方便的話,我的出租房可以借給你們住,反正我暑假住宿舍。”
京城不比別處,賓館不是有錢就能住的,盤查非常嚴格。
蕭穗淡然一笑:“放心吧,我如今可是把滬江制片廠的出差介紹信隨身揣著,哪兒都能住。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
米娜訕訕地一笑,不再隨便建議。
顧驁最后拍板:“那就這么說定了,一會兒我開車帶你去友誼賓館,先把行李放下。對了,你這次來京城,有哪里想玩的么?”
蕭穗來京城一周,還真沒跑出去玩,每天都跟顧驁膩在一起,如今饑渴消退了,才想到玩。
蕭穗想了想:“博物院、恭王府這些名勝肯定是要看的吧,下午要不去京影和什剎海看看,我對逛大學挺感興趣的,順便把這些錄像帶給謀子和阿杰他們帶去。”
文化人的脾性嘛,旅游也比較喜歡看古跡,乃至“大學校園游”。加上80年代的校園人文氛圍也比較好,除了山水池館,還有很多在校園里彈吉他吟詩的,確實是一道風景。
楊信和葉紈各自有事兒,就不跟顧驁一起了。
顧驁去西單百貨店買了一堆野餐郊游的吃喝、整箱的北冰洋汽水兒,往伏爾加后備箱里一塞,再堆上尼龍雨布和帳篷。
剛做完準備工作,顧驁正要帶蕭穗去友誼賓館開房間,結果卻遇到了一個意外的電燈泡訪客。
是馬風,還帶著他女朋友聞鶯呢,兩人大包小包也是坐臥鋪火車來的樣子。顧驁買完東西回校時,剛好看到倆人在校門口傳達室被堵了有一陣,正在想辦法找聯系方式喊人接呢。
顧驁搖下車窗,非常震驚:“風子,你怎么來京城了?上星期跟你打電話,還說你快要上班了呢。你都畢業了哪來的暑假?”
顧驁知道,馬風念的可是三年制的大專。
而如今已經是第三年了,也就是畢業了。他大三這年的實習單位,一直是省里的外貿廳,按說也該去那里上班才對。
政府機關是沒有暑假一說的,因此顧驁才會覺得驚詫。
馬風一看到顧驁,就像是看到了指路明燈,扒在車窗上,抓住顧驁的手臂訴苦:“一言難盡,學校里給我換了分配單位,是個剛成立的新單位,誰都沒實習過,所以學校擇優推薦了。
我現在心里都沒個底,電話里又說不清楚,又不好意思。顧哥你上回說暑假不回錢塘,有機密的事兒要忙,我就想著來旅游看看你,幫我拿主意。”
“別急,有話慢慢說。”顧驁意識到馬風都有點語無倫次了,從車里抄起兩瓶北冰洋遞給他們夫妻倆,“我今天正要去找謀子和阿杰玩兒呢,一起吧,有什么情況總能解決的。順便給你們也在友誼賓館開個房間。”
不一會兒,其他人也都到齊了,米娜原先沒見過馬風和聞鶯,顧驁就幫他們相互介紹認識。
在友誼賓館開了兩個房間、辦完手續,顧驁準備先去什剎海接上了李聯杰,再去京影找張一謀。
路上馬風坐在副駕駛位,才把他的近況說了一遍。
“是這樣的,我們這屆雖然原則是哪兒實習、就哪兒分配。但5月份的時候,國U院剛剛批準,在咱錢塘設立了一所電子工學院,因為是新學校,誰都沒在那兒實習過,都是從頭開始,結果學校就擇優調劑了我。
還說電子工程對國際上游產業鏈依賴度大、學校有開英語和國際商法、國貿常識課程。跟我在外貌廳的實習很契合,讓我教這三門課。還說我一個專科生剛畢業就能當大學老師,是運氣好,趕上了第一屆,一定要好好干,明年就絕對輪不到我了…唉,顧哥,這不會耽誤您的大事兒吧?”
聽到這兒,顧驁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馬風這是被自己逆天改命了這么多,又要回到去當兩年“馬老師”錘煉錘煉的程度了么?
他的第一反應,是覺得挺挫敗的。
不過隨后也就調整好了心態。
首先,不得不承認,1980年的畢業生,是一定要服從分配的。你可以干幾年后謀求停薪留職或者下海,但剛畢業時,是完全沒有力量反抗的。
從某些角度來說,如今上大學幾乎是不要錢的,這說明是國家花了錢培養你。既然你要這個國家干部身份、拿國家的教育資源,就得承擔義務。
從權利義務相對等的角度來說,為國服務幾年確實天經地義,跟后世自己足額交了學費的大學生不一樣。
另外,這里面的巧合,也確實宿命了一點——馬風如今只是一個大專生,他的那些同學們,就算按分配也只配去高中教書。
但偏偏馬風被顧驁逆天改命成了77級,也就是恢復高考后的第一屆。
在1980年這個節骨眼兒上,浙大恢復高考后的第一批本科生,還要一年才畢業呢,如今要用恢復高考后的學生,就只有大專生能用了。
換句話說,馬風要是延后到78級,因為有77級的本科生一起畢業,就沒他什么事兒了。
這就是第一屆大專生的獨門優勢:比任何人都早畢業。
事已至此,顧驁稍微盤算了一下自己的計劃。
馬風的才能并不是在技術上,而是在籠絡團隊上,一兩年內,顧驁還是可以忍受的。
再說了,就算馬風不去教書,而是去了省廳,一樣要干兩年本職,才可能有機會停薪留職、全力幫顧驁做事。
如今當了老師,一樣可以業余搞私活的嘛,就是累一點。
想明白了一切,顧驁安慰道:“沒事兒,當兩年老師也有好處。再說了,你教的不光是英語,還有國貿和國際商法課程。你自己一邊也要加強學習,是個不錯的成長。過兩年等國家有了停薪留職政策,你再慢慢全力跟我混。”
馬風有些難言之隱,局促地嘆息:“可是,學校的領導和我說,一定要好好干,讓接收單位看看咱錢塘師范出去的專科生,也是能勝任大學老師工作的。
如果到時候我申請停薪留職,說不定電子工學院就對咱錢塘師范的學生人品產生懷疑了。顧哥,您教我的,做人要有擔當,我現在是學校在電院那邊唯一的標桿和招牌,我不能害了將來的學弟學妹們吶。”
聽了馬風這句話,顧驁倒是肅然起敬了。
前世的馬風,當了六年老師,坊間傳聞,都說他其實是有提前跳槽的機會的。
但只因他是被破格越級任用的,是他們母校當初分配到電院的第一個、也是那一屆的唯一一個(按常理師范類的本科生是不可能到大學里當老師的,即使是80年代末,一般至少也要研究生)。他知道自己表現差,會害得電院以后都不再去他母校招人。所以為了給學弟學妹們多留一條路,才忍著教滿了那么些年。
顧驁豪氣頓生,也不顧自己在開車,只用一只手把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放開檔位桿,在馬風肩膀上重重拍了兩下:
“怕什么!有哥在呢,不會讓你害了學弟學妹的。到時候,你只要在把本事學扎實、教國貿和國際商法的時候拿出成績來。我托關系,直接把你往外貿部調!那就不是你自己想走、電院的領導也不會覺得錢塘師范的學生人品不行了。”
“可是,到了外貿部,不是更走不了了么?”馬風不解。
顧驁輕松一笑:“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到外貿部干一年,到時候從外貿部申請停薪留職不就好了。反正錢塘師范的學生,本來就不可能有人有資格來外貿部工作的。你壞了名聲也沒關系,沒有學弟學妹會受害。別人還會以為你是一心想教書、淡泊名利不想做官呢。”
既然馬風都當過馬老師了,索性送佛送到西,讓他把前世在外經貿部的人生經歷也歷練見識一下吧。
17歲的少年人,太過揠苗助長也不是好事兒。顧驁通過蝴蝶效應,為他提前七八年人生軌跡,那是可以的。但如果一下子提前個15年,把所有經歷都略去,馬風未必能好好屬性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