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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篳路藍縷

  從西角友宏那里弄到源代碼和電路設計、還拍了一堆半成品的樣品照片后,顧驁特地取現塞了對方400萬日元,這筆買賣就算兩訖——日元本來就有1萬一張面額的,所以也就相當于4疊而已,非常不起眼。(84年起才有“福澤諭吉”頭像版的1萬日元,目前用的還是60年代的老版)

  雙方都害怕曝光,所以倒也神不知鬼不覺。

  談完這一切,回到東京市區的酒店,已經是深夜了。

  顧驁休息之后,第二天上午就等來了國內的談判監督人員——也是一機部外事局的。不過是紀律監督處的,而非包處長所管的業務處。

  所以,他只能先把電子游戲機的事兒放一放,把這邊的正式簽約工作完成。

  來人姓施,是個30多歲的平頭男,沒什么特色,不茍言笑。顧驁與楊信接到對方后,就把這些日子的談判經過又簡略口頭匯報了一下,并且把必要的錄音重點放了一遍,證明自己的清白。

  施科長聽了三井壽司試圖私下行賄顧驁的錄音片段、并且聽到顧驁義正辭嚴地拒絕時,也是微微有些汗顏。

  “那個三井壽司居然說給你個人20萬美金回扣?小顧同志不愧是特殊材料做成的好同志啊,如此重金的糖衣炮彈,都腐蝕不了你。沒說的,這邊的所有程序證據,我幫你擔保了,咱盡快簽訂合同吧。”

  另一邊賀子強這幾天也把細枝末節的法務條款都敲定了,當天下午,一行人正式簽訂了技術授權費協議——三方協議,中方這邊除了企業之外,還有備案的政府部門的章。

  三井壽司倒也看不出多不甘心,只是表情略微有些灰頭土臉而已。事已至此,他還是欽佩地拍了拍顧驁的肩膀:“顧桑,你是我見過的最廉潔的人。雖然你讓我虧錢了,但我還是很佩服你。”

  最后的簽字儀式,當然也算是正規的談判過程,所以這句話自然也會被錄下來。

  顧驁很是政治正確地回了一句:“那是因為三井社長與我們中國人做生意還不多,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們中國人都是特殊材料做成的,我們個個都這么廉潔。”

  一切水到渠成,施科長第二天便能回國了。

  顧驁還可能多滯留幾天、去香江轉一轉,就跟他委婉地商量了一下。

  施科長倒也通情達理(另一方面他這種監察工作的官員,很少有來發達國家的機會),所以通融了一下。

  他只提了兩點要求:此后幾天不能再出現招待費報銷,下周一上班之前,一定要回去銷假匯報行程。

  顧驁表示沒問題。

  打發走施科長后,楊信私下里問道:“顧哥,那天考察的那個曰本電器廠,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呢?”

  顧驁當然不會把全部內幕都說出來,只是選擇性地找了個借口:“在合法的范圍內,搞點私活吧。曰本人不屑于賺的錢,咱自己賺。

  國內如今是很難注冊企業的,所以可能還是要借助林律師的殼子。香江那邊注冊的公司,最大的好處就是經營范圍非常靈活,稍微去變更一下,馬上就可以擴大經營。”

  1979年的內地,不但沒有公司法,也沒有股份制的公司(這里指后來的“有限公司”)。

  有的只是個體戶,以及鄉鎮企業。

  這就是改開后第一個周年的現狀,一切都是慢慢來的。

  國內第一家股份性質的私企,要等到明年2月份,由奇人牟其中創辦。然后其他人等這個個案曝光后,膽子才逐漸變大。

  顧驁可不想當這個出頭鳥、將來被抓典型。所以他寧可熬一熬,在牟其中之前絕對不在國內正式成立任何個人出資的股份實體。

  而香江的法律就寬松得多,商業管理部門對于企業的跨圈經營幾乎是撒手不管。去登記的地方申明變更一下,一家公司就能“改行”了。

  比如這一年,著名的地產大亨、九龍建業的雷老板,腦子一熱說自己要進軍娛樂圈,然后直接拿著九龍建業的招牌,一夜之間成立了子公司的電影公司、發行公司、院線公司…

  后來培養起了吳宇森、徐克的“金公主”院線,就是這樣誕生的。

  想想看幾十年后,內地同樣搞房地產的王X林,想復制這種路線,可是花了多少年時間,才搞到齊全的傳媒行業牌照。

  楊信不是很懂商業,只是善意地提醒:“顧哥,那你是準備在香江注資公司、然后回內地生產產品么?我聽說按現有的國家政策,蛇K那邊的工廠,好像對港資都是免稅的,能免好多年。”

  如今的特區深市,并不是全境都免稅的,而是劃了一塊大約10幾平方公里的蛇K工業區先作為試點、讓港資過來辦廠,五年內什么稅都不要。而深市的其他地區,也要到明年二季度才正式套用這些優待政策。

  特區也是一步步辦、一步步往前擴大的嘛。

  顧驁知道如今國內有足夠勤懇和技術的工人,如果把加工廠設在國內,確實可以省掉很大一筆錢——國內裝配工人和焊工的薪水,一天最多幾塊錢,即使是在特區。

  (顧驁還用不起SMT貼片機,如今也不成熟,是美國最高端的技術,80年代才進入灣灣和韓國。)

  而香江的最廉價體力型黑工,如今都要50塊港幣一天的薪水了。能確保不虛焊的優秀電子廠焊工,起碼開價200一天。(后來SMT普及后,有了自動的波峰焊/回流焊,電子廠工人工資才下降的,因為手藝不重要了。)

  不過,顧驁稍微查詢了一下相關政策后,就發現把廠子設在深市有個最大的問題——美國公司的Z80型CPU芯片,無法以正規途徑入境。

  原因則是外匯管制。

  這也是后來80年代,國內在電子產業發展上,遠遠不如灣灣和韓國的原因。

  當時,國內對于把東西賣給外國人創匯,是非常歡迎的。

  但如果在這個創匯的過程中,你必須首先進口外國的原材料、加工后再出口,賺取一個差價,那就非常麻煩。

  國家最怕的,是進口進來的物料,無法嚴格按照當初申報的用途使用——比如顧驁要開游戲機廠的話,申報了買1000片Z80的CPU,每片消耗外匯150美元;如果最后確實出口了1000臺游戲機整機、每臺售價500美元,那也就罷了。

  怕就怕最后出口只出了800臺,還有200臺偷偷在國內高價賣掉了,甚至是把這200片差額的免稅Z80用于生產彩電/自動洗衣機的控制板——那樣,就沒有把所有進口物資都用于創匯,而是被中國人自己“墮落”地“消費”掉了。

  這是國家非常忌諱的,因為當時的導向就是“所有的外匯都該用來創造更多的外匯,而不是供國民奢侈”。同時挪作自用的話,還涉及到一個“避稅走私”的嫌疑。

  如果過個15年,這個問題很好解決。

  因為統計手段、法治完善程度和技術監控都上來了。

  弄個隔離的保稅加工區,比如滬江的浦D保稅區、姑蘇的昆S保稅區,確保進口到這些地區的物料,統統不許流入國內的其他地方,只許在保稅區加工完后、走太C港原進原出。所有花外匯買進來的東西,只能用于賺外匯,而不是給國民自己消費。

  但是在79年談保稅,顯然太不實際。

  所以,要在國內建廠,最大的瓶頸就是“只能建設所有原材料都能在國內找到供應的廠”,如果原材料要靠進口,就完蛋了。

  而同期的灣灣和韓國顯然沒有這種顧慮,灣灣只有不到2000萬人口,韓國也才三四千萬。他們很容易統籌,既然賭了國運(地區運)要搞電子產業,那就每年進口個幾億片英特爾和其他頂級芯片巨頭的各種高精尖原材料。

  哪怕最后真有兩三千萬片被用于生產國民消費品了,只要剩下的幾億大頭全部是拿來出口的,灣灣和韓國就不怕外匯枯竭。

  在這種大水漫灌的決心下,把國家/地區發展賭在三星/LG或者臺積電/富士康身上,也確實可以出成果。君不見如此孤注一擲十幾年后,三星一家就能帶動韓國全國三分之一的GDP了。

  兩地在產業鏈上向上下游發展了十幾年后,終于開始搞自己的芯片,后來三星和臺積電也頗為成功。而國內直到17年才爆發中興被芯片禁運案卡脖子。

  但灣灣和韓國的路,明顯不能適合內地國情——以國人對當時憑票、匱乏的電子產品之渴求,恐怕是幾億片的英特爾制品涌進來,我們的內需市場都能消化掉,那國家的外匯儲備就徹底清空了。

  而且哪怕壟斷了全世界的電子產業,這個行業的規模也養不活一個十億人的經濟體。不舍得為這個行業打亂了外匯管制的全局。

  顧驁思之再三,覺得去深市辦廠還是風險太大。

  最后,他模模糊糊敲定了一條思路:

  “或許只能考慮兩段式的加工布局了——國內找個工廠委托加工也好,自己弄個掛靠的電子廠也好,把‘不需要用到Z80款CPU’的半成品造出來。然后運到曰本。在曰本再以港資公司的名義,弄個小規模的裝配車間、稍微雇幾個工人。

  這些人只負責把CPU焊到電路板上、然后燒制程序并整機檢測,然后包裝供貨。這樣用不了多少人,曰本這邊工資高也就忍了。說不定將來還能發展成一家提供售后服務型的本土小企業。只要銷量撐得住,成本不是問題。”

  顧驁也被自己的腦洞折服了。

  如此一來,離開曰本之前,他只需要考慮如何在這兒發展一個代言人,并且搭建起一個檢測裝配的小車間班子,以及弄到一批Z80芯片的進貨授權。

  還是缺乏常駐曰本的代言人啊。

  “不管了,先把第一批Z80的貨源弄到手,這玩意兒還不賣給個人用戶,必須是申報過用途的企業客戶。美國人還真是管得寬吶,拿了錢還不賣貨,唯恐被敵對勢力拿去干壞事。”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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