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安伸手按在樓下的房門上,這扇房門被劉長安拆拆修修已經有了好幾次,透過門縫可以看見里邊烏漆墨黑一片,上官澹澹大概還是安靜地躺在棺材里。
門把手掉了許多漆,光滑可鑒,輕輕摩挲著,劉長安沒有去開門,踢開了腳下一塊碎碎的石頭,劉長安沒有再去打擾上官澹澹。
他把上官澹澹安置在這里,其實也有著以后上官澹澹要是離開了棺材生活,便可以住在這里。
至于上官澹澹愿不愿意接受這么個環境,劉長安倒是沒有多想,他也不會覺得委屈了上官澹澹。
皇帝住的,太后住不得?
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這句話好像不大合適,但…大概就是差不多的意思吧。
既然這里算上官澹澹的房間,劉長安便沒有再隨便開門打擾她了,轉過身去給竹君棠打了個電話。
竹君棠沒有接電話,這是很正常的情況,這個時間點仙女一定要睡覺,否則她就不完美了。
明天再和她說吧,也沒有什么好急躁的。
劉長安收好手機,回到樓上充電,捏著充電線把繞彎的地方又揉的筆直,他記得絕大多數手機廣告上展示有關充電線的效果圖時,充電線都是筆直的。
劉長安這才拿起各種工具開始做床,這個小區雖然老舊,但是房子倒是結實,墻壁厚的很,只要不肆意折騰,也不會打擾了鄰居,更何況劉長安打釘子進去都是一巴掌拍的穩穩當當,一點噪音都沒有。
忙了兩三個小時,床的結構雛形差不多完成了,劉長安收拾了一番,站在陽臺上煮了一碗茶。
茶湯色澤濃郁,滾燙的滋味帶著茶香在喉嚨里沖擊而已,據說許多人的咽喉癌和口腔癌高發和喝熱茶有關…其實真要這也顧忌那也顧忌,這日子就沒法過了,癌癥這件事除了一些環境污染造成的,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生死有命啊…基因決定絕大部分。
劉長安放下茶碗,脫掉了鞋子,從陽臺上跳到了梧桐樹頂部一根并不粗壯的樹枝上,再躍上了小區的一棟樓頂。
四周郁郁蔥蔥的樹和小區的年齡相差無幾,只是它們并沒有顯得衰敗而破落,越發的樹冠繁茂,翠綠欲滴了。
劉長安再次起跳,落在了附近另外一棟稍稍高一些的樓上。
一跳一跳,一縱一躍,猶如不需要蛛絲的蜘蛛俠,在城市間穿梭,腳下依然有城市的燈火闌珊,或者也有目擊者,只是基本上會被當成眼花,即便確認了自己剛才看到有人在樓宇間縱躍,驚呼之余和人分享自己的見聞,匪夷所思哪怕沒有任何解釋,卻也會以一種“一定有我不知道的正常原因”的想法釋然。
劉長安跳上了寶隆中心二號樓,再如上次一般起跳,落在了寶隆中心一號樓頂。
這一次他沒有再在意樓上的攝像頭死角和監控區域,側頭看了看竹君棠那架巨大的直升機,而在停機坪下邊的機庫里,透過機庫頂部的玻璃閘門,可以看到里邊還停放著一字排開的三架較小的直升機。
她要這么多直升機干什么?
劉長安也沒有多想,這些直升機當然不可能直接掛在她自己名下,或者是以什么公司的名義托管…直升機的用途很大,除卻軍用方面,它在民用方面的應用對普通人有著更直接的現實意義,短途運輸,醫療救護,救災救生,緊急搜查和營救,吊裝裝備,地質勘探,護林滅火,空中監察,海上平臺配套…國內很多可以配備直升機的相關部門往往都沒有配備,除了空管和傳統問題以外,最重要的還是購買與維護消耗太大了。
現在這里就有四架直升機,用來運輸一個騰云駕霧都不會的仙女,真是浪費資源。
不過資源從來就沒有可能按需分配和公平分配,這是人性決定的,再強大的人,再偉大的人,再接近神圣的人,都改變和拯救不了人類…因為人是救不了人的,所以很多人寄托希望于神,很多時候宗教便不自量力地接過了這份希望,這也是它之所以繁盛的原因之一。
劉長安的自我定義是人,他是人類中最接近神的存在,但也不是神,更不是能夠改變人性去拯救人性的神…也許他以后會變成別的什么東西,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只是一個能力出眾的人類而已。
其實站在劉長安的角度,他也會想人類其實并不需要神的拯救,沒有什么物種是永恒不滅的,人類能夠做到嗎?
劉長安想著歲月靜美的小清新常常會思考的問題,從寶隆中心一號樓452米高的頂部一躍而下。
夜風拂面的感覺一瞬間就消失了,臉朝著地面降落,狂風鼓蕩著試圖鉆入他的口腔,鼻孔和耳朵里,劉長安有一種感覺,他要是在此時此刻張開嘴,自己似乎會變成一個氣球被吹拂的鼓起來,然后以螺旋曲線拋上半空似的。
這只是一種錯覺,劉長安感覺著自己的速度,原本似乎在腳下微縮成景的城市一瞬間變回 了現實,耳朵里的風聲狂亂鼓噪,劉長安從容自若地伸出了雙手按住了地面。
他的身體并沒有停止下來,他的落點依然是旁邊的工地,相比較上一次,工地的進度已經趕了許多,只剩下他所在的這個大土坑了,劉長安的雙手仿佛鉆頭似的插入了泥土中,然后一股強勁的巨力通過手掌傳遞過來被身體吸收掉,劉長安沒有讓自己整個倒插入泥土中,一個彎腰落地雙腿穩穩地踩在一旁,順勢將雙手抽了出來。
兔起鶻落,須臾之間,劉長安看了看雙手,和上次摔的渾身骨折疼痛不同,這一次安然無恙。
這也是意料之中,畢竟上一次的損傷性進化是劉長安這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的第一次歷練,身體強度恢復了不少,適應到了這一程度之后,再次跳落帶給他的好處就相當少了。
還是要靠竹君棠的直升機啊…下次的高度可以提升到距離地面800米左右試試,人體的自由落體速度是有極限的,并不是說無限拔高自由落體的初始高度,就可以讓人體無限加速下去。
劉長安抬頭看著天空,沒有馬上離開這里,計算了一下v[2mg/(cpa)](0.5),選取c0.4,p1.25kg/m3,a0.08m2,m80kg,那么最終v等于多少?
劉長安拍了拍手上的泥,雙腳用力從土里拔了出來,然后把踩出來的兩個洞給踩實了,再小跑了幾步從墻頭躍過穩穩當當的落地。
墻外的仲卿直愣愣地看著劉長安。
劉長安踩著一條狗。
狗命自然嗚呼,月色很美,仲卿的眼睛很大,裝滿了劉長安的尷尬。
仲卿身體顫動了一下,踮著腳尖后退了幾步,于是便如同白茴那般前后的凸凹凸晃蕩出了函數曲線圖來,畢竟身體發育的遺傳和母系關系更大一些,而表姐妹兩個的母親則是親姐妹。
“你…你怎么從墻上跳下來了?”仲卿短路的腦子終于恢復了過來。
看仲卿似乎并沒有看到劉長安從高樓上跳下,劉長安也省得麻煩了,畢竟他是在工地里呆了一會,而仲卿才剛剛走出來。
“長夜漫漫,唯有奔跑最能舒緩寂寞。”劉長安笑了笑,“好巧,這都能遇上。”
仲卿松開了手里的狗繩,這時候再牽著狗繩已經毫無意義,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指了指劉長安的腳下,“麻煩你先別踩著三小姐的狗了。”
劉長安沒有穿鞋,黑色羅威納犬皮毛光滑脂肉肥厚,踩著很舒服,劉長安反應過來,急忙跳了下來,伸手緊緊地握住狗嘴,不讓血液流出來。
十分意外于劉長安的反應,仲卿惱火之余也是無奈,“這還有救嗎?一聲不吭就被你踩死了。”
“不是,狗不像其他的畜生,血放了,肉就特別干,就不好吃了。”劉長安僥幸地解釋,“還好沒有流多少出來。”
仲卿瞠目結舌。
她…她又回到了當初對劉長安種種刮目相看,匪夷所思地沖擊她的觀感的時候了,這個人果然總是出人意料。
“好吧…我會向三小姐匯報,狗又被你吃了。”仲卿也吃狗肉,但是這條狗最近都是她在喂,她便不會再吃…可是她也沒可能為了這條狗找劉長安的麻煩,因為感情也不深,她也不是它的主人。
人皆有命,更何況畜生,仲卿情緒穩定。
“那我就不客氣了。”劉長安由衷地感謝,“謝謝。”
“我兩次來工地遇見你,兩次都被你殺了狗。”仲卿陳述事實地感慨,真是讓人欲說無措。
“要不我做好了,給你送一份?”這么一說,劉長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用了。”仲卿也懶得多問劉長安半夜三更在這里干什么了,反正他奇奇怪怪的,她也照常匯報一下就好了。
“你怎么這時候在遛狗?月亮都快下山了。”劉長安其實和仲卿沒有什么好聊的,但是踩死了人家的狗,總得緩解一下尷尬。
“狗又不像人,它想什么時候出來逛了,哪里管時候?我正好失眠了,便牽著它下來走走,哪里知道…”仲卿白了劉長安一眼,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只是多寡而已。
“目前郡沙正在創建文明城市,你以后再遛狗,記得帶鏟屎的東西。”劉長安把那條羅威納提了起來,依然握著它的嘴巴免得血流出來了,“我先回去了,晚安。”
“晚安。”仲卿看著劉長安的背影離開,最后抬頭看了看天空,轉身走回了寶隆中心一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