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下,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氣候也是變得陰寒。
一道光芒沖天而起,而后逐漸暗淡。
地面上傳導陣法的紋路慢慢隱去。
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復原之力被陣法轉移過來,潤物細無聲般修復著森林崩陷了的土地,已經斷裂的樹木受其影響,也是變得生機勃來。
倒在地上的樹冠和枝干也加速了腐朽并轉變成藥料的過程。
雖說加速,但也沒到站在這里一會兒,肉眼就能觀察的程度,不過少則三兩天,多則四五天,此處便會恢復原樣,看不出一絲戰斗過的痕跡。
一個傳導陣當然沒有這般神奇的功效。
主要起作用的是覆蓋整個靈武學院內部的大復原陣。
顧名思義,大復原陣能夠修復學院范圍內的環境破壞,如果有大敵來臨,在院內戰斗,即便造成了很嚴重的破壞,但借助大復原陣,能在短時間內將環境復原到原來的狀態。
當然,只是環境,并不包括武者狀態的修復。
即便是靈武學院內最普通的學員,也是凝丹境強者,精英和核心學員就更不必說了,就算是日常晨練,都能對周圍環境造成不小的破壞。
不過有了這般復原之力,學員進行晨練和交手無須出院,在學院內即可進行,只要不太過分,學院一般不會出面。
因為戰斗得再狠,受其波及的環境都能自動修復。
對于靈武學院以及其他頂尖勢力來說,這類復原陣法乃是必需品,總不能其學員或子弟進行晨練,都要跑出老遠距離,那太浪費時間了。
大復原陣是很高級很復雜的陣法,需要靈武學院那幾位終生浸淫陣法的資深長老,以及十余位精通陣法的導師輔助,才能夠布置成功。
那是大復原陣,這個傳導陣就簡單多了。
畢竟,傳導陣只是將學院內的復原之力定向傳送過來,只是起了一個轉移的作用,布置起來簡單許多,只需一名較為精通陣法的導師就能布置。
將傳導陣不知成功,并眼見陣法融入此地環境,開始正常傳導,那位布置陣法的金發導師直起身來,擦了一把額前的汗水,口中有著輕微的喘息。
旁邊的帝媧問他:“傳導陣布置好了?”
“請帝院長放心,不出一周,此地就會恢復如常”金發導師點了點頭。
“學員們的遣送工作做的如何?封場消息是否發布?”帝媧問旁邊令一位負責的長老。
那長老也是點頭,道:“我們已經向全院學員發布消息,所有人都應該收到,大部分人已經出林,少數在腹地歷練的天才學員,也在歸途中,以他們的速度,今晚狩獵場應該能夠騰空。”那位長老抱拳回復。
帝媧點頭,旋即下令道:“待所有學員離場,就將大狩獵場封禁,一個月后再開啟。”
眾人連忙稱是。
封場雖是無奈之舉,但從場內受到破壞的級別判斷,來者必是實力通天之輩,若是去而復返,狩獵場還有學員的話,那這些學員就是置身險地。
不能狩獵,總比送掉小命好許多。
其中某位瘦小的中年人瞥了那邊宛如泥雕木塑一般的楚天,眉頭不禁深深皺起。
這塊區域是他負責的區域,這家伙在這片區域傻站著,也不回院,成什么樣子。
他心中不滿,正想過去將楚天喚醒,不料帝媧洞穿了他的想法,說:“我看他像是要頓悟,不要打擾他。”
那人聽了,連忙止步稱是。
其實,他何嘗沒有感受到這一點,只是見楚天是個普通學員,因此才沒有給予尊重。
不過,他可以不尊重一個普通學員,卻沒法不尊重帝院長的意見。
“狄明。”帝媧喊出那人的名字,旋即囑咐道:“他在頓悟時,你就看在這里,別讓其他人打擾他…”
“啊?”瘦小中年人狄明沒有想到對于一個普通學員,帝院長竟能予以如此關注,一時竟然呆住了。
“此子是我院的學員,學員們的進步是我等必須關注的頭等大事。”帝媧眉頭微皺,打起了官腔。
“是,遵命,請大人贖罪。”狄明額前一滴滴冷汗冒出,他可不想讓這位帝院長產生誤會,覺得他對其有什么意見。
帝媧這才臉色稍緩,一雙老眼不著痕跡的瞥了眼正在發呆的楚天,旋即迅速的收回目光。
“既然你和乾神族的小公主有些交情,老身就順便照應這一回。”帝媧心中念頭一掠而過,旋即說道:“咱們走。”
言罷,她的身形率先沖天而起。
一部分也是騰空,隨她而去。
按照分工,部分人離開,留下另一部人在狩獵場內,敦促所有學員離開再返還。
“一個普通人,資質還只有黃階中級,真的能走入乾神族小公主的心里?”飛行中,帝媧搖了搖頭,對此一點也不樂觀,但這不干她事,因此只是略略一想,便拋到腦后了。
眾人離去,留守的人也是各就各位,唯有受帝媧囑托,留守此地的狄明等了楚天許久,也不見動靜,只得取出一個蒲團在一塊稍顯平整的地上坐下等待。
這蒲團他只是隨便帶著容戒中,但很快他就慶幸帶上這么一個蒲團了,否則他不知要傻站多長時間,傻站到腿都僵了。
一個個學員急匆匆的朝這邊路過,或直接離去,或瞥了楚天幾眼,急匆匆離去。
中間有幾個站定了調笑楚天的,可沒調笑幾句,狄明已是陰著臉站了起來,趕走了那些嘴巴犯賤的,意圖騷擾的學員。
人來人往,寒風起止,楚天卻巍然不動,就跟完全石化了一樣。
嘴角上揚,笑容燦爛。
他的腦海中,遺忘了世界。
翻來覆去只有強大無比的影子,當著他的面,一拳將他姐姐楚楚秒殺的畫面。
畫面不停的重復,不知過了多少次,他嘴角笑容消失,依然站著不動,眼中卻有著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了下來。
都是他太沒用,才會眼睜睜看著在意的人受傷。
“哭了,會哭就好,會哭說明人還沒傻掉。”見狀,不遠處在蒲團上坐著的狄明精神一振,旋即神色又垮了下來:“但是,他這樣子,不太像頓悟啊,要是沒頓悟,老子豈不是白在這里等這么久。”
一時患得患失,還想著干脆走過去,將楚天打斷算了。
卻只能想想,不敢付諸行動,否則誰知道帝大人會如何懲罰他。
他沒這個膽量。
因此,他只能無奈的等待著。
眼淚一滴滴的留著,直到干枯,再流不出一滴淚來,而臉上殘留的淚痕,也在寒冷夜風的吹拂下很快被風干,楚天臉色皮膚雖然白皙,但干枯程度卻不下于半年未曾飲水的枯木。
他就這么傻傻的站著,天色早已全黑,已經到了升起月亮的時間了。
不過,在夕陽落下之后,天空復又陰云密布。
這一天的天氣也是迥異平常,好像也因為楚楚的離去,變得有些多愁善感似的。
夜空的盡頭處,落下一片片輕盈的雪花來。
蒲團上的狄明一見下雪,心里不禁罵起娘來,實際上,若不是帝媧親自吩咐,他早就不耐煩的把楚天打斷了,害他在這里整整等了這么久,都等到下雪了,害他還在這冰天雪地待著。
他負責的區域內,其他的學員早就回院了,只剩下楚天一個在這傻站著不動,而他也只能陪著,而不能早退。
當然,身為登天境武者,他自然能輕易做到不懼天寒,但待在冰天雪地里,怎么都沒有回到學院舒服。
難得的封林,在這種時候,他本該到靈城中,喊三五名同僚,在酒樓雅間大吃大喝一通,好好的享受一番難得的清閑,卻因為一個普通學員,浪費他寶貴的假期時間。
“可惡的小子,好運的小子。”他從懷里摸出一個酒葫蘆,連喝了好幾口,身子變暖了一點,不滿地瞪著楚天,帶著埋怨嘀咕道。
這時,楚天感受到臉上冰涼,終于緩緩抬起頭來,只見一朵朵雪花從夜空的盡頭處飄落下來。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