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還在繼續。
“…訓練結束之后,高崢接受了記者們的采訪,他首先表達了對關心他的人們的感謝,隨后談到了恢復期這段時間里的感受…”
高崢的特寫鏡頭出現在電視機屏幕中,他面對鏡頭,帶著招牌的微笑說:“重新回到訓練場的感覺很好,為了這一天,我一直都在積極治療,努力恢復。今天是回到訓練場,我會爭取早日回到比賽場的…”
“…受傷當然不是一件好事,但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只有用積極的心態去面對它。我想我會懷念這段日子的,因為所有殺不死我的,都必將使我更強大。”
“哇!!不愧是高崢!!”肖瑩瑩兩眼冒心心。“最后這句太帥了!”
馮詩謠呆呆地看著電視機屏幕,那上面高崢已經結束了采訪,正微笑著和記者們揮手再見。
隨后鏡頭切回到了演播室里,兩位主播相視一笑,說道:“很高興在經歷了如此黑暗的歲月之后,他還能夠面對鏡頭微笑出來,說出這樣的話!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手臂上甚至起了雞皮疙瘩…”
這位女主播甚至還把胳膊亮出來給旁邊的搭檔看。
男主播也笑著說:“這就是高崢,在我們擔心他會因為這次重傷而消沉下去的時候,他卻給了我們一個最燦爛的微笑。這就是那個說出‘山在那里’的高崢啊…”
還在直勾勾看著電視機畫面,什么聲音都沒出的馮詩謠突然就這么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把旁邊的肖瑩瑩嚇了一跳:“怎么了,馮姐?”
“不,沒什么,我突然知道有靈感了。”馮詩謠扔下這句話,就急匆匆地進了房間,還把房門給關了起來。
肖瑩瑩扭頭看著被關上的房門,一頭霧水。
她知道馮詩謠為了那首主打歌已經卡了很久,也煩惱了很久。
從高崢那邊回來之后也一直沒進展的。
怎么今天突然就有了進展?
和這新聞有關系嗎?
她的目光重新投向了電視機。
關于高崢的新聞已經過去了。
馮詩謠坐在自己的桌子前,桌上攤著一個筆記本和一支鋼筆。
攤開的頁面是空白的,但是在前面的那些頁面中,卻紀錄了許許多多首歌曲的詞或者曲。
這本子從熱那亞一直跟著她回到了中國,紀錄了她這些年在音樂這條路上的足跡。
本子幾乎都快被寫滿了,還剩下最后幾頁紙。
就仿佛是命運最好的安排,這本紀錄了馮詩謠立志走音樂這條路之后點滴心血的本子現在安靜地躺在她面前,在等待著一首很重要的歌曲,壓軸。
但馮詩謠并沒有急著在這本子上寫哪怕一個字。
她身體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她在回憶這幾個月來和高崢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這些點點滴滴曾經是她新專輯里那些新歌的靈感來源。
一個片段,或者幾個片段,組成了一首歌。
更多的片段,組成了好幾首歌。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她和高崢兩個人就那樣坐在漆黑的二樓陽臺上,眺望西方落日最后的余暉,一點點被黑夜所吞噬。
高崢突然說:“太陽下山了,但明天還會升起來。”
她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高崢。
“晚上我們會睡覺,休息好了之后迎接第二天。受傷也是這樣。黑夜一定會來臨,就像太陽也一定會升起一樣。既然黑夜來臨了,那就接受它,在黑暗中積蓄力量。受傷了,不接受也要接受,再難過也要過。”高崢繼續看向西邊的天空說著。
“跟生活一樣。遇到困難和挫折這日子就不過了嗎?”高崢在這里停頓了一下,歪頭想了想,然后繼續說。
“嗯…還真的有人就不過了。被生活折騰成那樣的時候,有人就徹底放棄了,破罐子破摔了。但有的人就會想去你媽.的。”高崢在這里很自然的爆了句粗口,他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對的,在他旁邊的馮詩謠也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對的。
“我受過重傷,比這次還嚴重的傷,當時我就頹了,放棄了。要不是老頭兒,我今天絕不可能住在c羅的對門。后來我還去德國做過復查,證明了米蘭實驗室當初是誤判。不過我也想明白了,球員哪有不受傷的呢?關鍵不是會不會再受傷,而是受了傷之后怎么辦。我不想再頹了。”
“這次受傷,做手術的時候,我躺在手術室,看著天花板和無影燈,在等待麻藥生效的時候,我在心里說:去你媽.的。做完手術,麻藥勁兒過了,膝蓋開始痛,有的時候半夜都能被痛醒。實在痛的不行的時候,我就說:去你媽.的。你還別說,這么罵完之后,好像就真沒那么痛了…”高崢咧嘴笑了起來。
“我沒給你說過,剛剛做完手術沒幾天,我試圖不用拐杖走路,結果剛下床就摔地上了,我沒叫人,是自己爬起來的——你別說出去啊,連我爸媽都不知道。當時費勁兒爬起來的時候,我在心里說:去你媽.的。”
高崢一口一句臟話,但臉上卻帶著輕松的笑意,這很違和,但又不違和,馮詩謠安靜地聽著,注視著,沒有打斷他。
“…這里面有很多讓我到現在都還印象深刻的時候,比如我第一次甩掉拐杖開始走路,比如我第一次嘗試著在跑步機上慢跑,第一次在院子里小跑,第一次嘗試著顛球…每一次取得成功我就會在心里說一句:去你媽.的,你最終也還是沒打敗我。然后很開心,就像是獲得了一次新的生命一樣。”
高崢所說的這些第一次,馮詩謠當時都在高崢的身邊,所以她清楚地記得高崢當時臉上的笑容有多開心,但她沒想到在這么開心的笑容下面,高崢卻在罵“去你媽.的”。
于是她也笑了。
“所以我是真的懷念這段日子,因為每一天我都在努力恢復,拼盡全力地搏斗,贏得一場又一場戰斗,贏得一次又一次新生。一天一天就這么過去,我每天都比前一天更開心。就這樣,黑夜過去了,太陽又升了起來。”
高崢說到這里,一陣風從西邊吹來,把羅納爾多院子里的嬉笑聲也跟著送了過來,風吹起了兩個人的衣襟和頭發,馮詩謠的一頭長發向后飄揚,高崢則迎著風閉上了眼,身體挺起來,微微后仰,仿佛在享受這陣風。
到這里,突然啵的一聲,那個念頭破土而出,在馮詩謠的心頭萌芽。
她終于知道自己要寫一首什么樣的歌給高崢了。
于是她睜眼,看著眼前的筆記本,拿起鋼筆。
娟秀的筆跡隨著沙沙的書寫聲出現在筆記本上。
“我愛這艱難又拼盡了全力的每一天,我會懷念所有的這些曲折;
我愛這被風帶走不會再有的每一天,那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快樂;
我迎著風,揚起了帆;
當我聽到風從我耳旁呼嘯著掠過,那一刻我的心狂喜著猛烈地跳動。”
(注:詞自樸樹2017年專輯《獵戶座》的一首歌《空帆船》,作詞樸樹,作曲樸樹。從高崢受傷到這里,一個星期來,我就是一直循環聽著這首歌寫的。不過不是專輯里的那一版,而是記錄電影《大三兒》的宣傳曲那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