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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六章 山就在那里

  “嗶——!”

  維諾沃一線隊訓練場上響起了清脆的哨音。

  伴隨著這聲哨音,技術教練馬西莫·卡雷拉把足球橫著踢了出去,而身披訓練背心的喬文科沖上來不停球直接抽射,把足球踢向了球門。

  足球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明顯的弧線,直竄球門右上角。這顯然是一腳非常漂亮的射門。

  但足球在即將飛進球門的時候卻被一只手拍了出去!

  “啊啊啊啊!!”喬文科雙手抱頭大叫起來,為自己這么牛逼的一腳射門竟然都沒進球感到遺憾。

  撲出他射門的人落地之后滾了一圈之后爬了起來,然后對喬文科咧嘴笑道:“塞巴斯蒂安,你這樣不行,繼續努力啊!”

  喬文科很郁悶,他扭頭看向場邊的主教練助理教練安杰洛·阿萊西奧:“教練…”

  阿萊西奧也很無語,他扭頭看向身邊的主教練孔蒂。

  孔蒂無奈地沖門前的那個大個子招手:“布馮你下來,斯托拉里你去守門。”

  聽到這個安排,布馮傻眼了,他攤開雙手:“為什么啊,教練?”

  “我們這是射門訓練,不是門將訓練!到現在為止前鋒一腳球都沒進!你再怎么撲下去,我擔心前鋒們都沒信心了!”孔蒂怒道。

  訓練場上響起了一陣哄笑聲。

  哄笑聲中布馮老老實實跑了下來,而他的替補馬爾科·斯托拉里戴著手套站到了球門前。

  隊友們議論紛紛:“吉吉(Gigi,布馮名字吉安路易Gianluigi的昵稱)狀態這么好,我還是第一次看他在訓練中零封我們呢…”

  “也許是和那個中國人有關?”

  “你是說高嗎?看樣子吉吉是想要好好教訓教訓那個狂妄自大的小子!”

  “碰上狀態這么出色的吉吉,那小子運氣也真是不好,嘿嘿!”

  “我突然有些可憐那小子了…”

  “有什么好可憐的,還不是他自找的?提前二十五輪就鎖定最佳射手,這樣的言論本來就很莫名其妙,真當我們意甲無人了嗎?只不過是對AC米蘭和熱那亞多進了幾個球而已,不是我說現在的AC米蘭徒有虛名,算什么豪門啊…熱那亞就更不要說了,所謂‘燈塔德比’不過是菜雞互啄而已…”

  “說的沒錯!到時候讓他見識見識意甲真正的豪門是什么樣子的!”

  訓練結束之后布馮在訓練基地外被記者們圍住了:“吉吉!接下來就是和桑普多利亞的比賽了,談一談高吧,他現在可是射手榜第一呢!而你只丟了十一個球,是目前丟球最少的門將…”

  布馮搖頭,笑得很憨厚:“我丟球少是全隊的功勞,不是我一個人的,防守是看整體的,整體不好,只靠門將發揮是沒用的。”

  “對你和高的對決你怎么看…”

  “我很期待這場比賽,但這并不是我和高的對決,任何一場比賽都不是某兩個人之間的對決。我認為這種簡化做法是不夠尊重其他的參賽球員。”

  布馮在回答記者提問的時候臉上總是帶著溫和憨厚的笑容,配上他的絡腮胡茬,看起來他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大叔。但絕對不會有人因為他這樣人畜無害的形象,就忘記了他站在門前的身影是何等的威武,心理素質差點的前鋒只是看到他射門時腳下就都會發軟。

  就是這么一個憨厚的大叔,是這世界足壇的門線傳奇。

  布馮耐心回答完了大家的問題之后,就揮手和記者們告別了。

  看著他的背影,記者們有一個共識——攤上這么一個對手,真是高崢的不幸,他肯定得連續兩輪比賽進不了球了。而當他啞火之后,桑普多利亞估計也很難從尤文圖斯競技場全身而退。

  高崢一結束訓練,就被記者們堵住了。

  “高,接下來就是和尤文圖斯的比賽了,這對于你來說是一種困擾嗎?”

  高崢很奇怪:“困擾?不。為什么?”

  “你已經一輪沒進球了,而接下來的…”

  高崢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嚇我一天,瞧你的語氣我以為自己十輪聯賽沒進球了呢,原來只有一輪嗎?一輪不進球不是很正常的嗎?”

  “兩輪聯賽沒進球也很正常嗎?”有記者激他。

  “當然。”

  “三輪呢?”

  “也很正常。”高崢怎么可能不知道記者們是什么意思,但他平靜如水,用很真誠的語氣說道。

  “你確定?”就連記者都被這么平靜的高崢搞得有些迷惑了,于是他追問了一句。

  “當然,要不然呢?”高崢攤開手,“三輪聯賽沒進球不正常嗎?別說三輪了,四輪聯賽、五輪聯賽沒進球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如果僅僅只是三輪聯賽沒進球,就不正常的話,那么抱歉,這個聯賽中有太多不正常的前鋒了——首先聲明我不贊成這個論調,但這個結論是根據你們的規則得出來的,所以如果有人感到被冒犯了,那么冤有頭債有主,請找這位記者。”

  高崢一邊說,一邊指著挑事兒的這位記者:“不好意思,請問你來自哪里?”

  對方沒想到高崢的操作這么騷,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他黑著臉沒吭聲,顯然他還記得《貿易信使報》的記者基奧爾諾的悲慘遭遇——高崢說到做到,他之后再也沒有回答過基奧爾諾的任何采訪,哪怕后者點名要讓他回答。

  他怕自己的報社也上了黑名單。

  結果就在此時,旁邊的有人突然高聲喊道:“《都靈體育報》的!”

  高崢向他豎起了大拇指,用意大利語說:“謝謝。”

  “不客氣!”那人臉上帶著助人為樂之后的滿意微笑。

  都靈記者回頭瞪了他一眼,發現竟然是一個中國記者。這位中國記者發現了他的目光之后,還沖他打招呼:“你好,中國記者王易行。”

  都靈記者沒搭理他。

  他現在沒空搭理,他必須把這個事情解釋清楚,而這些同行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于是他對高崢說:“你知道我的意思,我這么問僅僅是因為你號稱預定了金靴,對于一個要拿最佳射手的球員來說,三輪不進球正常嗎?要知道你現在也僅僅只領先沙拉維兩球,領先卡瓦尼三球而已。”

  “不好意思啊,這位《都靈體育報》的記者先生。哪怕我只比第二名多進一個球,那我也是第一名。而且我想這位記者先生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如果我不能保證每輪聯賽都進球,那么其他人呢?其他人難道就可以嗎?我有不進球的時候,他們也有不進球的時候,這不是很正常嗎?你們糾結于我一場比賽,甚至是兩場比賽沒進球有什么意義呢?”

  都靈記者有些難堪。

  因為這件事情確實是他理虧,他本來是抱著找茬的心態這么說的,打算激怒高崢,讓他說出不理智的話,好制造一個大新聞。

  結果高崢這小子連消帶打,反而讓他自己現在有些下不來臺了。

  他只好哼了一聲,強行挽回尊嚴地說:“說這么多,你不過是在給自己的失敗提前找理由而已!不進球當然很正常,既然這么正常,你干嘛要提前預定金靴,你不知道這顯得太狂妄自大了嗎…”

  高崢打斷了他的話:“不,你搞錯了,記者先生。我說幾場比賽不進球很正常,不等于我拿不到金靴。我說了,這個金靴我拿定了,那我就是拿定了,不管你信不信。我這也不是狂妄自大,我只是對自己有信心而已。我有兩百分的實力,為什么要說只有一百分,就是為了討你這樣的人的喜歡嗎?抱歉你可能對我不夠了解,我不是這樣的人啊。”

  接下來高崢不再看他,而是朝著圍在他身邊的記者們說:“大家都知道我曾經在維斯馬拉受訓踢球,也都知道我曾經遭遇過重傷和米蘭實驗室的誤診,甚至一度想要放棄足球。那是我人生的低谷,絕對的低谷。我備受打擊,心灰意冷。我懷疑自己的天賦,懷疑自己當初選擇走的路。為了不在爛泥里徹底爛掉,我換了個方式來面對這個世界——我保證你們以前在我臉上絕對看不出這么多笑容。”

  說到這里,高崢咧嘴笑了起來,笑容燦爛真誠。

  “我為什么這么愛笑?因為不笑難道還要哭嗎?自從那之后,我的心情好了許多。再大的困難,笑笑就過去了,不是嗎?嬉皮笑臉地面對世界,會發現這個世界好像也沒那么殘酷了…”

  記者們都聽呆了,包括王易行、呂兵和弗雷切洛這些平時和高崢比較熟悉的記者,他們這才驚訝的發現,原來他們一直都不了解高崢…因為這些話他們此前從未聽到過。

  更多的人則不明白為什么高崢突然開始講述起了他的心路歷程。就算當初在接受弗雷切洛專訪時,對于過去的挫折也沒有說得這么深入過。

  開著的錄音筆、手機攝像功能和攝像機都沒有關閉,將眼前這一幕忠實的記錄了下來。

  至于那位都靈記者,完全忘記了說話。

  “我以為笑著面對世界,就會被這個世界溫柔以待。老實說…大部分時候,確實是這樣的,比如我來到了熱那亞,加入了桑普多利亞,我在這里遇到了喜歡我的球迷、教練和隊友,還有俱樂部的主席,他們都很喜歡我。我以為全世界都這樣,但最近我突然發現原來不是這樣的。當我被別人攻擊的時候,我還擊就會被認為是沒有風度,而沒有人在意攻擊我的人是否有風度。所以其實我之前一直都搞錯了一點——對喜歡我的人,我應該沖他們微笑。”

  高崢微笑。

  “但我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喜歡我,那些不喜歡我的人呢?我也要微笑著保持風度嗎?我想…”他歪頭皺眉,思考了一秒鐘之后說:“我想通了,去他媽的,我高崢就是這么屌。”

  他突然爆了句粗口,這在高崢身上可是非常罕見的。

  “在AC米蘭青訓營我就這么厲害,現在在成年隊我也是這么厲害,十八輪聯賽我進了十六個球;我在圣西羅進了AC米蘭四個球,八十三年來第一人;上賽季我在少打了三分之一聯賽的情況下打進了二十個球,還有十四次助攻…我都這樣的表現了,干嘛還要在不喜歡我的人面前裝孫子?僅僅是為了保護他們脆弱的小心肝,讓他們感覺好受點?”

  記者們面對如此自吹自擂的高崢都目瞪口呆了。盡管高崢說的都是事實,但他自己這么直截了當地說出來,還是讓他們感覺受到了沖擊…

  “所以我應該怎么做?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而對于那些不喜歡我的人,我只有一句話:山就在那里。不管你們喜不喜歡,山就在那里。”

  高崢說完之后長出了口氣,似乎將自從他重傷之后便一直積壓在內心中的那口濁氣都吐了出來:“爽!”

  然后他排開眾人,徑直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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