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是中國人。
高崢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聽到過這句話了。
在他剛剛來到意大利米蘭維斯馬拉訓練營的時候,他第一次聽到了這句話。
當時他在隊內訓練中表現出色,但球隊打比賽的時候,他卻只能做替補。
一場比賽替補,兩場比賽替補,三場比賽還是替補。
不管他在訓練中表現得多好,他都是替補。
那個時候他用剛剛才學了沒幾天的意大利語,磕磕巴巴地問教練,為什么?為什么不讓他出場比賽。
那個少年隊的教練告訴他:“因為你是中國人。”
當時高崢一頭霧水,完全不能理解這個答案的意思。
我是中國人怎么了?
我是中國人就不能出場比賽嗎?
我是中國人就不能踢球了嗎?
我是來這里受訓的,和我哪個國籍有什么關系?
后來高崢才意識到這其實是來自于國外的一種隱性歧視。
他們當然不會直接說“因為你是中國人,我們覺得你能力低下,滿足不了出場要求”,那是落人口實。
西方對于政治正確這種事情還是看的很重的。
但表面上怎么做可以控制,心里怎么想就不是靠著一個“政治正確”就能夠控制住的。
這就是隱性的歧視,這種歧視比明著其實更可怕。
高崢花了一些時間才明白,在意大利,如果他想要打上比賽,只是表現好是不行的,甚至表現的和那些外國球員一樣好也是不行的——這個“外國”可不僅僅是指意大利人,而是包括除了中國之外的所有國家,他們統稱“外國人”——要想打上比賽很簡單,那就是要比這些外國人好,而且還是得兩倍的好。
只有這樣,才能夠抹平他和外國隊友們之間的差距,被教練青睞,打上比賽。
十五歲的高崢面對這明顯不公平的規則,并沒有自怨自艾,而是努力。
要兩倍好于你們?
好啊,那就兩倍好于你們。
就這樣,高崢在AC米蘭的少年隊中打上了比賽。
自從他打上比賽之后,他就在也沒把位置讓出來過。
他一直都是。
憑借出色的表現,他成為了這支球隊的絕對主力和核心,讓教練圍繞著他來制定戰術,讓所有隊友都來配合他。
這個時候再也沒有人對他說:“因為你是中國人”了。
人們忽略了他的國籍,只知道這是一個超級天才,他所表現出來的東西令人沉醉,讓人歡呼,而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中國人。
高崢以為他已經打敗了這種隱性的歧視。
從今往后,再也不會有人因為他中國人的身份,對他區別對待了。
他和歐洲的球員們都將處于同一起跑線上,一起平等競爭。
結果今天,他又從經紀人維維亞諾的口中聽到了這句話。
“因為你是中國人,你動了他們的蛋糕,自然就要針對你了。”維維亞諾進一步解釋道。“你沒發現已經有人開始關注你是否能夠拿到本賽季最佳射手的事情了嗎?”
高崢點了點頭,他之前確實從記者那邊聽到了這個問題,他當時回答的是現在討論這個問題為時尚早。
但看來在某些人眼中,一點也不早…
“就是這樣的,你是個中國人,你在這個國家的足壇取得的成就越高,對于某些人來說,就越是讓他們覺得難堪。你知道的,意大利其實是一個很排外的國家…”維維亞諾稍微有些尷尬的解釋道,這畢竟是在說自己國家的壞話。
“現在還只是拿唐納魯馬和你的矛盾來說事,程度很輕的,輕到你可以選擇忽略,也不會影響到你分毫。但以后,我相信一定會有更多的事情找上你,到時候你想要避而不見都不可能了。所以你要做好思想準備,高崢。足球上的問題可不是簡單的只用足球就能解決的…”
高崢搖了搖頭:“不,安德烈。足球上的問題就是可以用足球來解決。”
安德烈·維維亞諾奇怪地看著他。
“當初我在剛去維斯馬拉的時候,也遇到過這樣的問題。想要打上比賽,我就得比隊里的其他人付出更多,表現更好,是兩倍于他們的更好。但我最后成為了哪支球隊的核心主力。我沒給教練送禮,也沒刻意去和隊友們搞好關系。我只是比他們出色兩倍,于是很自然的主教練喜歡我,隊友們也喜歡我。所以你瞧…”高崢攤開手,“當我足夠強大的時候,足球就只是足球。”
維維亞諾沒想到高崢是這么一個想法,他一開始覺得很驚訝,但后來仔細一想,又覺得高崢說得對。只要你在實力上有絕對的優勢,外界的紛擾又有什么意義呢?
那么高崢有這樣的實力嗎?
當然有,肯定有,必須有啊!
維維亞諾心里這么想著。
“事情其實很簡單,如果有人見不得我好,那我就更不能讓他們如愿了。之前其實我還真沒考慮過拿金靴的,但現在既然有人會覺得難堪,那這個金靴我還就非拿不可了。”高崢笑了一聲。
維維亞諾是在給高崢做了經紀人之后,發現高崢真的是很喜歡笑。但高崢的笑容并不等于友善,實際上在高崢臉上,笑容有很多不同的含義。
這個笑容在維維亞諾看來就充滿了殺氣。
他想起來有博彩公司為本賽季意甲金靴得主開出了賠率,目前雖然高崢在榜上排名第一,但從賠率來看還不算是無利可圖。
他在考慮讓老婆拿錢去買高崢獲得本賽季的意甲金靴。
否則如果等到下半賽季再買就沒必要買了,因為肯定毫無懸念…
第二天,結束了一天休假的高崢重返穆格奈尼訓練基地外又遇到了那群中國留學生們。
“我們是來支持你的!你在‘燈塔德比’中的表現實在是太帥了!別在意那些傻逼媒體的話!”
留學生們捏著拳頭,興奮地對高崢說著。
他注意到在人群中,肖瑩瑩和馮詩謠也在,兩個人在人群后面,并沒有擠到第一排來,其中肖瑩瑩還在沖自己擠眉弄眼,倒是站在她旁邊的馮詩謠顯得很平靜。
高崢收回了目光,然后沖留學生們笑了笑:“謝謝啊。”
這個時候,留學生中突然有人問道:“那個,崢哥啊…你現在都進了十三個球了,這個賽季的金靴是不是我們也能憧憬憧憬了?”
高崢點頭道:“當然,能拿干嘛不拿?肯定拿金靴。”
聽見他這么說,留學生們都歡呼了起來。
“牛逼啊!到時候崢哥你就是在五大聯賽拿金靴的中國足球第一人了!”
“中國足球第一人算什么?是亞洲足球第一人啊!”
肖瑩瑩有些奇怪,附在馮詩謠的耳邊輕聲問道:“我記得前天他接受采訪的時候還說不考慮金靴呢…”
“我們又不是記者。”馮詩謠說道。
“所以他是在逗我們開心?”
“是沒必要像搪塞記者一樣搪塞我們。”馮詩謠說道。
“這么說他是說的真心話了?”肖瑩瑩驚訝道。
“當然了。”
“這么有信心?”肖瑩瑩瞪大了眼睛看著馮詩謠。
“你不覺得他一直都很自信嗎?”
“不不不,我不是說他,我是說你。”肖瑩瑩捅了捅馮詩謠,“你對帥哥就這么有信心?你們倆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默契…”
馮詩謠臉上不動聲色,手卻在下面掐了肖瑩瑩一把,掐斷了肖瑩瑩的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