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沒有按捺住欲望,僅僅是過了半個月的時間,卞莊就聯手寒天帝,找了個借口,制造了一個機會,把同隊的其它修士支開,唯獨留下了卜吉。
奇怪的是,面對二人的小動作,卜吉卻沒有驚惶不安,也沒有逃離的模樣,反而是一直笑瞇瞇地冷眼旁觀著二人作妖,很淡定,很配合,這讓二人暗自疑惑,甚至生出了幾分不安。
待眾修走遠,寒天帝突然間閃身躍出了飛舟,跳到了云端,離著卜吉數萬丈距離祭出了劍陣,虎視眈眈地盯著飛舟上的卜吉,隨時準備著出手。
而卞莊的動作比寒天帝還要快,寒天帝動身的那一刻,他同樣是一閃身沖上了云端,從另一個方向盯上了飛舟上的卜吉,麻利地祭出本命飛劍和多件本命法寶,右手一翻,取出一冊卷軸握得緊緊。
變故突生,卜吉卻未見任何慌亂,望望左側空中的卞莊,又望望右側空中的寒天帝,輕嘆了一聲,手中光華一閃,多出了一口長劍。
“你要做什么?”
寒天帝厲喝道,身周一枚枚飛劍驟然間光華大放,劍尖齊齊對準了卜吉,手中握著的那口長劍更是劍身顫抖,蓄勢欲擊。
卞莊則直接出了手,左手一指,身前飛劍高高躍起,疾射而出,奔著卜吉斬去。
卻沒想到,卜吉卻是抬手一劍斬在了自己的左臂之上,血光飛濺,半截斷臂飛出,緊跟著,卜吉手中劍一抬一抖,輕巧地斬在了卞莊祭出的飛劍上,“當啷”一聲大響,飛劍被一劍斬飛,卜吉的身軀卻在飛舟之上晃了三晃,這才站穩,苦笑道:“兩位道友找上老朽,想必是為了那具仙蛻吧!”
這一劍,這一道聲音,讓云端二人為之愣住,齊齊停下了將要發起的攻勢。
“老兒,你這是什么意思?”
寒天帝冷聲道,心頭詫異,上下打量著卜吉,盯著卜吉的斷臂上下打量,眼睛的余光卻盯著卜吉手中劍。
另一側的卞莊,同樣的表情,同樣的動作,目光盯著卜吉的斷臂上下打量。
“兩位道友也看到了,老朽的這具軀殼,再也普通不過,至于那具仙蛻…內中有難以查覺的玄妙禁制,當日煉化時,一個不慎之下自行毀損,就連老朽精心培育數千年的一縷分魂也因此消散!”
卜吉說罷,一聲長嘆,臉上笑意淡去,眉宇間涌出一縷愁苦,就連腰身似乎都在這一瞬間佝僂了幾分。
卞莊、寒天帝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覷,心頭一時間雜念紛紛,隨后卻又不約而同地齊齊望向了卜吉,靈覺全開,細細掃視卜吉全身上下。
以二者的眼光,自然能看出,卜吉這具軀殼絕不是什么仙軀,能隨手一劍斬掉一條手臂,這軀殼的質量甚至不如寒天帝如今的法軀,更是無法和卞莊悉心打磨的法軀相比,這一點,在二人眼前是偽裝不來的。
可卜吉既然沒有把那具仙軀煉化,沒能讓神通大漲,又如何敢留在這里與二者對面相持,不怕二者抬手間滅殺了他?
卜吉能隨手一劍斬開卞莊的飛劍攻擊,此刻的法力神通也不簡單,怕是不遜于如今的寒天帝,而當年,卜吉的神通是無法與寒天帝相比的,卜吉的神通又是如何在這百年之內暴漲的呢?
“百般算計,百年躲藏,到頭來卻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
卜吉再次輕嘆了一聲,搖了搖頭,一臉的自怨自艾,眉宇間的愁苦愈加明顯,抬頭望向了卞莊,突然躬身一禮,“當日若不是那條惡龍逼得急,老朽不會倉促逃離,不會把那具仙蛻帶走…道友想必也能明白老朽的心思,遇到如此靈物,沒有幾人能拒絕的,這一點,終究是是老朽虧欠了道友,老朽給道友陪個不是!”
卞莊的面色頓時陰沉了起來,就這么站著受了卜吉一禮,沒有躲開的意思,卻也沒有開口。
一側的寒天帝卻說道:“老兒,莫要在這里裝瘋賣傻,早就聽聞你有兩具分身,亮出來看看!”
此語一出,卞莊眉頭不由得一挑,目光如刀地盯上了卜吉的雙目,身周更有殺機涌出,心隨意動,那口被斬飛的金色長劍一個盤旋飛到了卜吉的頭頂上空,嗡嗡顫動,傷勢欲擊,而另一枚金色大印和一枚玉如意則在身邊飛舞,靈光大放。
卜吉抬頭望一眼寒天帝,搖了搖頭,臉上有苦笑,眼神有譏誚,“道友如今的作派可不比昔日,莫不是被那李魚給嚇破了膽?”
口中說著譏諷之言,右手持劍的大袖卻是一揮,兩道光影從袖中飛出,在空中各自一個盤旋后化作兩道身影,站穩在了身中,這二者,皆是身著灰色道袍,身材一般無二,蒼老的面容和卜吉一模一樣,仔細看去,就連三者體內透出的靈壓和身周繚繞的道韻也是一般無二。
寒天帝的面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他聽聞過卜吉有兩具分身,卻沒想到,這兩具分身竟然會有這般強大靈壓透出,顯然,這兩具分身的實力并不亞于眼前的卜吉本體,而這三者若聯手,他只怕不是對手。
怪不得卜吉敢直面他和卞莊的聯手對恃!
至于卜吉的嘲諷,更是戳中了他的心事,他的確是害怕李魚到了極點,尤其是這一年多來見識到李魚的出手之后,他能確定,他在李魚的手中撐不過十招。
“你只有這兩具分身?”
卞莊在一側開了口。
“老朽倒是想要更多的分身,可老朽卻沒有道友這般強大的神魂,把神魂分成四份,已經是極限了!”
卜吉苦笑道,目光從卞莊臉上挪開,扭頭望向了自己的斷臂,法力催動間,斷臂處光影閃爍,一只新的手臂緩緩生出。
卞莊面色陰沉,心中陣陣不是滋味,以他神魂之強,想要分裂成四份也是不易,而分裂成的四份,斷然不會有卜吉如今這般強,這卜吉能把兩具分身培育的這般強大,不簡單。若非他是仙魂轉世,眼下,他未必是卜吉對手,而卜吉有這兩名幫手,也的確不怕他和寒天帝二人圍攻,一旦三者真正戰起來,三名“卜吉”絕對是齊心協力,而寒天帝在遇到危險時,卻未必會和他一心。
“老兒,你這兩具分身…怕是不簡單吧?”
寒天帝冷聲道。
“你要不要斬兩劍試試?”
卜吉抬頭望向了寒天帝,語氣冷了下來,而另外兩名“卜吉”亦是齊齊抬頭望向了寒天帝,一個個神色不善。
寒天帝一窒,不吭聲了,心頭陣陣不安,更是暗自后悔不該多嘴說這一句,警惕地盯著三名卜吉,眼睛的余光,則瞟向了卞莊。
卞莊的目光則在三名卜吉的臉上身上打轉轉,寒天帝話中之意很明顯,是在質疑卜吉的這兩具分身之中有一具是仙蛻,可此刻,他也無法分辨。
有意開口,一時間卻想不出合適言語,卜吉敢亮出兩具分身,敢于留下來和二者對恃,究竟是因為實力足夠強不懼他二者聯手,還是心中無鬼,那具仙蛻的確是毀損了,他無從判斷,而要不要在此刻按原計劃沖卜吉動手,拿下卜吉,他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場間的氣氛,卻是緊張了起來。
“不過是一具仙蛻,即便能煉化,也不過是讓法軀強橫了一些!”
卜吉的聲音響起,目光則望向了卞莊,“即便道友得了那具仙蛻煉化,就能勝過李魚道友?
兩位這一路上,對李魚道友是警惕十足,心中有不服,卻又不敢與其作對,這一點,老朽能看得出來,其它人難道就看不出?李魚道友難道看不出?
至于李魚道友對兩位,只怕是從未放到眼中過,兩位也不想想,那惡龍,那頭魔鷹,甚至魔域、異界諸修的一半人皆是李魚道友昔日之敵,可如今呢,豈不是一個個在李魚道友麾下效力?
李魚道友的志向是重返大仙界,成為大仙界一方至強,能在大仙界強者之林中有一席之地,這才會帶著我等一道踏天而行,想要借我等力量成就大事,否則,他單獨一人帶著幾只靈獸踏天豈不更自在?
而兩位的志向卻在一具朽木般的仙蛻之上,豈不可笑?
這大仙界中,仙人如云,神通強過我等者數不勝數,兩位若能像今日這般聯手算計,搶一具仙蛻想必也不難吧?
這還沒踏上大仙界,兩位就要在中途鬧一出好戲,真以為李魚道友是吃素的?真以為我等這一隊人馬中沒有李魚道友安排的后手?老朽若莫名消失,兩位接下來會有好日子過?
錯過了此番踏天機緣,還可以再找下一個機緣,可若丟了性命,那就什么都沒有了!
老朽之所以會與兩位見這一面,有這番言語,是不想今后被人在背后惦記,不想在接下來遇到危險時有人在背后捅刀子下黑手,并不是怕了兩位。
話盡與此,兩位若想與老朽試試手,老朽接著就是!”
卜吉侃侃而談,而左右兩側的兩具分身,則是默不作聲地各自取出了一口長劍,神色不善地盯上了卞莊、寒天帝,看這二者手中長劍的模樣,赫然全是潛龍淵中出品的仙品長劍,其品質鋒銳,絲毫不亞于卞莊、寒天帝手中本命法器。
寒天帝的面色變了數變,手中長劍攥的緊緊。
卞莊的面色同樣是陰晴不定,心中陣陣猶豫不決,卜吉說得沒錯,即便他有了那具仙蛻,煉化了那具仙蛻,即便是真的神通大增,也未必會是李魚的對手,未必能主導這場踏天之行,更無法讓此行眾修投效在他麾下,像服從李魚一樣服從他,而一旦卜吉今日被他二人殺死,同行的其它修士肯定會懷疑,會驚慌,會沖李魚報信,那樣,后果難測,李魚殺來,他和寒天帝根本擋不住。
何況,以卜吉眼下顯露出來的鎮定,他二人能不能輕松殺死這三名卜吉,難說。
如果這三名卜吉中有一人的法軀是仙蛻,能像昔日般金剛不壞,鹿死誰手還難說,而即使他殺了卜吉,以碎魂術碎了卜吉的神魂,奪回這仙蛻,這仙蛻還能再用嗎?
他之所以一直在尋卜吉,想奪回這仙蛻,是他了解這具仙蛻,清楚這具仙蛻不簡單,難以煉化,希望卜吉沒有辦法煉化這具仙蛻,可卜吉方才的言語也不一定就是說謊,那具仙蛻,真有可能在煉化時自毀。
沒有把握的戰斗,一旦動起手,很有可能會逼得無路可走!
原本火熱的心思,一點點冷了下來。
“道友和我二人走在一路,想必還有其它的想法吧?”
沉默中,卞莊開了口,臉上的陰沉漸漸淡去,語氣,也盡力平緩。
“的確有一些其它的想法!”
正中的卞莊點頭道,“三域眾修各有盤算,我仙域眾修同樣是心不齊,這處先天秘境,既是機緣所在地,也很有可能引發危機,兩位請想,那赤月、牛皇、傲風三者若能獲得突破,成為巨魔神獸,那百里老兒、大衍老兒、青陽老兒若能更進一步,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即使他們不會去奪李魚道友的權,不會和李魚道友爭長短,可接下來,我等的地位豈不是要低他們一頭,要受他們壓制驅策?
他日順利踏入大仙界后,又該會是何等局面?
若我人族諸位道友在這處秘境中不能獲得突破,而魔族、妖族有人突破,接下來,這些妖魔豈不要爬到我等頭上,若有人動了不軌之心,豈不危險?
李魚道友若一直強大如斯,若能一直壓制這些妖魔,能把大家捏成一團,助大家一道踏入更高境界,大家今后的日子還好過一些,若在踏入大仙界后,李魚道友舍棄大家而去,任由大家來自由發展,你我該怎么做?
卞莊道友對大仙界是有了解的,我人族修者不入金仙境不得長生道果,終究是一場空,終究要任人擺布。
大仙界中,想要獲得足夠的仙道資源提升實力,唯有加入大仙門,做散修是沒有前途的,而這些大仙門中,仙苗精英皆是從小培養,半路來投的修者很難獲得重視,無法得到足夠的資源,這不是我等要走的路。
此刻,這秘境之中資源眾多,我等三者若抓不住這個機會,不能在此獲得突破,今后的路,那可就窄了。
至于老朽為何找上兩位,兩位也當明白,老朽在李魚道友眼中,同樣是不受重視的,同樣難成其心腹親信,而百里老兒、大衍老兒和青陽老兒這三者與李魚親近,與我等疏遠,老夫不找兩位,難道還要投到他們麾下效力?
老朽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與兩位合作,想看看我等三者有沒有機會在此獲得突破!”
聽完卜吉的這番言語,卞莊、寒天帝再次面面相覷,眼神做著交流,心中,則有各有念頭紛紛。
“道友若能立下大道誓言,與我二人能同心協力,相互扶助,合作之事,可以商量!”
幾番思量后,卞莊開了口。
“沒錯,道友若想與我二人合作,唯有立下心魔誓言!”
寒天帝隨聲附和道。
“可以!”
卜吉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點了頭,緊跟著,開口立下了一番誓言。
這一番誓言罷,寒天帝心頭卻反而更是郁悶不安了,總覺得這一切都是卜吉的算計,而他和卞莊偏偏就跳進了這算計中。
有卞莊在,他只能屈居老二,而這卜吉一加進來,他似乎就變成了老三。
當年,不是這樣的!
卞莊心頭卻是莫名地松了一口氣,雖沒得到那一直惦念著的仙蛻,沒有殺死一直想殺死的卜吉,可卻少了另一種麻煩和擔憂,那就是對李魚的畏懼,他一直擔憂著卜吉之死會引起李魚的反擊。
這卜吉,心思縝密,且不受李魚喜歡,的確是個好幫手,好助手。
至于在這處秘境中獲得突破,他相信,他比卜吉、寒天帝的機會更大。
接下來,有卜吉的加入,似乎可以排查一番麾下人手中究竟誰是李魚派出的耳目,他相信,李魚肯定派出了親信在監視他和寒天帝,除了這個卜吉,他其實對所有人都有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