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城北四千里,一處千丈高峰之巔聳立著一座二十丈高三十丈闊的青石大殿,這座高大氣派的大殿之內,正是那座通往混亂之域的跨域傳送陣,最近百年,這座傳送陣做為七重天連接混亂之域南域的最為重要的樞紐,先后近千萬修者借此進出混亂之域,為青鸞城帶來了豐厚利益。
僅僅是這次神火城法會,混亂之域中就有多達幾十萬修者借此傳送陣走出。
如今神火城法會已結束,這幾十萬修者至少會有九成還會借此傳送陣返回,正因如此,這傳送陣的防守力量未敢有絲毫減弱,有多達三名金仙老修負責聯手鎮守此地。
以這傳送陣大殿為中心,強大的禁空禁制直達周邊五百里外,凡靠近這大殿五百里范圍,即便是金仙高人也只能在千丈之下的空中御空慢行。
這一日午后時分,兩道遁光從青鸞城方向飛遁而來,在靠近這五百里范圍時,兩道遁光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卻又沒有絲毫停頓的意思,不緊不緩地奔著傳送殿而來。
遁光中,乃是兩名并肩而行的男子,一中年一青年,中年灰袍男子身材高瘦,一張瘦長的馬臉上皺紋密布,吊稍眉,三角眼,目中有兇光閃爍,一看就不似善類,而那錦袍青年卻是白白胖胖,圓圓的臉蛋上帶著一抹淡淡笑意,讓人一看就有親近感。
這二者,正是魔羅當日在神火城外追丟了的聶金樓、暢颮。
神火城高居九重天,青鸞城卻在七重天,從神火城到青鸞城,即便是借助幾座著名仙城中的傳送陣趕路,一名天仙修者通常也需要月余以上的時間才能趕到,可這聶暢二人,僅僅是用了十四天的時間就趕到了此地。
這二人,一邊不緊不慢地御空飛遁,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動靜。
此刻,參與神火城法會的混亂之域修者有大部分尚未動身離開神火城,即使有離開,也并沒有幾人能這么快返回這七重天,正因如此,這傳送殿附近幾乎沒有人走動,二者遠遠地放開靈覺查探,此刻那傳送殿外值守的執甲衛士竟然只有八人,而這八人中有四人在大殿之外站哨,另外四人竟然在大殿一側的那間涼亭中飲茶閑聊,意態悠閑,看樣子,這八人似乎是要分成兩組輪流站守。
此刻,那殿門大開,殿內的三名執甲衛士同樣是圍著一張石桌悠閑地在閑坐品茶,
二人清楚記得,法會之前從這里經過時,這殿內殿外的執甲衛士多達幾十人,分成了多組,僅僅站哨的就有十六人,巡守的更多,而負責在大殿之中招待和安排傳送的也有八人,另外,這殿內一側的偏殿中,還有金仙修者值守。
此刻這偏殿大門半閉,有禁制存在,二人一時間也無法查探出有沒有金仙修者值守,不過,二人卻能查探得出,這殿內殿外十一名甲士,不過是天仙、原仙境界,而為首的天仙修者只有三人,余下的八人,分明都是原仙境。
“我就說那李魚忙的很,不可能關注到你我,不會派人追來的,你還不信,看吧,這里可有半分異樣!”
那馬臉漢子聶金樓仔細觀察了一番后,傳音暢颮。
“這人族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嗎,小心駛得萬年船,你我小心一些終歸是沒錯的!”
暢颮傳音回復,目光左右四顧,警惕性不減,不過,心中卻也比方才輕松了不少。
他記憶力超群,又心思細膩善于觀察,此刻這殿內殿外的十一名甲士中,至少有一半人當日是曾見過面的,另外一半人也不見有什么異常,這似乎說明,李魚和神火宗眾仙根本就不知道他二人會沖此地而來,并沒有在這里做出什么應對。
想想也是,他二人在神火城其實并沒有露出什么破綻,至于被魔羅追蹤,被青鱗施法搜尋,那應該是因為二者在不該離開的時間離開,再加上行事風格有些與眾不同,這才引來了關注,并非是二者暴露了身份,那李魚神通再強,也不可能在億萬修者中一眼就看出他二人有鬼。
想到這里,暢颮的心情就更輕松了。
耳畔雖不斷傳來聶金樓的嘲諷和牢騷,他也懶得去辯解,直接不搭理。
這一路上小心翼翼,謹慎又謹慎,他并沒有覺得這樣做有什么錯,也并不覺得丟人沒面子,至于聶金樓這種愛張狂的性子和這張破嘴,他早就習慣了,不搭理就是最好的態度。
五百里的距離,即使有強大的禁空禁制,對兩名“九轉金仙”來說,也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就走完了,二者因為心情輕松的緣故,也就沒有去隱匿和改變什么,而發現有兩名“金仙”聯袂到來,殿內殿外的這十一名甲士卻是緊張和忙碌了起來,殿外那四名正在飲茶閑聊的甲士也先后站起身來,有兩人去和另外四名甲士站在了一起,另外兩人則露出笑臉神態恭敬地遠遠地迎上前來,就連殿內的三人也站起了身來,沖著殿外,沖著聶、金望來。
十一對灼灼目光注視下,聶金樓不再多嘴傳音,板起了一張馬臉,三角眼中的兇光卻收斂了幾分,而暢颮臉上的笑容卻更濃了,遠遠地打量著殿外殿內的眾甲士,甚至還沖著那迎上前來的兩人點頭示意。
而看到暢颮的態度,這十一人站得更筆直了,一個個紛紛露出了討好般的笑容。
堂堂金仙大修,地位擺在這里,自然是應該給其高規格禮遇的,何況,暢颮的態度這么和謁可親,即便這十一名甲士皆是原仙境以上的高階修士,如今又是神火宗門下弟子,那也不敢驕傲和無禮的。
看到這分成三組的十一張笑臉,聶金樓心中的幾分不滿也褪去了,腳步也更輕快了。
眼見著二人越來越近,再有幾步路就到了殿前,那兩名迎上前來的甲士中,右側那名身材高大鼻直口方長相英俊的年輕甲士突然上前一步,沖著二人施禮道:“前方可是聶前輩、暢前輩,晚輩有禮了!”
這一問,聶金樓心頭卻是一震,身影不自禁地停了下來,眉毛也揚了起來,三角眼中有兇光閃爍,盯上了這年輕甲士上下打量。
暢颮心頭同樣是微微一震,可他卻并沒有停下前行,臉上的神色也未見異常,上下打量著這年輕男子,點頭道:“在下正是姓暢,這位道友頗為面生,是如何識得在下的呢?”
“我家主人已在此地等候兩位多時,本座又如何能不識得兩位呢?”
那年輕男子笑道,目光愈發明亮,身影一晃,再次向前走出一步,擋在了眾甲士身前。
而在他身后,殿外的其它七名甲士,卻是一個個變了臉色,神色異樣地打量著這年輕男子,這年輕男子,他們熟之又熟,可這男子此刻的聲音,這神態,這語氣,卻…太意外了,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
對面,聶金樓、暢颮二者卻已齊齊變色,聶金樓身周更是驟然間飛起道道黑色光焰,體內靈壓飆升。
暢颮的目光卻是驟然變向,望向了一側,這大殿右側的偏殿之前,不知何時竟是憑空多出了一人,一襲青衫,相貌清秀,文文弱弱,看起來不過是二十五六歲年紀。
“李魚!”
暢颮失聲驚呼,瞳仁驟縮,這青衫男子的相貌,竟然和李魚那般相像,他雖沒有和李魚面對面接觸過,可當日在神火城,李魚的法相金身他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下一刻,他腰身驟然一弓,如一只大蝦般向后飛退,只聽到刷的一聲輕響,他的身影竟然憑空向后飛掠出萬丈距離,這強大至極的禁空禁制竟似對他不起絲毫作用。
暢颮退得快,那聶金樓退得也不慢,只看了李魚一眼,他已神色劇變,身軀顫抖,也不知道是嚇到了還是憤怒,身影一扭一晃,化作一道烏光向后飛退,追著暢颮而去,右手之中烏光一閃,憑空多出了一口黑焰繚繞的怪異長刀,那長刀,刃身遍布鋸齒,其形竟如螳螂的刀肢一般,長刀方一出現,抬手就沖著大殿,沖著李魚所在方向一刀劈去。
刺啦,一聲裂帛般響動,這萬丈虛空,竟被這一刀劈成兩半,一道雪亮刀光直奔大殿,直奔李魚所在方向。
而在這一刀劈出的一霎那,這方天地陡然變得陰寒透骨,大殿內外的眾甲士,除了那英俊青年,其它十人一個個如墜冰窟,齊齊打起了寒顫,下一刻,這十人就連體內氣血都不暢了起來,仿佛氣血已被凍結。
這刀光,以及聶金樓身周飛起的烏光,詭異奇寒。
“蠢貨,見了我家主人還不跪拜,竟然還敢出手,活膩了吧!”
那高大青年冷聲喝斥道,抬手一拳轟向了那道刀光。
拳出,拳頭之上有血焰翻滾,先著一步,隔著百丈遠撞向了刀光,轟的一聲大響,刀光拳影齊碎,虛空崩塌,狂暴的靈力向前飛卷。
在他身后,那十名甲士卻被一股驟然降下的恐怖靈壓籠罩,身軀齊齊一矮,身周空間齊齊一緊,可下一刻,一股極為柔和卻又極為強悍的力道憑空生出,罩在了這方天地,這十名甲士身周壓下的威壓驟然散去,就連那股透股奇寒也在這一霎那冰消融解。
有一眼尖且位置正好和李魚相對的甲士看得分明,李魚揮了揮袖子,身影騰空而起,一閃不見。
另外幾人,卻齊齊看到那青年甲士騰空而起,奔著逃離的聶金樓、暢颮追去。
而李魚的身影,此刻已到了聶金樓、暢颮二者頭頂上空,大袖隨意向下一揮,這方天地,數萬丈空間,竟是驟然間扭曲模糊,內卷,坍塌,聶金樓、暢颮二者后退的身影,則是齊齊止住,如陷泥潭,身周空間倒卷,坍塌,一個空間漩渦憑空生出。
“不好!”
“這…”
暢颮失聲驚呼,面色驚恐,雙拳奮力上揮,欲擊向李魚,可身周卻仿佛纏上了萬條繩索,雙臂竟是揮不出去,舉不起來。
聶金樓咬牙切齒,神情猙獰,欲舉刀斬向頭頂上空的李魚,雙臂卻如被人牢牢抓住一般,使不出力道。
耳畔風聲呼嘯,一個空間漩渦生出,二者身周的束縛力越來越強。
遠處,青年甲士一步跨來,出現在了這漩渦之畔。
李魚的衣袖再次揮了揮。
“啵!”
一聲沉悶大響,這空間漩渦陡然高飛,一閃不見。
與這漩渦同時不見的,還有李魚和青年甲士。
大殿之前,眾甲士眼前同時一空,那方天地,已不見任何人影,空中有道道五顏六色的禁制靈光閃爍,空間陣陣扭曲變幻,緊跟著,大片空間漣漪生出,如浪濤般沖著四周飛卷。
而這大殿內外,尖銳的鳴嘯聲已是此起彼伏,道道仙光沖天,這傳送大殿的示警大陣被引動,開啟。
那間偏殿此刻更是門戶大開,一老者一中年神情震驚地出現在了偏殿外,這二者,正是鎮守此間跨域傳送陣的兩名金仙長老。
“關閉大殿,沒有本座的吩咐,不得開啟!”
那青年甲士的聲音也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傳來,在眾甲士耳畔響起。
眾甲士先是面面相覷,隨后不約而同地齊齊跳起,有轉身跑向大殿,有沖向四周,要開啟大陣,要關閉大殿。
他們雖然不知道這青年甲士是誰,是何時扮做他們的同伴混在了他們之間,可他們看到了李魚,聽到了這甲士稱呼李魚為“主人”,那自然明白,此人的命令是要遵從的。
這青年,正是血影。
而在此處傳送大殿更北方向,萬余里之外,空間一陣扭曲變幻,那空間漩渦憑空生出,李魚和血影的身影也隨之生出。
漩渦中,聶金樓、暢颮二者嘶吼連連,奮力掙扎,他二者怎么也想不到,一個照面間,李魚竟然能把他們給困住,給瞬間挪移遠離那方傳送殿,二者更是想不通,李魚是怎么知道他們會到此地來,會守在此地。
驚懼交集,奮力掙扎,那聶金樓竟是變了個模樣,赫然變成了一尊十余丈高三頭八臂的巨人,身材魁梧健壯,肌肉如鐵,虬結有力,黑紅色的肌膚上又生滿層層疊疊的魚鱗狀細密鱗甲,三張面容如猿,一血紅,一青靛,一炭黑,頭頂卻又生角,看這模樣,既像是魔族,又像是修羅一族。
口中嘶吼連連,身周黑焰翻滾,八條手臂晃動,或揮拳,或揮刀,或揮錘,奮力砸向身周漩渦。
那暢颮身周此刻卻是黃光閃爍,身軀也在瘋狂膨脹增高變胖,體內陣陣爆豆般鳴響。
突然,轟的一聲大響,二者身周飛速旋轉的漩渦竟是炸裂了開來。
聶金樓所化魔物張牙舞爪,呀的一聲尖叫,揮刀摟拳沖向李魚。
那暢颮,方一從漩渦中沖出,卻是轉身而逃,一步跨出已到百里之外,緊跟著,砰的一聲悶響,一團黃光從其體內涌出,皮球般的身軀陡然崩碎,化作點點黃光飛濺。
仔細看去,這點點黃光,赫然是一只只尺許般大小背生土黃色甲殼的丑陋蟲子,這蟲子的身軀形狀如蟑螂般扁平,多足,頭顱怪異丑陋,尖嘴,獠牙外翻,背部竟然還生有雙翼。
密密麻麻一片,也不知道有多少只,“炸開”之后更是向著四周以及天上地下飛去。
詭異的是,這炸開后,不見有點滴血水飛出,也不見那暢颮的殘軀,仿佛他的本體,本就是由這一群蟲子構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