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結束嗎?”
“這些人也太能問了?”
“真是的,滿城人都等著呢?”
“天驕…這就是身為天驕的好處,看到了吧,像我等這些普通人就只能在這枯等的份!”
“急什么呢,時間還早呢?”
“你不急?你不急你踮什么腳?你看看你沖那個方向觀望多少次了?”
滿城都是竊竊私語,濃濃的酸味在發酵在蔓延,一道道目光從四面八方匯聚向問仙圣山,一張張面容上帶著焦躁,帶著期盼,帶著不滿、抱怨、羨慕、嫉妒、抓狂,不少人心里有貓爪在撓。
按著規矩,此刻,李魚正在問仙學宮內講經說法,聽眾乃是有戰功的神火宗弟子和有資格進入問仙學宮的各仙門天驕精英,算算時間,該是那些天驕精英在向李魚請教修煉上疑難的時刻,有大陣阻隔,這精彩和機緣,城中眾修卻是無從得聞,而正是這“無從得聞”,才讓眾修牢騷滿腹嫉妒滿滿。
前面的幾十場法會,眾修也有這般心情,而今日,開壇講經的乃是李魚,這情緒,頓時達到了頂峰,引爆了全城,而城外眾仙同樣是按捺不住,一座座山巔上,一朵朵云頭上,一道道身影時而站立時而翹首,目光一次次投向問仙圣山,盡顯焦躁心性,全無半分仙人氣質,就連一些修煉了數千年上萬年的經年老仙,此刻也如年輕小伙一般躁動,胸腔中翻滾的的不是仙氣,而是濃濃醋意。
突然,一聲清越的鐘聲響起,突然,問仙圣山之上有道道五顏六色的仙光飛舞。
望向圣山的一道道目光,瞬間亮了,一張張面容上,焦躁憤怒瞬間變成了興奮,無數人心頭豁然開朗,樓頂上塔頂上山巔上云端上,一道道身影不約而同地齊齊站起,不少人更是忍不住興奮叫嚷。
“來了,來了!”
“來了!”
“安靜,安靜!”
一片吵嚷,一片歡騰,而僅僅是片刻間,所有的吵嚷和歡騰都停了下來,城內城外陡然間變得安靜異常,一時間,眾仙竟然聽到了有風聲在耳畔吹響,眾仙竟能感覺到身周有涼風習習,眾仙竟然有不少人能聽得到自己心跳——哪里還有焦躁,哪里還有醋意滿滿,僅僅是一瞬間,眾仙已恢復了從容淡定,一個個仙氣飄飄!
圣山之上,仙音裊裊,彩光道道。
萬眾矚目之下,道道彩光在空中匯聚,凝結出一道身影,身影漸次變大,十丈,百丈,面容漸漸清晰,正是李魚的模樣。
“咦,這…這是!”
“這…”
“這這…”
“原來…還可以這樣!”
“竟然還可以這樣吸納天地靈力!”
“這…哎呀,這么簡單的法子,怎么就沒有想到呢?”
“快,快,留影玉…”
竊竅私語聲再次在城內城外響起,驚呼,感嘆,懊惱,可一張張面容上卻皆是興奮,壓抑不住的興奮,一對對眼睛亮晴晴,不少人麻利地取出留影玉,激發開來錄影,也有不少人拿著留影玉猶豫不決,暗恨自己準備的留影玉太少。
想要在這種開闊空曠且距離遙遠場面復雜的情況下記錄下清晰的影像,所需要的留影玉必須是上等之物,價格不菲,而按著經驗和慣例,一眾大羅高人在講經說法的最初階段是不需要留影的,所講內容通常是淺顯易懂,只有在講到玄妙精彩處,講到晦澀難懂處,眾仙才需要取出留影玉記錄下珍貴影像,好回去之后翻看,而現在,李魚剛出場,還沒有凝聚出法相金身,眾仙卻已經本能地不約而同地紛紛取出了留影玉。
無它,李魚凝聚法相的這個過程與眾不同。
之前講經的一眾大羅,皆是自身法力外放凝聚出一具法相金身,皆是把這金身化作百丈大小,傲立在圣山之巔,如此一來,城外數千里之地的眾仙方能看得清楚。
而此刻,李魚凝聚出的這尊法相金身也在沖著千丈的規模變幻,可與眾不同的是,匯聚成這具金身的道道仙光,竟然有五分之一來源于問仙學宮大陣之力,有五分之二乃是問仙學宮周邊天地靈力被吸引而來,另有五分之一來自天穹之上,來自驕陽星辰,若仔細分辨,李魚自身外放的法力頂多占了剩下的五分之一,甚至連五分之一都不到。
李魚當然不是法力不濟,眾仙也皆能看明白這種“與眾不同”的目的,李魚這是在向大家展示大道神通,在教大家如何利用天地靈力來匯聚法相金身,以增加法相金身的實力,最近百年,神火宗強勢崛起光彩奪目,神火宗的種種仙功妙法自然也被各大仙門萬千修者所關注,這其中,神火宗弟子獨特而玄妙的聯手合擊之技以及快速聚氣之法最讓人津津樂道,這兩種法門相輔相成,能使得神火宗弟子在戰時狀態下戰力飆升,而且這快速聚氣之法還能在沖擊瓶頸時派上大用場。
眼下,這法相金身的凝聚過程,似乎正是這種快速聚氣之法的展示,眾仙焉能不喜,豈能不驚?
眾仙一個個放眼望去,卻又發現,這種非同一般的凝聚法相金身的方法,看起來既簡單又處處透著玄妙,明明一眼能看穿其內中道理,卻偏偏眾仙平日里卻是想不出這種操作方法。
非但是城內城外圍觀的眾仙,此刻,就連問仙學宮之內排排坐的一眾大羅、金仙、天驕精英,同樣是一個個驚訝地興奮地抬頭望天,望向這尊已近百丈正在緩緩凝實的法相金身。
按常理,到了大羅境界,一個念頭,隨手一招,就能凝聚出一尊百丈法相,可此刻,李魚這尊法相的凝聚卻極其緩慢,道道仙光在空中交匯,以各種新奇的方式組合,匯入法相,變成法相的一部分,而在道道仙光組合交匯之下,一道道符文一道道陣紋憑空生出,變幻不定,如游魚般在法相間四處游動,似乎是在尋找最合適的位置,要化作最合適最穩定的力量支撐點,而隨著這些陣紋符文的生出,這金身法相體內透出的靈壓緩緩增強,金身越來越凝實,金身四周,竟是生出一圈圈瀲滟樣陣形波紋。
李魚這道幻化凝聚金身的法門,非但能輕松匯聚四周天地靈力,竟然還融入了玄妙高深的陣法、符法之道。
漸漸地,元仙以下境界的中低階修者竟是無法再窺出個中奧秘,只覺得這陣紋符文越來越復雜,看得是眼花繚亂,而元仙以上境界的修者則一個個雙目發亮,心中狂喜,盯著這金身目不轉睛。
時間一點點過去,眾仙竟是忘了時間流逝,忘了過去了多長時間,也許是一刻鐘,也許是兩刻仲,也許更長,好在,這法相越來越凝實,當四周的天地靈力突然間倒卷,散去,當天際頭飛落的星星點點的仙光突然間消失不見,那尊百丈金身已然是栩栩如生,一張年輕的面容劍眉星目,平靜中透著威嚴,英氣中帶著親切,而這金身體內靈壓之強,竟讓人不敢用靈覺去查探去碰觸。
此刻,就連問仙學宮之內的一眾大羅,一眾金仙,神色也肅然了起來,望向這金身時,一個個神色復雜,這金身,體內赫然融入了不下萬道各不相同的符文陣紋,赫然如同一尊金鐵之物構成的法軀,其穩固其堅固,只怕是不亞于在場大多數大羅金仙的真身道軀,而這尊金身體內透出的靈壓更是讓人生畏,仿佛亦如真身一般,仿佛一抬手一投足就能撕裂蒼穹毀天滅地。
城內城外,一片靜寂!
億萬修者,面對這尊金身,竟然齊齊生出了畏懼景仰之心。
而這金身,在萬眾矚目之下,緩緩抬手,隨手一招,凝聚出一團雪白云朵,墊在腳下,緊跟著,盤起了雙腿,趺坐云端,法目如電,左右四望,金口一張,仙音驟響。
聞聽這洪亮仙音,眾修心神皆顫,不約而同地收斂心緒,拋去雜念,凝神靜聽了起來。
短短數語過后,眾修再次興奮了起來,李魚所講,赫然正是這道玄妙的快速聚氣法門——萬源妙法訣!
這一下,非但是城內城外眾仙,就連問仙學宮內的一眾大能和天驕精英也齊齊靜心屏氣,一個個興奮地老老實實地聽起了這大道真言。
對于一眾大羅金仙和各大仙門老祖來說,想要獲取這道萬源妙法訣并不難,畢竟,神火宗弟子上千萬,修煉此功者數不數勝,總有門道來求得此功,可此刻,正在講授此功的乃是李魚,這就不同了,據說,這道法門正是李魚親創,而李魚親自傳法,自然是難得而不同的。
偌大個神火城,上億修者,這一刻,竟是靜止了下來,沒有任何人發出異響,也沒有任何人惹出動靜,甚至沒有人走動,一個個如泥雕,如石像,安靜地把目光望向問仙圣山之巔的百丈金身。
這天地間,除了風聲,只有李魚的聲音響起,只有這大道之音在天地間回蕩。
天際頭光影變幻,時間一點點過去,日中,日落,暮色降臨,星辰滿天…
只到第二日,將近日中時,那大道仙音才嘎然而止,那金身法相才緩緩站起,身形晃了幾晃,化作漫天仙光符文閃爍。
如煙花般炫麗的光影散盡,這城內城外依然是靜悄悄,足足過去了一刻多鐘,這神火城才漸漸熱鬧漸漸喧囂了起來,而放眼望去,依然有無數修者一動不動地端坐在云端、山巔、樓頂,一動不動地站在街道,仿佛如雕塑,顯然,正在悟道,尚未醒來。
而那些正在開口交談者中,此刻,竟有一多半人是在抱怨自己沒有準備足夠多的留影石,抱怨著這留影石太緊俏太難買。
這長達一天一夜的講道,最初時,仿佛是淺顯易懂,而到了中間部分,已經是玄奧的不易理解了,再到后,那更是晦澀難懂,若不用留影石記下來,可就錯過了太多。
好在,這場法會是公開的,這么多的聽眾,而眾仙幾乎沒有孤身而來,多有親朋好友相隨,隨后大家相互交流,相互提點,還是能消化掉學習到這道仙功妙法的。
而有不少修者在“醒”過來之后,竟是匆匆轉身,要尋一安全僻靜之地來閉關,來試著消化這仙法妙功,甚至是試著沖擊瓶頸。
問仙學宮內,竟有一多半的大羅與金仙第一時間告辭離去,要去閉關。
而青帝、伏魔真人、丹圣這三位人仙大佬,竟然從頭到尾一刻也沒有遺漏地旁聽了這場傳經,隨后,與李魚以及眾仙告別后,這三者竟然全部選擇了閉關,似乎有所悟。
“奇了怪了,這世間,還真有這般大公無私之人?”
“你覺得呢?”
“我覺得不像,這小子之所以這般大方,肯定是另有目的,要么是借此收買人心稱霸此界,要么是想讓人多塑幾座香火神像,多收集一些香火之力!”
“倒也不是沒可能,不過,這小子這道聚氣法門的確是有些道道,別說是這些人仙,就連你我,若按著這法門修煉,都有不小收益?”
“這倒是!”
“麻煩,頭疼,這小子已成氣候,而此界的這些老家伙你也看到了,一個個都不簡單,你說,這樣的界面,是該來,還是不該來?”
“的確有些麻煩,想侵占此界,難?”
“何止是難,一個不慎,只怕還會惹來天大禍端!”
“那怎么辦?”
“怎么辦?問那些老不死的去,你我只管把消息帶到,究竟怎么做,他們自己拿主意!”
“看來也只能這般做了,你不知道,方才那李魚的法相沖這里望了一眼,那一眼,嚇得我差點轉身而逃!”
“誰說不是呢,這小子…你我沒進城是對的,最好離這小子遠點!”
神火城外,一處不高也不矮的柱狀山峰之巔,兩名并肩而立的男子在傳音交流。
這兩名男子一高一矮,一中年一青年,一個相貌兇惡,一個相貌和善,這座山峰離城不算遠,千里不到,可奇怪的是,這山峰上,除了這二人,竟然沒有其它修者,絲毫不顯擁擠,與周邊其它山峰上人滿為患的景像有著鮮明對比。
不是其它修者不想來,而是這二人乃是這九重天大名鼎鼎的兇徒,兩名金仙九轉大圓滿境界的兇徒散修。
不過,這兩名兇徒也并非真正的窮兇極惡之輩,只要沒人去招惹,這二者也不會平白尋人麻煩,而這二者,素來不喜與人結交,仇家似乎也不多,正因如此,城中雖有一堆的大羅金仙,卻似乎沒有這二者的仇家,竟然沒有人跑出來滅殺了二人,而這二者到了這神火城外后,花了一筆仙晶“請”走了最初占據這座山峰的眾仙后,這座山峰就成了二者的落腳地,沒有人靠近。
二人一邊交談,一邊沖著問仙圣山方向觀望,隨后,發現問仙圣山方向沒有其它動靜傳來,二人商議了一番后,竟是轉身離開了此山,就這么走了。
四周眾仙發現此處異常后,小心翼翼地左右觀望,發現這二人真的走遠了,似乎是要舍棄此地,頓時有一些膽大者先后奔著這山峰而來。
而在神火城城中心,一間禁制森嚴的大殿內,一名藍袍青年僵立在大殿正中,絕望般地盯著眼前二人,面色蒼白,身軀陣陣顫抖。
這藍袍青年,正是伏魔真人最信任最得力的那位親傳弟子,而眼前這二人,乃是青鱗、血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