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刻鐘就能走完的路程,龍輦硬是走了小半個時辰。
當一座雄闊的大城出現在視線之中時,敖無憂本能地停下了手中動作,放下了酒盞,懶洋洋的神情一瞬間收斂不見,神情變得凝重,就連腰身都在一瞬間挺直了幾分。
此刻這龍輦離著瑤光城至少還有三百里遠,可這瑤光城太大了,早早地就映入了眼簾,百丈高的城墻,向兩邊綿延數千里,若想用肉眼去觀望去判斷這城墻的長度,即便是目力再強也望不到邊,別說金仙,大羅強者也沒有這般目力。
沒有護城河,沒有溝塹暗堡,地面平坦,空中也沒有布設什么攔截法陣,可離著這足足三百里遠的距離,一道強大的空間壓制之力已是撲面而來,拉著龍輦的六條虬蛟,本能地齊齊放慢了速度。
除了禁錮壓制之力,還有濃郁到極點的殺氣撲面而來,這殺氣,讓這六條九級蛟虬陣陣膽顫心驚,繼續向前行出幾十里遠,已是一個個停下了前行,身軀在空中不安地扭來扭去,為首的兩條蛟龍警惕緊張地望向那座高聳的城樓,身周光華閃爍間,竟是祭出了護體光罩,另外四條虬龍也是紛紛祭出護體光罩,先后扭頭望向龍輦上的敖無憂以及駕車的車夫。
前方,五顏六色的靈光織成了一道厚厚光幕,如一口倒扣的巨碗,把這座雄城給罩在了碗中。
而這“碗”,在龍輦的正前方位置,有一個凹形“豁口”,這個“豁口”,乃是一座高聳的城樓,城樓前方和左右兩側并沒有光罩遮擋,遠遠地望去,有兩排甲士站得整齊,最前方的十余名甲士,身上的戰甲顏色各不相同,有金甲有銀有黑有青,而在這十余名甲士后方站著的一排甲士,清一色的金色戰甲,數量超過了百人。
天鷹衛中,金甲代表的乃是天仙修士,若這排甲士皆是天鷹衛中人,也就是說,這城樓上,此刻聚了上百名天仙,而能站在天仙身前的,也只有金仙長老了。
那濃郁的殺機,正是從這群甲士處傳來。
“瑤光城這是什么意思?拿我們當敵人?”
一名身材矮胖的妖將喃喃低語,臉色陰沉。
“不識抬舉!”
那名打了鐵英兩耳光的黑甲妖將接過話頭,鼻中更是輕哼了一聲,可他的目光中,卻分明有一絲怯意。
怯的不僅僅是他,其它幾名妖將,同樣是一個個面色陰沉,目光中有驚懼,有警惕。
也有人偷眼打量敖無憂,打量那名銀甲青年。
銀甲青年舉目遠眺,神色看似平靜,可兩道劍眉,卻不自禁地擰了起來。
敖無憂的面色有些陰沉,鼻中突然冷哼了一聲,開口道:“赤血…何在!”
聲音并不如何響亮,反而有些低沉,可這聲音卻瞬間在這數百里天地回蕩。
“何在…何在…何在!”
聲音撞在護城光幕之上,化作一道道回音在空中震蕩,虛空起了一層層漣漪,如波浪般從龍輦所在位置奔著瑤光城所在位置席卷而去,護城光幕竟然一陣陣顫動。
在問出這句話語的同時,一道恢弘靈壓也從天而降,如泰山壓頂般砸向瑤光城,砸向城樓之上的眾甲士。
城樓之上的眾甲士一個個肩頭一緊,身軀如被山岳壓中一般,本能地齊齊施法抵擋,身周蕩起一道道各色靈光,不少金甲甲士體內骨骼一陣噼啪作響,有人竟是雙膝一軟,竟要跪倒在地一般,一個個面色齊變。
這威壓,太盛,似乎也只有大羅境強者才能釋放出如此強橫靈壓。
眾甲士眼前突然間光影一閃,一團赤焰沖天而起,在空中一凝,化作了一口千丈巨刃。
隨著這赤焰沖天,那道幾乎要壓跨眾修的強大威壓瞬間就退去,變弱,而隨著那千丈長的火焰巨刃成型,那威壓進一步削弱。
一道高大的身影越眾而出,身著青金色戰甲,正是青鱗,而他此刻所扮的角色,則是畢勝天。
青鱗左側,一襲黑甲的魔羅同樣是向前跨出了一步,掌中光華一閃,多了一口斬山刀,魔羅的身份一直是畢勝天的分身,執掌天鷹衛。
“打!”
一聲清亮的女子聲音也在此時響起。
聲音的主人,正是一襲銀甲的趙青,她此刻就站在青鱗的右側,而在她的右側,乃是冷寰、趙炬、慕容飄雪、姜宇、錘仙、張京六人。
魔羅的左側,站著焚天魔君、明劍真人、北宮野、卜吉、雷祖以及兩名金仙散修。
隨著趙青的這聲“打”,這十六名金仙或揮拳,或抬掌,或召風,或引雷…齊齊發起了攻擊,緊跟著,眾修手中光華閃爍,手臂揮動間,一道道靈光飛舞,一件件刀斧槍盾等法器祭在了空中。
與此同時,青鱗的頭頂上空光華大放,烈焰飛舞,一尊千丈巨人憑空生出,呼拉拉,天地靈力震蕩,千里萬里之內的天地靈力如受到了招引,齊齊奔著這法相而去。
尖銳的破空聲驟然響起,一道道拳影、掌影騰空,只是一閃間已到了龍輦的上空,裹著狂風砸下,與此同時,一道道雷霆,一團團烈焰也在龍輦上空憑空生出,向下砸去。
而青鱗最早祭出的那口千丈巨刃則第一個出現在了龍輦上空,向下狠狠斬去,目標正是敖無憂。
緊跟著,一道道劍光刀光,一枚枚飛劍,長刀、飛斧、大斧劃出一道道光華,撕開一道道虛空,直奔龍輦殺去。
眾金仙后方,一眾天仙修士則是快而不亂地迅速結成了六個方陣,分列在了六個方向,紛紛祭出了法器,定睛看去,這六個方陣上空,左一、左二是密密麻麻的兩堆飛劍,其它四陣上空則是橫七豎八的刀、槍、斧、錘。
這六個方陣的眾天仙雖齊齊祭出了法器,擺出了陣勢,卻是快速蓄力,引而不發。
除了這六個方陣,還有一群天仙迅速移動到了青鱗的身后,一個個身周烈焰、金光飛舞,道道烈焰,道道金光,齊齊沖天而起,匯入了青鱗祭出的法相金身體內。
而焚天魔君、錘仙、姜宇、張京等多名金仙身周亦有烈焰金光飛起,匯入青鱗祭出的法相體內,這法相體內靈壓快速攀升。
“爾等…該死!”
敖無憂面色鐵青,身影一晃,離開了龍輦,大袖一揮,轟的一聲大響,金光沖天,虛空之中憑空生出了一只萬丈之巨的擎天大手,手心朝天,沖著天際頭飛落的攻擊狠狠拍去。
只是一擊間,有三成左右的攻擊被這大手給直接拍碎。
那名銀甲青年在敖無憂離開龍輦的瞬間,亦是化作一道銀光沖天而起,可他并沒有沖上前去,反而是沖著龍輦后方飛去,似乎是要躲開這從天而降的攻擊。
“找死!”
“該死!”
“大膽!”
“混賬!”
其它妖將一個個罵罵咧咧地騰空飛起,一邊怒罵,一邊還擊,就連那兩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妖在第一時間跳出了龍輦反擊,唯有那名車夫沒有離開龍輦,手中長鞭一揮,一道道鞭影沖天,迎向了一道道落向六條虬蛟的攻擊。
這車夫,出手迅捷,迅猛,看其修為神通,似乎比眾妖將都要高。
這十名化形妖將中,有多達四名十級大妖,其它六人皆是九級大妖中的好手,可眾妖怎么也沒想到對方說打就打,而且是一群金仙齊齊出手,漫天都是拳影、掌影、烈焰、雷霆躲開了這個,躲不開那個,剛剛擊碎了這些拳影、掌影,一片密密麻麻的刀光劍影已是襲來,緊跟著,破空聲大作,密密麻麻的一片飛劍襲了過來,竟是足足有數百口飛劍。
敖無憂掌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桿金槍,手臂晃動間,道道槍影沖天,輕輕松松就破開了一道道飛落的烈焰刀光,可這刀光迅捷,源源不斷而來,敖無憂雖能破開這刀光,卻無法分身去幫其它妖將抵擋攻擊。
與敖無憂對攻的,正是青鱗頭頂上的那尊法相,一道道烈焰刀光呼嘯而來,此刻,這法相匯聚了多名金仙,二十余名天仙體內的真火靈氣,外露的靈壓之強,已在逼近敖無憂。
轟鳴聲驟然大作,那六隊天仙出手了,齊齊把飛劍飛斧刀槍給祭了過來,光影縱橫,密密麻麻一片。
一時間,根本無法分清這些飛劍飛斧是天仙修士祭出,還是一眾金仙祭出。
接連有幾聲慘叫傳來,那幾名天仙妖將哪里能擋得住這般暴雨般的攻勢,片刻間已是慘死了四人,其中就有那兩名女妖,這兩名女妖衣著清涼,沒有戰甲護身,自身實力又不強,直接被飛劍擊成了篩子,血肉橫飛,血雨飛灑。
虬蛟的慘吼聲緊跟著傳來,這幾條虬蛟的肉身雖強,可身軀巨大,更容易被擊到,偏偏它們還被鎖鏈栓的緊緊,無法掙脫鎖鏈束縛,雖說張牙舞爪地擊碎了不少攻擊,那名車夫也替它們擋下了不少攻擊,可還是中了招。
血雨紛飛中,有三條虬蛟頭顱被打爆,身軀之上釘滿了飛劍、飛斧,另外三條頭顱雖沒被打爆,身上也是遍體鱗傷,而龍輦在那三條無頭蛟的下墜拖拽之下,沖著地面飛墜而去。
“該死!”
那車夫目眥欲裂,怒吼著沖天而起,離開了龍輦,手中長鞭一揮,一道道裹著雷光電弧的鞭影撕裂虛空奔著城樓之上飛去,身影則跟在鞭影之后殺向城樓。
一道烏光繚繞的刀光則突然間出現在了他的身前,這刀光,僅有百丈之長,可刀光中透出的陰冷氣息,卻讓這車夫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這刀光的速度之快,也讓他心神一陣狂跳,猛然止步,手中軟鞭一抖,竟如一桿長槍一般抖的筆直,直奔這刀光刺去。
轟,刀光崩碎,可這車夫手中的軟鞭則被刀光削斷,身影更是如炮彈般向后飛退。
眼前又是一道刀光襲來,刀光的后方,則跟著一堆亮白色的飛劍,這些飛劍,透著無邊寒意,劍影所過之處,虛空中竟是起了一層白茫茫寒霧。
車夫的面色瞬間煞白一片,怒吼著揮動軟鞭猛擊,可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擊出鞭影的速度竟比方才慢了倍許,擊碎了刀光,卻擊不碎飛劍,何況這飛劍足足有三十六枚之多,從各個方向沖他飛來,砰砰砰砰一陣悶響聲中,接連有幾枚飛劍斬在了車夫的身軀之上,把其身軀之上刺出一個個血窟窿,可下一刻,這血窟窿已變成了冰窟窿,滋滋啦啦的響聲中,這車夫身周結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色冰殼,身軀如被凍僵了一般沖地面飛墜。
砰,一聲悶響,一枚飛劍洞穿了車夫頭顱!
魔羅的神通要勝過這車夫一籌,冷寰的神通也不弱于這車夫多少,一個刀光中蘊含著麻痹之力,一個飛劍中蘊含著能在眨眼間凍結神魂血液的玄陰真氣,強強聯手,偏偏這車夫和其它妖將不同,竟然連一件戰甲都沒有穿,而他也沒想到,魔羅的刀光根本不能伸手去擋。
冷寰一擊得手,心隨意動,眾飛劍一個轉向,奔著那名紅面妖將殺了過去,這紅面妖將的實力僅次于這車夫,要強于其它妖將,如今反擊的最猛烈。
另一個方向,三組飛劍亦是先后變向,齊齊奔著這紅面妖將殺了過去。
明劍真人、慕容飄雪、姜宇亦是盯上了這紅面妖將。
眨眼間,這名紅面妖將變成了一團血雨。
“住手,爾等是在找死!”
敖無憂吼聲如雷,蓋過了所有轟鳴聲,神情扭曲,額頭之上青筋爆起。
手中金槍狠狠刺出幾槍,擊碎了那尊金身法相接連斬出的刀光,身影一晃,如瞬移般沖向了金身法相,直接撞向了金身法相,身周光華大放,一件金甲披在了身上。
平日里,他是最不喜歡沖鋒在前的,可此刻,他只想沖到城樓之上,親手把城樓之上的眾修一個個戳倒在金槍之下。
轟隆一聲大響,那金身法相竟被敖無憂直接撞碎,而敖無憂穿透金身法相之后,向下向前一步跨出,沖向城頭,手中金槍一抖,一槍刺向人群最前方的青鱗。
一赤一黑兩道刀光迎面而來,青鱗、魔羅齊齊揮刀迎擊。
另一道烈焰劍光沖天而起,緊跟著兩道刀光刺向敖無憂的胸膛,這烈焰劍光赫然呈赤、紫、青、白、藍五色狀態,劍光飛起的那一瞬間,這方虛空竟然變成了煉獄一般炙熱,即便是敖無憂這名大羅境的真龍,也在這一瞬間口干舌燥,肌膚火辣辣刺痛,情不自禁地想要退后遠離,不愿被這劍光擊中。
這一劍,正是一直沒有出手的焚天魔君斬出,匯聚了十成力道,就等著有強敵送上門來。
轟的一聲大響,刀光、槍影、劍光撞在了一起,崩碎,本是沖向城頭的敖無憂,借著這股大力如閃電般向后飛退,遠離了城頭,本是一腔血勇,一腔憤怒,可發現這城頭上太過危險,他又本能地心生退意。
槍影、刀光、劍光崩碎后,化作漫天的烈焰、金光、黑焰沖著城頭上飛灑,而這炙熱的氣息和狂暴的靈壓讓城頭上的眾修一個個心驚肉跳,暗自叫苦。
不過,卻有道道罡風道道雷霆道道劍光及時飛起,又有一面面盾牌飛來,擋在了眾修頭頂。
轟隆隆的巨響聲中,烈焰、烏光、金光沖著四周飛灑,有盾牌被巨力擊中,向下倒飛,撞向群修。
不過,這危險已被削除掉了最弱,對眾修已是起不到多少殺傷力。
眾修原本就分工明確,有攻擊,有防御,而這戰陣群攻之道,對此刻城頭上的眾修來說,早已熟之又熟,已經養成了肌肉記憶,即便是腦子反應不過來,手腳也能跟得上。
一道道刀光劍影呼嘯著斬向敖無憂,敖無憂手中金槍狂舞,且戰且退。
“符!”
趙青的聲音再次響起,身后,兩隊天仙修士齊齊揚起了手,齊齊祭出了手中緊攥的符篆。
轟隆隆隆,空間陣陣扭曲,一道道烈焰劍光,一道道雷光電弧沖天而起,這每一道劍光每一道雷霆,都不亞于金仙修士的全力一擊,這多達四十余張符篆,赫然全是十階的符篆,符殿壓箱底的寶物,而其中有八張符篆,乃是李魚親手煉制,其威力之大,僅僅一張祭出,趙青這樣的金仙都難以抵擋。
一片劍光雷霆把敖無憂的身影給裹在了正中。
一聲轟鳴巨響過后,漫天雷火飛舞,其中有一團畝許般大小的雷火,卻直沖云霄,這團雷火中,敖無憂手舞足蹈,身上的龍鱗金甲破碎出一個個大洞,裸露在外的面皮肌膚焦黑一片,七竅噴血,體內靈壓衰弱的如一名金仙般。
而就在此時,另一個方向,離著這城樓有千里遠,轟的一聲大響,倒扣巨碗般的護城光罩竟然破開了一個大洞,那名銀甲青年盯著那大洞看了幾眼,深吸了一口氣,身影一晃,手提長劍沖入了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