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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7.做個好人

  看著付澤方和翁言東兩人驚呼后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陳晉反而有些詫異了。

  他自詡不至于連這么明確的情緒都能看錯,兩人的眼中確實慢慢滿滿都是不解和震驚。

  “難道說…這林歲發欺上瞞下的本事這么高了?”他心中想著:“還是說這兩位的演技高超到了這種程度?在瞬間連自己都能騙過去?”

  然而接下去兩人的反應,立刻就印證了陳晉的猜想。

  只見付澤方對翁言東嚴肅道:“言東,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業務范圍上,付澤方還是比翁言東要大一些的。所以乍一聽聞這種事情,他立刻就開始追問了。

  翁言東惱道:“我也不知道啊!林歲發他…他…”

  “你呀”付澤方恨鐵不成鋼的嘆了一聲,現在再去責怪翁言東任人唯親也沒什么意義了。

  他回頭對老蒜問道:“同志,你怎么稱呼?”

  “我叫張栓,你叫我老蒜就行了。”老蒜應著。

  付澤方立刻道:“你放心!你的事情,我們調查清楚之后,一定會給你一個圓滿的解決方案。不過我還是想問,你這個情況,是只有你一個人,還是…”

  他沒敢問下去。因為他心里很明白,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就必然不可能是個例。

  老蒜也不用他問完,立刻應道:“當然不止我一個人!光我們東門弄的鄰居,多的幾十萬,少的十幾萬,反正多是要扣掉一大筆的。”

  付澤方沉沉一嘆,回頭看了翁言東一眼:“你都看見了?這就是你推薦的好開發商!”

  翁言東皺著眉,心里現在已經把林歲發的祖宗十八代都親熱的問候了一遍。

  因為濛洲縣東門村的舊城改造屬于官方項目,并不是土地出讓,所以并沒有進行招標拍賣,直接就被林歲發通過翁言東的關系承接下來了。

  再加上濛洲縣城里,也并沒有什么本地的開發商企業,加上翁言東的關系,其他有一些想跨行撈金的人,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可翁言東萬萬沒有想到,那個號稱自己有建筑經驗的林歲發,竟然敢做出這種事情來?

  “林總,林總”趙帥帥大呼小叫的跑到林歲發面前。

  林歲發急道:“他們人呢?在哪?”

  “就在東門弄那邊呢,但是…”

  “但是個屁啊!”林歲發一聲怒吼,喝斷了趙帥帥的話:“老子今天不弄死他們,就不姓林!”

  言罷,他一揮手就領著人朝東門弄涌去了。

  并不寬敞的街道,幾十人簇擁在一起,確實顯得盛世有些浩大了。

  然而被落在后面的趙帥帥整個人都不好了…

  林歲發最近半年在濛洲縣城里囂張慣了,已經徹底膨脹啦!

  他害怕去晚了陳晉就這么跑了,于是帶頭奔跑起來,后面的人也就跟著奔跑,硬是沒讓趙帥帥追上他…

  呼啦啦的人群越過廢墟,一下子就把陳晉這一行人給圍住了!

  林歲發得意的上前,剛要說話就愣住了…

  卻見翁言東一臉鐵青的回過頭狠狠盯著他怒吼道:“林歲發!你個王八蛋想干嘛?”

  盛怒之下,翁言東已經顧不得體面了,直接噴了國罵!

  而林歲發比他還要崩潰呢。

  因為翁言東并沒有通知他要來視察工作或者是走訪啊。

  自己要對付的是陳晉,怎么就把自己的靠山給圍住了?

  這時陳晉笑道:“翁。你看,這就是林總的行事風格吶。”

  “就這么讓他鬧下去的話,呵呵恐怕過不了幾天,市里的巡視組就要下來咯。”

  翁言東:

  “還不快給我滾?”他朝著林歲發喊道。

  林歲發哪還敢說什么?急忙就要離開,卻被另一個人喝住了:“站住!”

  開口的是付澤方。

  他看了翁言東一眼,此刻也顧不上什么搭檔配合了,這種事情擺在了眼前要是都不管,到時候真被人捅上去,連他也要跟著倒霉。

  但盡管他喊了,林歲發哪還敢停留?撒開腳丫子就跑了,比來的時候還快。

  他身后的那群小弟,也是n臉懵逼的呼嘯而來,狼狽而去,做了一次往返跑…

  大馬毫不留情的哈哈大笑,陳晉亦是哼笑了起來。

  “額”這時翁言東上前尷尬道:“陳總,今天這事情鬧得,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陳晉揶揄道:“沒想到濛洲縣竟然是這樣的社會環境?”

  “這么看來的話,我的投資,還真是得再斟酌斟酌。”

  翁言東急忙道:“陳總,絕對是偶然事件,絕對偶然!”

  “偶然嗎?”陳晉找找手喚來牛敏道:“你知道她是誰嗎?”

  翁言東挑眉看了牛敏幾眼,無奈的搖搖頭。

  陳晉嚴肅道:“她是隔壁正和縣農村里的孩子。今年才十四歲!”

  “才十四歲,那位林歲發就敢把她帶到濛洲縣來,準備扔到雞籠街,你覺得,也是偶然事件嗎?”

  翁言東徹底懵逼了。

  付澤方湊過來道:“陳總,你放心。關于林歲發的問題,我會立刻讓縣局著手調查的,不管是哪個方面,都要一查到底。”

  陳晉點點頭:“那我就等著二位的消息了。”

  “額”付澤方有些為難道:“只是如果林歲發…”

  “放心!”陳晉認真道:“我畢竟是濛洲人。這個縣城,每一條大街小巷,都有我的回憶。我不會讓這塊地就這樣拖在這里的。”

  “等你們把問題處理好之后,我可以接手整個縣城區域內的舊城改造項目。”

  “另外…”

  陳晉想了想:“我還可以投資打造我們的百山祖自然旅游度假區。經濟發展畢竟還是需要多元化的。”

  這是他昨晚在腦海中思考之后,漸漸成型的一個計劃。

  濛洲縣地處楚省西南,既算不上交通要道,也沒有多么豐富的物產資源,所以本身就是處城市經濟倒數的一個縣。

  而想要改善這一情況,依然還是任重而道遠吶。

  都說衣錦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可還鄉之后,在有能力的情況下,要是都不為家鄉做些什么,更有善財難舍的嫌疑。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濛洲縣是陳晉的根須所在,他無論如何都是要盡一份心和力的。

  在東門弄這跟那兩位分開之后,陳晉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帶著幾人隨意找了個酒家要了個包間吃午飯。

  點完菜落座之后,大馬對陳晉問道:“老陳,你真準備把濛洲的整個舊城改造都吃下來?”

  “真的。”陳晉點點頭。

  今天已經是五月一號了,上午他剛起床,就已經收到了孔闕發給他的四月份的成交報告。

  在四月份的前二十五天當中,東江市的成交量都已經不能用低迷來形容了,完完全全就是冰封千里!

  二手房只成交了五百多套,而且還有相當數量是三月份確實來不及完成交易而遺留到四月份的。

  一手房的情況要稍微好些,但也就只有兩千多套而已。

  跟三月份比起來,都已經不是下降多少個百分點的問題了,而是連三月份的零頭都不到。

  但情況也是從四月二十五號之后開始改變的。

  因為在當天,東江市房管局發布了政策執行通知,已經將三月份新政的執行細則公布了。

  所以四月份的大部分成交量,其實還是在最后的五天當中貢獻的。

  陳晉很明確的知道,房價的新一輪波動又要開始了。而省會城市的波動,往往都會帶動像濛洲縣這樣三四線城市的價格。

  現在入場,是最好的時機。

  于是他對大馬解釋道:“要是按照利潤來計算的話,其實開發濛洲縣能賺到的錢,比東江市要少得太多了。”

  “但誰讓我們是在這里長大的呢?總得為家鄉做點什么。”

  “更何況,就算現在把林歲發趕走,保不齊還會冒出來一個李歲發,張歲發的。說白了,就算要在濛洲縣賺錢,也得是我們自己人賺。”

  “最起碼,我們能保證不坑人不是?”

  聞言,大馬也認同道:“這話在理。不過…集團里的各位總經理,好像都脫不開身嘛。你準備讓誰在濛洲看著?”

  陳晉皺眉看了大馬一眼,笑道:“當然是你啊!”

  “我?”大馬連忙擺手道:“我那兩家公司的事情都還沒整明白呢。我不行的!”

  “不行不會學吶?”陳晉認真道:“大馬,以后我的生意肯定會越做越大的。”

  “將來會有很多事情,我一個人肯定分身乏術。我需要你在我身邊,幫我!”

  “而且在濛洲縣的話,很多事情相對簡單一些,你也能盡快上手。我也不是要你一個人把活全干了,等我回東江之后,會給你派人來的。”

  大馬聽完,表情很古怪。

  他沉默了半天,最后亦是認真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

  陳晉想了想,又勾著大馬的脖子,跟他貼耳說了一些什么事情。

  隨后大馬一愣,驚訝道:“有這個必要?”

  “有!”陳晉反而有些尷尬:“你也知道的,為了錢,很多人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來的。”

  大馬點點頭:“這事交給我,你放心吧!”

  吃完飯之后,陳晉先把老蒜夫妻倆送了回去,然后跟大馬一起,領著牛敏到了縣城大橋頭的街上。

  這條街賣的全都是火燭紙錢炮仗花圈之類的東西,畢竟是縣城里,還沒有像大城市一樣禁煙禁明火什么的,這些東西反而還有些市場。

  陳晉隨意走進一家店里,買了炮仗和香燭紙錢,然后就直奔厚田村外的一個小山包了。

  在錯過了春節,又錯過了清明之后,他終于可以來看看安安靜靜躺在一起的父母了。

  上山的路有些濕滑,才沒走一會,陳晉腳上的昂貴皮鞋就黏滿了黃泥,但他卻恍若未覺,只是在前頭默默走著。

  后面跟著大馬和牛敏。

  看著陳晉有些孤單的背景,牛敏眨眨眼,忍不住輕聲對大馬問道:“大馬哥,陳哥他…”

  “他的父母十年前就去世了。”大馬解釋了一句便不再說話了,似乎心情也并不是太好。

  兩個人的關系之親近,是不需要語言來形容的。

  兄弟二字,可不是什么一起喝幾杯酒就能建立起來的交情。

  在這之前的每一年,他們都是一起掃墓的,相互都去過對方父母的墳頭,也都相互給對方父母磕過頭。

  約莫十多分鐘之后,三人爬到了半山腰上,來到一座水泥澆筑的墳前。

  陳晉看著父母的墳墓,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大馬…

  當初他不過是個懵懂的十二歲小孩,哪會操辦這些?

  要不是大馬的父母當時出錢出力,他的父母走后,說不得就真的只有三尺黃土了。

  雖說陳晉并不迷信,但是父母含笑后的最后一絲體面,是大馬的父母給的。

  大馬能明白陳晉在想什么,只是笑了笑,上前拍了拍他。

  陳晉把隨身帶上來的鋤頭、柴刀、掃帚解開放下,先是操起鋤頭,開始清理起墳墓邊緣的雜草枯枝。

  盡管大馬清明節的時候已經替他做過一次了,現在其實也沒什么可清理的。

  但陳晉就是想多花點力氣。

  直到他把墳墓周圍的黃土都修繕得整整齊齊后,才操起柴刀,開始劈砍更遠處的一些灌木雜草。

  最后又拿起掃帚,開始清掃墳前的落葉…

  大馬站著沒動,牛敏挽起袖子想上前幫手,也被他給攔住了。

  別人不知道陳晉的心思,他知道。

  陳晉這是在自責呀!

  雖說孝字論心不論事,但陳晉對于自己沒能及時回來掃墓,還是非常的遺憾。

  很快,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陳晉終于把墳墓徹底的打掃了一遍,這才來到了父母的墳前,點上香燭,又擺上鮮花,隨后把炮仗鋪開,點燃…

  在炮仗噼里啪啦的喧鬧中,陳晉開始行三跪九叩大禮,然后默默起身。

  大馬這才上前,一樣行了大禮,隨后掏出煙來給陳晉點上,開口道:“放心吧,叔叔阿姨在天有靈,你不必多說什么的。”

  “他們都能看見。”

  陳晉嘆了口氣,想起了父母臨終前對自己說的最后一句話…

  “做個好人。”

  他無法判定自己正在做或者已經做過的事情,符不符合“好人”的定義。

  只不過他在做每一件事情之前,確實會想一想,如果這么做,父母會怎么想?

  牛敏忽然也走上前來,自顧行起了大禮。

  陳晉一挑眉,想開口阻止,卻放棄了…

  三人回到了酒店之后,剛一進大廳,就有人迎了上來,是付澤方和翁言東。

  林歲發的事情,已經不單單是陳晉會不會投資的問題了,而是影響到他們的帽子了,所以他們的效率高得有些可怕。

  盡管今天是五一假期。但五一勞動節嘛,勞動最光榮!

  他們把幾個主管部門的頭頭全都抓回來到崗辦事,也就幾個小時的時間里,已經有了初步的結果。

  “陳總!”翁言東上前悲切道:“我差點犯了大錯誤吶!還好你提醒了我,不然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付澤方也道:“林歲發的膽子太大啦!竟然敢私自降低賠償金數額,短短半年,就達到了4000多萬!”

  陳晉卻是擺擺手道:“先上樓吧,這里說話也不方便。”

  進入房間之后,兩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付澤方對陳晉道:“陳總,雖然林歲發是肯定要處理的,但是他留下來的爛攤子…”

  “仔細說說。”陳晉應道。

  翁言東道:“其實我們現在已經查明了,林歲發的公司,根本就是個皮包公司,完全不具備拆遷和開發的資質。”

  “只不過之前…哎…這都是我的問題!”

  “之前我確實對他有一些偏袒的意思,所以許多主管領導都給他開了綠燈。可我真是沒想到…他的膽子竟然大到了這個地步。”

  “之前支付給拆遷戶們的賠償金,實際上都是他拿到項目以后的貸款。這是很典型的空手套白狼了。”

  “而且他的貸款,現在也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銀行的爛賬…要不是陳總你發現的早,說不定林歲發有可能過不了多久,就要攜款潛逃了。”

  陳晉聞言,聽明白了兩人的意思:“你們是想…讓我承接他的債務關系,收購整個項目?”

  兩個人都有些尷尬。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而陳晉的大名又如雷貫耳。

  只要陳晉愿意出錢,那么這事情就能平過去。

  要是陳晉不愿意…

  一旦老蒜一個人得到補償的消息傳開之后,天知道那幫拆遷戶會鬧成什么樣?

  不患寡而患不均,從來都是根本矛盾的唯一原因。

  “你們這是在做夢吶!”

  陳晉一句話就讓他們絕望了,他接著道:“我是濛洲人沒錯,我也確實有錢,但我憑什么,要替你們的錯誤買單呢?”

  付澤方現在也顧不上去追究翁言東什么責任了,一切都要以平安度過難關為原則。

  于是他認真道:“陳總,你有什么條件,盡管提。不管是要地皮,還是要政策,我們都可以滿足…”

  陳晉抬手止住他,問道:“如果我不出錢,你們又打算怎么辦呢?可以跟我說說嗎?”

  “這個么…”

  付澤方和翁言東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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