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站在以自我為中心的主觀角度上，陳晉現在應該會笑得很猖狂。
但是如果站在客觀的角度上，陳晉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立刻笑出來的。
沒錯，天坤公司確實是在他的圍追堵截下，才被逼到今天這個份上的。
短短一周不到的時間，就大廈將傾了！
那可是東江市排名第二的中介公司吶，陳晉足以自傲了。
可是在無形間，他毀滅了可能不僅僅只是胡亞華和齊慧川兩個人的夢想。
天坤公司里還有那么多的員工呢。在這種情況下都堅守崗位的人，能說他們不是因為對公司的歸屬感才做到的嗎？
所以哪怕自己勝利了，也并不是說就可以無腦的去嘲笑了。
天坤公司的胡亞華，齊慧川和那幾百號員工，依然是值得尊敬的！
不過唏噓歸唏噓，陳晉并沒有被這種情緒困擾多久。
畢竟生意就是生意，他是有感慨，可也不是什么圣母婊。否則的話，下次恐怕就輪到別人來唏噓自己了！
成王敗寇，一將功成萬骨枯，是每一個銳意進取的人都必須明白的道理。
任何一個成功者的腳下，皆是累累白骨如山！
齊慧川看著已經沉沉睡去的胡亞華，只能苦笑。就連邊上震耳欲聾的音樂都似乎不存在一般，胡亞華睡的很死。
也沒有存酒，齊慧川就架起胡亞華走了出去，讓酒吧里一直關注著這對男人的男女們紛紛側目。
“這才叫真愛呀！對別人不屑一顧，對愛人體貼入微！”有幾個腐女如是想著。
把胡亞華送回家中之后，齊慧川并沒有回家，而是又回到了公司。
事實上就算回來，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么了。或許只是呆在辦公室里，能讓他覺得自己不是那么失職吧。
好在…
胡亞華已經恢復信心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齊慧川取回了被褥枕頭，躺在了沙發上。
枕頭上有些不屬于他的味道，莫名其妙的起到了安眠定神的作用，讓他很快便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8點不到，他剛剛起身，準備去衛生間稍微洗漱一下，卻驚訝的發現胡亞華的辦公室里有人影閃動！
“大清早的，有賊？”
齊慧川猛然推開門沖了進去，然后就跟胡亞華四目相對了。
“胡總，這么早？”他詫異的抬手看了看表，還以為是自己睡過頭了。
胡亞華笑道：“宿醉太難受了！我果然不適合喝酒，后半夜就渴醒了，睡不著，所幸早點來。”
他一邊說著，雙手一邊在鍵盤上敲擊著。
齊慧川點點頭，心道應該只是壓力太大了。不過這也是好現象，至少是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工作上。
洗漱過后，他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開始統計起昨天的離職人數。
從系統上導出了excel表格，拖動鼠標選中區域時，看著零散的數字，齊慧川已經有些緊張了。
隨后將鼠標移動到“∑”符號上，經過一個簡單的求和后，他看著那個數字皺起了眉頭。
161人離職！
昨天員工還剩下四百余人，再減去這161人之后，就只剩下僅有的200多人了！
到了8點半左右門店開門的時間，齊慧川的手機開始不停的響了起來。
他是天坤公司的營運總監，兼管著大西區。
而打電話來的人，全都是大西區的區域經理。所說的，無非就是大量員工離職，雖然還能夠保證繼續營業，但業務量…
已經絕對沒辦法保證了！
就在這時，另外三個大區總監，一起找到了齊慧川。
“大家坐吧。”齊慧川皺著眉看著他們：“什么事？”
大北區的總監尷尬道：“齊總，我們大區…至少有一半的門店已經沒辦法營業了。連區域經理都離職了兩個。”
“齊總。”大東區也道：“快想想辦法吧，這樣下去的話…”
齊慧川抬手：“言盡于此。實在營業不下去的門店，可以暫時閉店。只是一些房租，我們還是虧得起的。”
“另外，各自想辦法安撫下面的人吧。胡總已經想到辦法了！”
隨后他又轉向了大南區的總監問道：“老雷，你的大南區呢？怎么樣了？”
“額”老雷張了張嘴，隨后泄氣的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桌上的對話器響了，里面傳來胡亞華的聲音：“通知幾個大區總監，開會。”
齊慧川立刻應道：“好的胡總，他們就在我這呢，就來。”
聽見這個對話，三個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一絲希冀來。畢竟，從晉房網上線后，已經快一周沒有快過會了。
幾人進入會議室之后，胡亞華已經坐在主位上了，笑瞇瞇的看著眾人。
坐定后，他笑道：“各位，想必昨天的離職人數，都已經看見了吧？”
見幾人都是凝重的表情，胡亞華繼續道：“情況確實已經壞到這個地步了！不瞞你們說，萬策公司的譚姿剛才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談的是轉讓店面的事情。”
“他們想一次性吃掉所有我們閉店的店鋪。”
“他們吃得下嗎？”齊慧川立刻應道：“那么多門店，都是挨著他們原本的門店的…”
隨后他自己就愣住了！
確實，天坤公司的許多門店，都挨著萬策公司的門店。吃下來，不是等于浪費么？
可他也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的員工大批量離職，能去哪？
有能力一下子接納這么大數量員工人數的，只有萬策公司了。不擴張店面，他們現在的門店，面積就不夠大了…
所以，自然是直接吃掉天坤公司空出來的門店最好了。雖然會有一筆轉讓費，但省掉了裝修的費用，換個招牌就能直接營業。
以萬策公司的執行能力，搞不好都用不了半天時間。
見齊慧川都沉默了，其他人自然更是無言以對。
情況，遠比想象當中更惡劣！
胡亞華又開口道：“我想問你們一句，就算是現在這樣，你們還有信心跟著我，繼續在天坤公司干下去嗎？”
“當然有！！！”
齊慧川應得很認真，聲音很洪亮。就像是對口相聲里的捧哽演員一樣敬業，也讓這響亮的回答變得像個相聲里的包袱。
然而另外三個人的表現，卻讓這個包袱變成了那種抖不響的包袱。
會議室里很安靜，氣氛很尷尬！
“胡總。”大南區的總監老雷這時開口道：“雖然這么說有點過分，但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還得找飯轍…”
齊慧川怒道：“你什么意思？”
“慧川。”胡亞華止住了他，朝老雷看著。
老雷沉吟了片刻，下定了決心，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張紙，展開向胡亞華遞了過去。
“本來想找個更合適的時機，但是…”
他說不下去了。
齊慧川也看見那張紙上的內容…
辭職申請書。
“王八蛋！胡總平時怎么對你們的？以前每年都拿著業績分紅的時候，怎么不辭職啊？”
他一拍桌子，憤而怒道。
還是胡亞華，拍了拍他：“慧川，你這個臺詞，過時了喔。”
他輕笑著，接過了辭職報告，認真的看了起來。
會議室里更加安靜了！
安靜得只能聽見幾人的呼吸聲，安靜的仿佛還能聽到幾人的心跳聲…
人心都是肉長的，隔著肚皮，也看不出是黑是紅。
胡亞華看完之后，又朝著另外兩個大區總監問道：“你們呢？”
“額…”
兩人齊齊一怔，心中對老雷的做法都有些非議！
“怎么就被他先了一步吶？現在拿出來也不是，不拿出來也不是！”
“好了好了。”
胡亞華揮揮手讓老雷坐下，翻開自己面前的文件夾，把幾份文件遞到了眾人的面前…
“股份贈送協議？胡總你…”
“行啦慧川！”
“砰！”齊慧川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看著另外三個人咬牙切齒，橫眉怒目！
看到這份協議的一瞬間，他就反應過來了，胡亞華決定賣掉公司了！
如果是準備關閉公司，股份也就沒有意義了。既然要贈送股份，那么目的，無非就是讓自己這幾個人，在天坤公司被收購之后，在最后還能落一筆實惠！
但同樣也在這一瞬間，齊慧川的眼淚就開始流淌起來了，渾身顫抖，咬著牙落淚…
他覺得這個世界簡直太荒謬了！
大廈已倒，胡亞華想著的是，最后給大家一筆實惠。
而另外幾個人，想著的是自己未來的出路。
呵呵，所謂人心？
偏偏他還找不出任何話來呵斥他們，因為做出這種決定，卻是人之常情。
呵呵，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大家跟著我，也沒撈到多少好處，一年到頭忙東忙西的。”
“現在我也確實拿不出更多的東西了，贈送給你們的股份不過，只有5，畢竟也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
“大概能值5000萬左右，算是我最后的禮物吧。”
“慧川的這份，比你們多，你們也不要不平衡。他做的多做的少，你們心里自然也是有數的…”
胡亞華說得很慢，很慢。
另外三個人自然是忙不迭點頭，原本都準備“凈身出戶”了，臨了還能拿到股份，這意外之喜還有什么好不滿意的？
齊慧川沒去看遞給他的那份協議。
上面寫的數字是20，如果按照金廈集團給出的價格，能值2個億！
胡亞華也是怕陳晉在這個時候再次壓價，所以給的特別多。
協議上，贈送方的字已經簽好了，是胡亞華早上來公司才準備的。
三個人當然是毫不猶豫的簽字了，心里甚至沒有絲毫的慚愧。
在經過最初的錯愕驚喜之后，這一刻他們已經開始覺得這是自己應得的了。
只有齊慧川，看著胡亞華依然微笑的臉龐，泣不成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