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沒搶跑啊!”
葉欽神色激動地跑到了充當發令員的那名男子身邊,接連辯解道,“老師,我是聽到槍聲后才起跑的。”
“你被罰下了,請離開跑道!”
做發令員的那名中年男子依舊面無表情,指了指旁邊,示意葉欽離開起跑線。
葉欽卻根本不走,攔在了發令員面前,面色漲紅地解釋道:“老師,我真沒搶跑,第一槍有人搶跑之后,我第二次特別注意了,比平常起跑都要慢一些…”
“第四道的選手,趕緊走開,不要影響正常比賽進行!”充當發令員的中年男子看在攔在身前的葉欽,皺了皺眉,語氣變得有些生硬。
“可是,老師,你是不是看錯了,我真沒有搶跑…”
葉欽急得額頭直冒汗,方才那股子信心滿滿,一定要拿第一的心態,被突然而來的搶跑罰下給搞得蕩然無存,現在心頭只剩下一陣陣的恐慌。
場邊關注著這場男子100米決賽的人群看著起跑線發生的一幕,有的人好奇,有的人神色不解,有的人拍手慶幸,有的漠不關心,種種反應不一而足。
還有些低低的竊語議論聲里,有人在問為什么比賽還不開始,有懂得短跑體育比賽規則的簡單解釋了幾句,然后聽到的人微微拊掌拍頭,一幅了然的神色。
同組決賽的選手里,第三道的李永亮和第五道的余洪武兩人看著葉欽被搶跑罰下,都有些莫名所以,兩人對視了一眼,走回各自的跑道前,低頭,默然無語。
“葉欽!”
正在這時,一直在場邊稍遠的地方看到發生這一幕的嚴凝走了過來。
“嚴老師,我剛才真的沒有搶跑…”
葉欽看到嚴凝過來,急得臉上的汗都出來了,又再次開口解釋。
關于搶跑的規則,以前在訓練的時候聽嚴凝也簡單說過搶跑規則,有些選手會在第一槍壓槍跑,成功就能夠得到起跑優勢,失敗了,也會給其他選手帶來壓力。
他當時也只是聽聽而已,怎么也沒想到這種事情竟然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而且葉欽感覺自己是在聽到槍響之后才開始起跑的。
嚴凝用眼神安撫了一下葉欽,轉而神色清冷地看著充當發令員的中年男子,“裁判員!我對于你的處罰提出‘抗議’,在沒有專業設備的情況下你是如何判斷選手搶跑的?”
在大型正式的比賽里,起跑線前是有裁判員、主發令員、發令員、召回發令員,助理發令員等多名工作人員一起協同工作。
而南秀市市中學運動會這個等級的比賽,比一般學校的校運會是要大型許多,但依舊還遠遠達不到正規比賽的各種人員配備,起跑線前也就只有嚴凝面前這個中年男子是主發令員兼裁判員。
中年男子在嚴凝出現的時候就注意到她,微微避開了她的目光,若無其事調整著手里的發令槍,淡淡道:“我看到了第四道的選手搶跑,就像方才第六道的選手一樣,搶跑動作我就看得很清楚。你可以提出抗議,但現在你們趕快離場,不要影響正常的比賽!”
嚴凝眉頭皺了皺,對于這種手記時比賽里的搶跑判定,在沒有專業設備的情況下,只要不是太過夸張,完全是一件極為主觀的事情。這點就像足球場上的判罰,不論賽后如何,但是在場上裁判員做出判罰的時候,參加比賽的選手都需要嚴格遵守。
嚴凝不是小百花,她經歷過職業賽場,到這個時候已經很清楚地明白,是被人針對了。
這幾天葉欽的表現太過炫目,高中組400米和200米兩個項目的第一加紀錄,再拿個100米的話,就一個人包圓了高中組的短跑項目。
想想嚴凝都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一個市中學運動會,至于搞出這么多的門門道道么?!
有些東西都不用說得太明白,越是這種小型比賽,小地方的賽事,各種亂七八糟的越多。
“葉欽哪里有搶跑啊!”
“裁判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此時幾個圍觀在人群里的秀水二中的學生都涌了上來,甚至隨行帶隊的兩個男老師也跟著后面,看架勢都想要上來和裁判理論一番。
“回去!”嚴凝朝著想要爭辯的秀水二中學生們輕喝了一聲,用眼神制止了其他人的動作。
在賽場上,是最能體現一個運動員的職業道德和職業精神,嚴凝不會去做無謂的爭論,無論有多不服氣,多么不甘心,在賽場上就算遭受到不公正待遇,需要的也是賽后去申訴抗議,而不是胡攪蠻纏。
“走吧,葉欽!”嚴凝轉過身,伸手輕輕拍了拍葉欽,安撫道。
“嚴老師,可是比賽…”葉欽一時間只覺得心里堵得慌。
“不用說了,我知道的!”
嚴凝搖了搖頭,拉著葉欽的手臂,就準備往外走。
“我…我…”
葉欽轉過頭,看著其他選手已經在起跑線前就位,心潮翻涌,似乎有一股氣從腳底板蹭蹭蹭直往頭頂上竄。
“這個裁判為什么會判我搶跑,我是真的搶跑了嗎?我記得自己聽見槍聲才開始跑的!”
“如果早知道這樣,起跑的時候,我就再慢一點,那樣就不會被人挑出毛病了!”
“我明明可以贏的,我好不甘心!”
不甘,自責,愧疚,憤怒,一時間各種情緒似乎都冒了出來。
葉欽手腳僵硬地跟在嚴凝身后,少年人敏感的內心似乎感覺有很多道目光落在了身上,這次不是那種艷羨向往尊敬,而像是帶著憐憫、冷漠…
片刻之前他還雄心勃勃的想要再拿一個冠軍,但轉之間,就已經被人罰下離場。那種驟然間的落差感,直讓葉欽感覺心里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等一下!”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葉欽轉頭望去,就看到那天找他說話的那個自稱是什么體協教練的瘦高男子出現在人群中,在他身邊則是第一天查看場地有過一面之緣,好像是嚴老師以前教練的矮胖中年男子。
聶方平排開了圍在跑道邊的學生,大步走了過來,像是不認識嚴凝和葉欽一般,神情肅穆道:“那位秀水二中的老師和同學,請先等一下。”
說著,又轉頭看了眼負責本場決賽發令的中年男子,“陳老師,這名選手是起跑被罰下了嗎?”
本次市中學生運動會好幾位裁判員都是南秀體校的教練,但也有不少是南秀當地中學的體育老師兼任,而現在這位就是來自某所中學的體育老師。
中年發令員看到聶方平出現,臉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尷尬,但還是點點頭道:“聶教…聶裁判長,方才第四道選手二次搶跑,我按照規定將他罰下了。”
“噢,二次搶跑啊,那是要罰下的!”聶方平似乎微微頷首,接著又瞥了眼葉欽,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樣,“那這位選手是提出了口頭抗議了?”
“對,我們抗議。在沒有專業設備的情況下,僅憑肉眼,裁判對于我們隊員搶跑的處罰并不客觀。”一旁的裁判員還未開口,旁邊的嚴凝搶先接話道。
“這位老師,我們的裁判員肯定是很客觀做出判罰的。”聶方平擺了擺手,對于嚴凝的說法似乎有些不以為然,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不過,確實會有存在爭議的地方。這樣吧,我們嚴格按照田徑規則來。”
聽到這話,旁邊的中年發令員臉色稍稍舒緩了下來,聶方平雖然是裁判長之一,但現場裁判是他,對于他的判罰,即便存在主觀,某種程度上也還是要維護他的。
但接下來聶方平的話,又讓這位發令員臉上的肌肉再次緊繃了起來。
聶方平似乎斟酌了一番,才一字一句道:“按照田徑規則,我們裁判的判罰過程中,出現有爭議的判罰,那么在運動員提出口頭抗議后,我們是應該允許運動員在抗議下比賽。”
田徑比賽畢竟不像足球籃球的對抗性運動員,在田徑規則下,現場有爭議的判罰,在選手口頭抗議后,是允許參賽選手先比賽保留成績,再做其他討論的。
“啊?!”
葉欽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個時候才有些明白過來,這位聶教練兜了個圈子,還是給了他上場比賽的機會。
旁邊的嚴凝這時也笑了起來,輕輕推了葉欽一把,“別發呆了,趕快上場比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