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楠將書名抄給馬老板,后者這是真想充充電,搞古玩的就是活到老、玩到老,還得學到老,有人指點那還是好運氣。
盤子收起來,這頭當著人家馬老板的面,張楠對張鐵軍道:“鐵軍,我不大清楚翡翠行里有什么規矩,但這古玩...
這么說吧,這趟就得當我們兩個剛來,光顧著聊天喝茶了。”
這一聽,鐵軍老板笑著道“都差不多,一樣一樣。”
說著對馬老板道:“我們都來這一會了,馬老板,你怎么還不拿點好東西出來?”
一指會客廳里的這些陳設,“這些咱們可不大看得上哦。”
這里擺著的也就是些幾千、幾萬港幣的貨色,連鐵軍老板都沒什么購買的欲望。
馬老板心里清楚這兩位在說點啥:不斷他財路,就當之前的事情沒發生過。
什么兮甲盤、東甲盤的,那是什么東西?
老派的一抱拳,“謝了!”
張楠笑著道:“沒什么謝不謝的,不過過會中飯得你請,我們這趟是吃了上午茶就來,酒店里的東西好看不頂餓。”
“哈哈...別說中飯,張先生、張老板,下午茶、晚飯我都請了!”
這就算揭過去了,至于那個盤子最后蒙了誰,和張楠兩人沒一毛錢關系——要是沒記錯,將來香江中文大學文物館就收藏了一個“兮甲盤“,這么看很有可能就是馬老板這流出去的。
這年頭磚家太多,真能看明白的能有幾人 人家大學里行家是不少,但香江地方小,這眼光也受限制,被蒙了一點不奇怪。
甚至都不用學校出錢,有的是有錢的校友愿意當出個能出風頭的冤大頭!
最重要的是張楠收藏的那件真品傳世兮甲盤最近兩年就沒打算將其現世的打算,夠馬老板去倒騰的。
請不請客的再說,就是個客氣話,最近兩年除了突然決定的那種,張楠根本不會到處亂吃飯,這都是公司內部給他特定的安保要求。
“兮甲盤”廢了,生意繼續,馬老板這好東西還有。張楠難得來一趟,貨當然得備足了。有些是朋友委托,也有他自己的貨,至于張楠看不看得上純粹看運氣。
這么些年了,眼光也變得足夠高,一般貨色瞧不上。
連著幾樣拿出來的都是相對普通的物件,有青銅,也有清中后期的官窯瓷。沒字畫,馬老板知道張楠不這么好那一口。
結果都沒看上眼,倒是全被張鐵軍給吃了下去,說是拿回家當擺設不錯。
幾千萬身價,因為行業原因,現金流拿個一兩千萬都有,花個幾十萬沒多大感覺,更不用說張楠還用方言告訴他:“喜歡就買,我這有現金,到時候你轉我姐那就行。
香江價格是略微貴點,但貨都不錯,像在內地淘還不一定能撞上,還得擔風險、將來不好出。
這幾樣到時候算回流,這一轉就是合理合法,就算不喜歡了要倒騰,放個幾年保你虧不了。”
這頭馬老板開價也不貴,在香江市面上能算實誠價,在真正的大客戶面前絕不亂開口,免得沒了下次生意。
合作愉快,馬老板手頭自個的貨就這么順利出手,又搬出一大一小兩個錦盒。
“這都是朋友委托的,這件是上次您買子仲姜盤的朋友送過來的,老來問您什么時候會再來香江。
我沒敢說大概時間,就一直放在我這存著,都有小半年了。只要100萬港幣,那些朋友說是一分錢不賺,他們的渠道入手就這個價。
我這也不加層皮,張先生要是喜歡就原價拿走。”
說著打開錦盒,張楠才看了一眼,就笑著道:“有意思,那些混道上的打撈還給我整個雙胞胎來!”
盒子內還是個銅盤,造型乍一看同那個被張楠收藏的子仲姜盤一模一樣,也是新坑出土沒多久的樣子,百分百走私貨。
張楠也不坐了,站起身細看 盤子淺腹平底,顯然比那個“兮甲盤”厚重,內底中央飾著一對精美的浮雕圓形盤龍。
雙龍在盤底中央,中間還豎著只立體造型的水鳥,一圈還有四只立體水鳥和四只浮雕金龜。再向外延,是三只圓雕跳躍青蛙和三條游魚。
至于最外圈,則有四只蹲姿青蛙、七只浮雕游泳青蛙和四只圓雕爬行烏龜。動手一試,這些個圓雕動物和子仲姜盤上的小動物一樣,都能在裝置原處作360度轉動,特別是鳥嘴居然還可以啟閉,烏龜的頭能伸縮。
這工藝,杠杠的!
以前買的那個子仲姜盤上銘文不多,但這個盤子了不得,內壁上居然都有銘文七大片,每一片三行,都能有個小200字!
“內地過來的?”
馬老板立刻道:“是的,夏天的時候,走得應該是海陸。對了,那些朋友特地說了要感謝您,這會正努力洗白,太黑的,還有粉他們都收手了。您幫了他們,他們不能給您和您的朋友惹麻煩不是。
不過現在做這個的不少,他們不做也會有人做,所以暫時還留著線。”
“那這個就是感謝?”
100萬,還要自己掏錢,這是感謝?
還真是。
這頭馬老板立刻賠笑道:“要不是知道您看不上這點錢,他們別說收成本,白送您都巴不得。”
要是白送,張楠還不要了!
“不占他們便宜,東西我喜歡,收下了,100萬。這會港英政府故意放松社會控制,這邊是亂得可以,想洗白也算對得起他們自己身上這張皮。”
馬老板松了一口氣,這些頂級富豪的想法難以捉摸,不僅有錢,還有拳頭的富豪更難伺候,而另一頭又是道上的真正大佬。
要是送禮送出禍水來,馬老板都沒地方哭去!
這有說完,張楠將盤子放在自己膝蓋上,仔細看起銘文來。這樣有小動物造型的青銅盤極少,沒想自己在同一個地方能遇上兩回。就算香江地位特殊、華夏文物走私的中轉站,加上有最大的黑幫在收貨,這也是概率極小。
一邊的張鐵軍早就聽出點門道來,坐一邊湊著看,順便用方言問了句:“內地走私過來的地貨?”
“恩,這邊最大的黑幫送來的。那些人想洗白、走正行,以前一次買東西碰上過,我順手介紹了個京城的朋友讓他們認識,領著讓這幫人走正道,還能讓我朋友一起賺點小錢。
最近據說是忙著拍電影,還去搞內地投資,轉型搞得不錯,也算為國家做點貢獻了,呵呵...
這香江一屁股大,刻著黑幫多得像牛毛一樣,各行各業都少不了這些人存在,特色。”
鐵軍老板也知道如今走私泛濫,進出都一個樣,沒覺得有什么,90年代社會特色嘛。
看得差不多了,張楠又問馬老板:“之前有沒有人看過這些銘文?”
“說是除了社團里懂點這個的掌眼師傅,連盤子都沒在外頭露過面,他們做事很地道,不過沒認出多少。
對了,我算一個,不過和那個掌眼師傅一樣只認出一部分,應該是某一代晉公做的盤子,上頭就是吹了一下他祖先的功績。”
不讓多余的外人看,那是避免為買主造成麻煩。這趟就不是生意,其實是示好,社團也只能這樣向張楠示好,難道請大名鼎鼎的張先生吃頓飯,再去夜總會瀟灑?
現在可清楚張先生的底,這些在香江混社團的看著在本地勢力大,其實香江各有圈子,層次、等級分明,這些人連香江四大家族的邊都摸不著,更別說張楠這樣的超級國際巨鱷。
別說夜總會,就算說要請客,十有八九不僅是自掃面子,還會拉仇恨!
張先生是誰?
你邀請人家,不是給他添亂嘛。去,那是張先生自掉身價;
不去,不僅社團掉身價不說,同樣拉了張先生這邊的仇恨。不是社團不高興,而是不去的情況下張先生還是會不高興!
投其所好,這才合適,都別碰頭。
要碰頭行呀,不過這趟關老大沒來,去英國了,什么黑道幾大家族,能和關老大吃頓飯就算有面子了。
掌眼師傅和馬老板都看不貫通,不單是鉆研不足的原因,還因為盤內銘文略有銹蝕。張楠讀了幾個字,旁邊兩人聽得一愣一愣——還是不明白呀。
看他們這種反應,張楠干脆道:“在周歷的某年正月初吉丁亥這天,晉公說:我的始祖唐公,接受了大命,輔佐他的父親武王,以威嚴的戒令管理眾多的非華夏部族,開拓疆域,到達大廷,四方部族都很崇敬唐公。
成王命唐公建都于京師,在眾多被征服的部族的土地上做主宰,建立自己的國家。
我的父親獻公,聰明叡哲,堅強而威武、莊重而善良,美名傳世,神靈顯赫的在天上,遵從天命,以修習我身,讓晉國甚為安好。
晉公說:我這個小子,效法先王,秉持其德,肅敬如常,安和所有諸侯國,眾邦沒有誰莫不日日恭順于晉邦。
我蓄養眾多俊士,作為左右幫手,保衛治理王國,小心謹慎地輔佐天子,國事不管好壞,都以敬畏之心待之。
廣開疆土,虔誠的對待諸侯間的盟誓和祖先神靈的祭祀,誠懇的、恭敬的酬答神靈,協調理順百官。
今天鑄造大女兒孟姬的嫁妝,孟姬你這孩子,嫁到楚國后要整治好你的家室,作楚國國君的嫡妃,昭顯萬年、藩翰晉國,世代不斷地永寶此器!”
將銅盤放回茶幾,道:“這是晉文公,就是那個公元前672年驪姬之亂時,被迫流亡在外十九年,公元前636年春在秦穆公的支持下回晉殺晉懷公而立的晉文公。
這是給他大女兒鑄造的其中一件嫁妝,這么一算2600多年,東西沒錯,寶貝。
有點意思,現在看這些有立體小動物造型的銅盤,都是給女人用的,和那個子仲姜盤聯系起來,也算是能得出個考古結論來。”
晉國國君給女兒的嫁妝,當然是好東西。再加上歷史研究上的意義,國家一級文物沒跑,還是頂級的一級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