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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4章:去東京

  “姐,這次中元節還是不回老家?”

  翁遙詢問了一聲正躺在沙發上看書的堂姐。

  “嗯。”翁楠希一筆帶過地應了一聲,注意力全在書上。

  中元節,俗稱鬼節,民間按例要祀祖。步入現代之后,也開始有了扮演妖魔鬼怪的活動,節日當晚百鬼夜行,十分好玩。

  翁楠希對扮鬼沒什么興趣,對祭祀先祖更沒興致。自從她出來之后,再沒回過一次老家,從此這類有習俗的節日更是統統與她無關。節日對她來說只意味著商演時能賺取比平時更多的酬勞。而如今她主業副業全都發展勢頭良好,她也不必再跟以前那樣趁著節日多接幾個商演了。

  “我今年回去。”翁遙輕聲說。

  翁楠希抬起眼瞥了一眼堂妹,“隨你。”

  “姐,都這么多年了,你…”

  “管好你自己。”

  翁遙深吸一口氣,不再說話,低頭默默收拾著她在這個家的最后一點行李。

  這點行李收好之后,她就算徹底搬離了這里。

  前年秋天她來到魔都,惴惴不安地住進了這里,一住就是近兩年。她在這里渡過了出道前的練習生涯,學習怎么當一名偶像藝人,出道后她在這里聆聽堂姐的各種指導,學習怎么當好一個明星。

  翁遙曾以為她會一直和堂姐住在一起,一直追隨著堂姐的步伐。

  但自韓覺的事之后,一切發生了改變。起先她為了躲避堂姐,跑去到宿舍住上幾天,四月之后,她開始有意增加住在宿舍的日子。從隔一星期回來一趟,變成了隔一個月回來一趟,每次來都帶走一些行李,從衣服到臺燈,從襪子到玩偶。

  今天是最后一趟。

  翁遙真有一種從學校畢業的感覺。

  “姐,這幾本書我能不能帶幾本走?”翁遙舉著幾本書問堂姐。

  翁楠希點點頭:“帶吧。”

  “那這些我也帶走咯?放你這里它們遲早要枯死。”翁遙指了指客廳僅有的一抹綠色盆栽。

  翁楠希沉默片刻,才說:“本來就是你買來的。想拿走就拿走吧。”

  翁遙立馬把那盆蘭花抱了起來。

  這時候,翁楠希問了個問題:

  “我們家門口的盆栽是什么時候沒有的?”

  “這是去年的事情了吧,我有點不記得了,”翁遙不明白從來不關心花花草草的堂姐怎么突然問起了這個,但她還是仔細想了想,“我記得是《909》結束了之后,有次回來看到已經都枯死,就拿走丟掉了。”

  “沒發現什么?”翁楠希已經把書放下了。

  翁遙對上了堂姐的視線,發覺堂姐的眼睛是那么的深邃,嚇人,有壓迫感。

  翁遙屏住氣仔細確認了一遍,搖搖頭:“沒有。”

  “你以前給門口盆栽澆水的時候呢?”

  “也沒有。”

  “發現什么?”翁遙回憶片刻,搖搖頭,“發現什么?”

  前一句是疑問,后一句是反問。

  翁楠希沒有回答,端起書繼續看。

  對于堂姐有關私事總是不做回答的態度,翁遙已經習慣了。但這次走了之后,她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見堂姐是什么時候了,她有些事想要問。

  “姐,其實我很早就想問了,”翁遙好奇道:“你又不養花草植物的,怎么會有那個盆栽?”

  翁楠希依然沒有回答,她端詳著書里的字,然而那些字卻罕見地進不到她腦袋里去。

  那個盆栽啊…

  那個盆栽是他買的。

  他知道她不愛植物,常年不著家的她更不喜打理,于是他擺來一盆盆栽,每次借口說要照顧盆栽結果跑來她家看她。所謂照顧也不過是進門后給門外的盆栽澆一杯水,然后自己在屋里泡個一整天,走時再澆一杯水,并自說自話地跟植物約好下次再來看它。

  分手之后,她想把盆栽和那一紙箱信件全還給他,但事情一拖再拖,她最后只抱了紙箱過去,忘了盆栽。當她拍完戲從國外回來后,盆栽幾近枯死,她也就沒想過再跑一趟交還給他。過了幾天,還沒等她扔掉盆栽,堂妹就住了進來,并把快死的盆栽奇跡般救活了,她也就隨堂妹高興,沒有再管。

  翁楠希恍惚問自己,為什么就沒有管過它哪怕一次呢?

  如果她曾把盆栽搬去陽臺曬過太陽,那她就會看到底下的東西。如果她把盆栽扔到樓下,那她也能看到底下的東西。

  可她偏偏忽略了一次又一次。

  錯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時機。

  “姐,那我走了。”

  堂妹的聲音打算了翁楠希的沉思。翁楠希猛然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抬高了音量,問了一句:“午飯不在這里吃?”

  “午飯說好跟隊友一起吃了。”翁遙說。

  “行。”翁楠希最后叮囑道:“和她們相處,多留一點心眼。能截圖的截圖,能錄音的錄音。以后撕起來,誰先搞輿論戰不算關鍵,關鍵是誰先拿出細節把事情掰碎給大家看,誰就能一錘定音。另外你們隊的姜綺你要多注意一點,她人氣不低,以后資源不會少,路也走得更遠,這樣的人會最先引起隊里的抱怨,你可以…”

  “你不用再教我這些了。”翁遙突然開口。

  翁楠希停下說話,揚了揚眉,看著翁遙。

  “你不用教我這些了,怎么交朋友,怎么跟人相處,我有我自己的想法。”翁遙盯著堂姐的眼睛回道。

  翁楠希玩味道:“讓我猜猜看,你最近跟姜綺走近不少,是不是她又跟你說什么做自己之類的話了?嘖,做自己這么老套卻還是那么有市場,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以為自己是自由的人在。”

  翁楠希低笑一聲,低頭繼續看書。

  翁遙瞪著眼睛臉色迅速漲紅,心跳也猛然跳動,嘭嘭聲似乎就在耳邊響起。

  以往翁遙聽到這樣的話,只會先羞愧,再深以為然銘記在心。隨后以為自己從一個巨大的夢里清醒過來看透了現實,帶著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優越,看著其他人沉浸在不現實的美夢里洋洋得意,她甚至可以拿著這些話到節目里說上一說,讓人感慨真不愧是小翁楠希,聽得她心花怒放,覺得距離榜樣更近了一點。

  但翁遙已經決定不再這么做了。

  翁遙用近乎顫抖的語氣,說:“能不能做自己我是不知道的,但我能認清自己,知道自己喜歡什么,討厭什么。”翁遙看著眼前她曾經最為崇拜的榜樣,認真道:“我現在很討厭你這一套。討厭你為達目標不擇手段,討厭你對什么人什么事都先在心里稱量一遍再決定付出多少。”

  “真是教科書式的愚蠢言論。”翁楠希笑著感慨了一句。她之所以這么肯定,是因為她曾有過這么一本叫作韓覺的教科書。“你以為你很清楚自己?醒醒吧,你其實就是個別人對你意見的綜合體,你為別人的看法而活,你的自己沒人感興趣,它也一文不值。”

  翁遙渾身顫抖,在空調充足的屋子里汗不停地流。她咬緊牙想說些什么,但卻什么也說不出。

  還是沒學到家。翁楠希淺笑著搖了搖頭。

  她看著眼前的翁遙就像看著一只翅膀剛長全的小鳥。翻了一頁書,翁楠希平淡道:“討厭和無能為力可是不一樣的。你以后會明白的。”

  “以后以后,你這就看穿我的以后了?”翁遙不知想到了什么,反而一瞬間收斂了所有的怒氣,平靜地望著堂姐。“如果我的以后是你這樣,那可真算了,我絕對絕對不要變成你這樣。我也不會變成你這樣。起碼我不會甩了我的男朋友之后,看到對方發達了,就厚著臉皮跑過去求復合!求復合被拒也就算了,關鍵是沒有愛了,還一次次表現地有多愛對方。真惡心。”

  翁楠希臉上的笑意慢慢收起來了。

  “別人說什么你把韓覺調教得好,你就照當全收了。調教?姐,你真的有喜歡過一個人嗎?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用調教這個詞形容我喜歡的人。而且,姐,你是不是聽多了粉絲的夸獎,就真以為韓覺這么厲害全是你的功勞啊?或許功勞多少是有一點的,不然我也聽不到《血腥愛情故事》《給自己的歌》這樣的曲子,更看不到《時空戀旅人》里的那個女二的故事了不是。”

  翁楠希轉頭看著堂妹,平靜道:“滾。”

  “哈。”翁遙反而優雅從容地輕笑一聲,眼底帶著不屑地看了一眼堂姐,拉著行李箱抱著盆栽,走了。渾然不知此時的自己其實最有小翁楠希的風采。

  “咣!”門口被關上了。

  翁楠希深呼吸幾次,低頭想要沉浸到書里,卻發現怎么也平靜不下來。

  堂妹的反抗不是她心境不穩的罪魁禍首,主要還是因為韓覺。

  一個人能控制自己的情緒,自己的表情,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回憶。

  從魔都電影節回來之后,她幾乎得了韓覺后遺癥,聽不得韓覺這兩個字,就是待在自己的家里,但就算在自己家,她也不受控制地想到韓覺。一想到韓覺,情愛里的慘敗就一下子撲面而來,將她淹沒。

  翁楠希吐出一口悠長的氣,抬頭看了一圈身處的家。

  翁遙收走了所有屬于帶有她氣息的東西,整個屋子頓時又變得空曠單調起來。

  曾經翁楠希是用強大的精神填充空曠的人,現在的她,卻前所未有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家空空蕩蕩,了無生氣。

  以前,在翁遙來之前,這里本不是這樣的…

  翁楠希放下書,拿起了手機。

  盯著手里的某條新聞,過了一會兒,翁楠希在心里做了個決定,毅然點開了通訊錄,找到自己的助理,撥了通電話過去。

  電話在第五秒的時候被接通。

  “喂,楠姐?”

  “半小時后到我家樓下,再幫我訂個去東京的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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