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創作者的創作之路是有跡可循的,在哪個過程受誰影響進行轉變,聽歌偏愛哪類音樂風格。
但韓覺的音樂發展之路從來是個迷。韓覺沒有系統地學習過制作,沒有崇拜的歌手音樂人,也沒有影響其風格形成的大師。
韓覺創作的作品類型不一,涉獵眾多,卻鮮少能看到其他人的影子,或者干脆看不到。他就仿佛憑空跳出華夏音樂史,從而進行音樂創作。這讓諸多內行人士感到驚奇,也讓一些想給他扣上抄襲帽子的小人無功而返。
韓覺坦言他確實很少聽別人的歌,聽歌量少得可憐,而他所謂的創作,“其實只是把腦袋里的旋律記錄下來罷了”,韓覺面帶慚愧地說完這句話之后,似乎又從腦袋里抓住了一段旋律,他愣了一下,立馬站起來跑進制作室,將靈感寫下來。又是一首質量不俗的新歌。
韓覺的新家面積不大,卻有一間專門用于制作音樂的制作室,里面除了從高檔公寓帶過來的音樂設備以外,他還添置了其他更專業價格也更貴的設備。
“這里本來是個漫畫室。”第一次參觀韓覺新家的時候,他是這么介紹制作室的。而我從音樂設備上放置的幾個卡通手辦看出,韓覺說的是實話。
韓覺復出做音樂很明確是為了錢,錢賺夠就收手,看很多的小說和漫畫。但是等到錢真正賺夠可以收手的時候,他又猶豫了。他說他喜歡上了用音樂表達自己的感覺。
“訴諸筆端的表達,往往更嚴肅、更形而上,但是它也給了人們更多的機會去偽飾。音樂就不一樣。”
那些音樂設備他最后還是沒有舍得扔。
搬家的時候,他一直猶豫著,我干等著著實無聊,于是拿過他的樂器胡亂彈了幾下,我看到他目光直直地盯著我業余的指法,欲言又止。我干脆請他彈一首,他沒有拒絕。在亂糟糟的客廳中間,他輕車熟路地把設備架好,連上電源,信手拈來了一首新曲子,彈完之后馬上拿筆寫下來。
我提醒了他,他停下記錄看看我,又看看手頭的紙筆。他發現了音樂里有金錢以外的東西。
韓覺能夠以低價搬到新家的條件之一,就是要給他的房東寫一首電影主題曲。
老賈是他的房東,是個美利堅人。那時老賈正招賢納士,召集人手野心勃勃地想在華夏拍一部英語電影,只有能夠幫助他的人才能以極低的價格住到他的房子里。我把會寫英文歌的韓覺推薦給老賈,老賈認得韓覺,立馬和韓覺一拍即合。
韓覺自學英語三四年,英文創作已經無礙,他在紐約街酒吧演出的兩首英文歌,傳回美利堅之后立刻引起了轟動。這正是打動老賈的關鍵。
韓覺的新家和舊家區別很大,他像是真的在腦海里構思了很久,已經有一個完整的效果圖。在添置家具內飾的時候,韓覺幾乎不需要斟酌。出去逛一圈,一個下午的時間就敲定的大大小小各種東西。
當時已經離開了金沙,孤零零的一個人,沒什么圈內朋友,沒什么資源,也沒經紀人和助理陪同出行。一周錄一次身上僅有的《我們戀愛吧》,其余時間在新家附近找餐廳,看電影,逛書店,完全就像個普通人。當時我一度以為他真的退休了。
然而普通人的日子沒能體會多久,工作很快找上門來。這次的工作,也比較罕見。
《IAMASINGER》(美利堅版本的《歌手》)的導演和監制聽到了韓覺轟動美利堅的兩首英文歌之后,當機立斷,不遠千里來到華夏,輾轉打聽到韓覺的行蹤,誠意滿滿地邀請韓覺去美利堅參加比賽。
韓覺見了對方之后覺得有趣,于是同意,因為可以唱歌,而且“據說那里的音響設備很好”。
自由身的韓覺需要一個經紀人幫他處理唱歌以外的事物,但他幾乎誰也不認識,能夠幫他暫時頂替一下經紀人位置的人都找不到。
偶然聽聞他在金沙的任經紀人關溢,在他沒續簽之后在金沙也待不下去,辭了職,韓覺就找到關溢,重新確立了合作關系。
當時關溢還不是韓覺工作室的合伙人,也不是關關難過關關過的當事人,對于韓覺的邀約,只打算干一票。韓覺和關溢坐一塊兒的時候,就像一對關系欠佳的夫妻,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流,幾乎不說話。
韓覺從華夏到美利堅去唱歌,在不少網友看來是一種放逐,是一種自降身價,但韓覺本人的心態卻放得很平。
韓覺知道美利堅那個國度對于音樂并不算熱烈,但他并不感到嫌棄,反而試圖做點貢獻:“愛藝術有很多方式,但我認為最好的方式是讓藝術更扁平化,成為每個人生活中的必需品,而不是奢侈品。”
韓覺只專注于舞臺,把《IAMASINGER》唱得像新歌發布會,每周拋出一首新的音樂作品,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征服美利堅,充分展示什么叫才華橫溢。
語言或許是音樂傳播的阻礙,但動聽的旋律和歌聲里包含的情感,卻是沒有國界的。韓覺在美利堅的歌曲,返回國內出現在了風云榜上,吸引了很大一批華夏人關注起了英文歌,關注到了韓覺。
韓覺是唯一一個同時出現在兩個《歌手》舞臺的歌手。受章依曼邀請,韓覺在華夏的《歌手》總決賽上得以出現,接連給章依曼和宋寅兩位歌手寫歌譜曲,存在感相當之強。
“我不是在討好聽眾,我是在討好我自己。”那個時期的音樂,韓覺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一個有創造力的人,自戀是最基本的特質。藝術家如果不愛上自己,那么也就不會愛上自己眼中的那個世界。
原計劃我打算跟蹤采訪韓覺到這里,然后就此寫出一篇稿子,但是接下來的一件事讓我決定擱置這個決定。
老賈寄予厚望的電影沒能拍成,劇組解散了,而我和韓覺作為老賈的朋友,聯合其他幾個朋友,一起給老賈準備了一份禮物,那就是重新給他搭建一個更靠譜的劇組。
韓覺除了繼續擔當主題曲創作和配樂工作,這次他還提供劇本。
韓覺他經過了專業的編劇訓練,乃至專門有一本冊子記錄他想到的一個個故事梗概。在劇組的導演罷工之后,韓覺頂上了導演的位置,攝影師說,韓覺的分鏡頭和導演闡述都是專業級的。
這又是一個和以往的韓覺,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記者在進行采訪之前,通常會對采訪對象進行了解,帶著問題而去。我在對韓覺采訪之前,也看了不少資料,準備了不少問題,但在韓覺面前,我發現我準備的所有資料全都是舊的,沒有用武之地。
我沒有問韓覺是哪里學的編寫劇本,又是哪里學的導演,也沒問他為什么要學這些。
不停問他“為什么”,會讓我感覺自己就像站在一幢建筑物前讀導游手冊的游客,忙于閱讀這個房子的建造歷史,以至于妨礙了感受這幢建筑的美。
為了更加完整地觀看韓覺,所以我決定用更久的時間,去看,去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