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商在車上的時候,尚且能想著鏡頭和分量的事情,拉著韓覺不斷說話,不讓睡覺,盡職于一名綜藝主持人的本分。*隨*夢*小*說w.suimeng
然而當張子商從車里下來,被工作人員帶到廣闊的露天場地時,他只看了一眼這片地方,就一下子回歸歌手身份,忘記了搞笑也忘記了節目,眼中只有舞臺。
“哇…”張子商感慨。
韓覺也停下了腳步,打量著遠處的一切。
恢弘的舞臺早早被搭建完成。此時它正以銀黑巨獸的姿態匍匐在地上,只等晚上夜幕降臨時咆哮蘇醒。
和舞臺相對的,是一大片空地和座位。
眼前這片能容納八萬人的場地,即便此時座位上空無一人,但放眼望去,那氣勢和壓力頓時直面撲來,在無聲地警告著每一位想要征服它的表演者。
張子商站在草坪上原地環顧一圈,把四周景象盡收眼底,不禁目眩神迷,心臟不可自抑地咚咚作響,呼進的空氣剎那變得滾燙。他能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雙腿集中,有些發軟。
征服更大的舞臺固然是每一位有野心的表演者的目標,張子商作為藝人也不例外,但是張子商樂觀歸樂觀,卻不盲目樂觀。對此時的張子商來說,緊張要比興奮來得更強烈。
張子商雖然經歷過規模兩萬的演唱會,但那點經驗在眼前絲毫不起作用。首先八萬人和兩萬人不是一個級數,其次到了晚上,填滿這里的觀眾也不會是愛他寬容他的奇跡少年粉絲,而是那些對他報以審視的《極限男人》粉絲。
極限演唱會開辦那么多屆下來,從來都是完美的,從沒有人失誤過。
張子商很怕自己會失誤。畢竟他年輕,出道早,經驗少…
這一次他們炒飯組合擔當演唱會的開場,任務很重。張子商對《以父之名》予以厚望,認為成敗在此一舉,不容有失。他明白,一旦他在舞臺上犯了一點錯誤,那么無論是在主持人方面還是偶像歌手方面,他都將遭到沉重打擊。
而且失敗的后果不止這點。《以父之名》作為必將傳世的名曲,現場首演意義深遠,他若是失誤了,那么失誤將會被釘在恥辱柱上伴隨他的一生,一遍遍被人拎出來公開凌遲。張子商一想到這,不免愈發緊張害怕。兩股戰戰,幾乎不能行走。
張子商感覺自己快暈了。
之前張子商出道也好,登臺也好,露怯緊張的時候身邊都有另外四個隊友陪著一起,大家互相加油打氣也就挺過去了。在這里,他沒有隊友。
我還有韓老師!張子商突然想到韓覺,就一下子握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振作起來。
張子商發現了,韓覺自從踏進這個場地之后,表現就一直沉穩,目光不飄,嘴巴不張,走路也不打轉,看了一圈場地沒什么反應。很有大將之風,不愧是經歷過大場面的前輩。
“韓老師…”張子商輕輕叫了一聲,遙遙伸出手,似乎想讓韓覺扶他一下。
但韓覺似乎沒有聽到的樣子,慢慢往前走著。
“韓老師?”張子商提高了音量,又叫一聲。
韓覺依然直直地往前走,頭也不回。
“韓老師,韓老師。韓老師!”張子商邊喊邊追了上去。
結果他就看到,韓覺走著走著,突然被空氣碰了瓷一樣,往地上一躺,就徹底不動了。
張子商大喊:“韓老師!你怎么了!”
只見躺倒在地的韓覺忽一動彈,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后瞇眼看著張子商,說:“就是…突然有點困,想睡覺。”
韓覺一邊說著,還一邊愜意地拍了拍邊上的空地,似邀請張子商一起躺下來。
“想睡覺?!”張子商十分震驚。眼下都什么時候了,他都緊張地都快暈過去了,而韓覺竟然還能發困!
這心態!
看著韓覺依然不慌不忙地把手枕在腦后,閉著眼睛沐浴在陽光下,像極了一條咸魚。張子商自愧弗如,覺得韓魔頭不愧的魔頭,什么場面都沒在怕的。
“韓老師,我們不先過去匯合嗎?”張子商望了望遠處的其他人,有些焦急。
韓覺擺擺手:“別急,年輕人你現在太緊張了,需要放松一下。”
張子商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的緊張被韓覺發現了,聽韓覺的意思,韓覺這樣做都是為了幫他緩解緊張。張子商十分感動,便學著韓覺的樣子,利索麻溜地往地上一躺,閉著眼睛學韓覺放松。
神奇的很,張子商感覺自己的緊張竟真的得到了緩解。
“韓老師…”
“嗯?”
“如果我到時候表演失誤了怎么辦…”
“那你就退出娛樂圈吧。”
“什么?!”張子商一下子驚坐起來。
“開個玩笑,”韓覺笑著把張子商又按回草坪,“失誤就失誤吧,反正我們是首演,你只要不一副我失誤了的樣子,觀眾不會知道的。”
“可是你知道啊…你到時候不會打我吧?”
“放心,以你的咖位還沒資格被我打。”
“悲觀雖然是一種遠見,但是心里時刻想著失誤,你到時候就一定會失誤的,”韓覺說,“有心思擔憂沒發生的事情,不如想想等會兒午飯吃什么。”
張子商好奇道:“韓老師,你真的就一點都不緊張?”
“怎么可能,”韓覺平靜道,“我其實緊張地快吐了。”
“哈哈哈”張子商拍了拍韓覺的肩膀,認為韓覺當真是平易近人,還用開玩笑的方法來幫他緩解情緒。真是靠得住啊。
只是在張子商看不到的地方,韓覺的一只手一直在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時不時還拍打幾下,就跟拍打一條假腿似的。
這腿!怎么就這么不聽話呢…
韓覺其實也不是突然就想睡覺的,只是突然腿軟走不了路這種事情,實在不怎么好意思說出來。
踏進場地的時候,韓覺就能夠感受到這具身體躍躍欲試的的興奮,似乎人越多的場面,身體越亢奮。但是韓覺本身不是那么容易熱血的人,一想到要當著八萬雙眼睛的面表演,感受密密麻麻宛若實質的氣浪,韓覺只感到緊張。
韓覺估計,在這樣的舞臺上表演,得至少充五次的電才能不緊張。
也不知道傻妞到時候是在休息室還是在哪里。韓覺閉著眼睛,浮想聯翩。
韓覺和張子商他們這炒飯組合是最后一組到的。他們躺在草坪上,沒等韓覺的腿軟恢復過來重新行動,他倆就被一群等他們等了半天的主持人過來團團圍住,咋咋呼呼地給押解走了。今天時間緊湊,錄制實在要開始了。
當所有人到齊之后,錄制開始。
演唱會在晚上開始,舞臺彩排則是下午開始,而早上到中午的這段時間,大家就聚起來說說話,弄弄回顧,搞搞笑,湊湊分量。今晚的極限演唱會不是直播,所以一些穿插期間的片段還是需要錄制的。
“各位觀眾,大家好!”一伙人站成一排,對著鏡頭一起鞠躬打著招呼。
之前集體錄制的時候,都是以黃進為界限,一邊是主持人,另一邊是音樂人。而這一次大家都是以組合的名義,兩個兩個地站在一起。表演還沒開始,這一組組的就已經開始想在氣勢上壓別人一頭。
黃進左右看了看各位,面帶感慨地說:“經過了近兩個月的準備,演唱會專場終于迎來了決戰的日子。”
“今天這是最后一天了啊。”
“時間過得真快啊…”
“兩個月前我肯定想不到我能做出這樣一首歌…”
大家紛紛感嘆時間流逝。通過近兩個月的相處、磨合與合作,足夠讓兩個人不同領域的藝人積累起戰友之情。一個個都在為臨時組合巔峰即解散而傷感。
當然,《極限男人》終究還是搞笑綜藝。在這么好的天氣里,不僅適合大提當年勇,也很適合憶苦思甜,自我檢討。大家感慨的方向,很快就歪了過去。
“沈賀太難纏了,我反復改反復改反復改,改了十遍還讓我改,我都差點以為趕不上演唱會了。”
“極限演唱會壓力真是太大了,頭發都掉了好多。下次不來了,不來了。”
“我再也再也再也不跳舞啦!”
一提起這兩個月里糟的累,不管是主持人還是音樂人似乎都很有話說。大家就站在柔軟的草坪上,你一言我一句地就開始說著自己在這兩個月里吃的苦頭,忍受的寂寞。
只不過在一片感慨和控訴聲中,那句再也不跳舞啦尤其響亮。
大家紛紛轉頭去看黃進身邊的章依曼,只看到一張如釋重負從此天高任鳥飛的笑臉。
黃進知道章依曼是為今天過后終于不用跳舞而開心,于是扭頭問她:“你現在還笑得出來!晚上就要表演了,舞練得怎么樣了?”
其他人通過電視已經了解章依曼的舞蹈水平,現在也都笑著在等章依曼回答。
“啊,我有努力在練的…”章依曼拉著兩邊的頭發害羞地遮了遮臉,很不好意思。
“你好像說過要找韓覺給你補舞蹈課?效果怎么樣?”
“嘿嘿嘿嘿”章依曼這笑的,也不知道是進步神速還是毫無進步。
不過話題既然引出了韓覺,黃進就順勢問起韓覺和張子商的炒飯組合。
黃進問著張子商:“子商,跟韓覺一組吃了不少苦吧?”
其他人或多或少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對于張子商投以同情。
韓覺在節目里和張子商的第一次見面就表現地十分強勢,大包大攬,這是有目共睹的。最近一期《極限男人》播出,內容是韓覺去到藍鯨跟張子商一起錄歌,而韓覺的霸道就更體現出來了。
電視中并沒有放出韓覺《以父之名》的獨唱示范版本,放的盡是韓覺在控制臺邊上,對著話筒那一聲聲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的“再來一遍”,“停”,“停,再來一遍”…
張子商一開始進錄音棚的時候自信滿滿,結果那信心就被一聲聲再來給摧毀了。張子商悶在錄音棚里面滿頭大汗,神情疲憊且不甘,卻又不敢反抗,像極了有苦難言的奴隸,樣子十分可憐。
如果只是這樣,那韓覺無疑就是在針對張子商,是要惹眾怒的。然而等到韓覺自己進了錄音棚錄歌的時候,唱幾句,明明聽起來已經很好很好了,但韓覺依然一遍遍“再來一次”,對自己比對張子商更狠更嚴苛。讓人無可指摘,無話可說。
后來進來慰問張子商的奇跡少年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至此,韓覺霸道嚴格不留情面的音樂態度是給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而卻意外的沒人覺得違和,仿佛這種折磨人的風格天生就適合韓覺。
然而面對黃進的問題,張子商是堅決不會承認自己被折磨的。張子商一臉莊嚴地說:“吃苦?不,那不是在吃苦,那是錘煉!錄完歌之后,我感覺自己升華了!”
“狗屁的升華,我看你一句歌詞唱了二十二遍都沒過,還差點哭了!”有人拆臺。
張子商反駁:“那還是在錘的階段!”
“那你什么時候升?”
“就在今晚…呸!你說的是哪個升?”
黃進很喜歡張子商這樣自信的狀態,笑著看了一會兒張子商跟其他主持人聊天打屁,然后才帶回主持節奏,繼續問著炒飯組合:“那你們作為演唱會第一組表演,壓力大不大?”
韓覺輕描淡寫道:“其實壓力不怎么大,我們的曲風還是挺適合熱場的。”
有韓覺和《以父之名》打底,張子商就更信心滿滿了,直言不諱道:“瞄準冠軍,保證讓你們大吃一驚!”
“你們!是不是覺得人氣最高,所以膨脹到覺得冠軍拿定了?”沈賀指著韓覺和張子商罵罵咧咧。
其實沈賀是擔心張子商剛才的話說得太滿,播出后沒拿冠軍,惹來觀眾嘲諷,于是負責唱白臉的他站了出來,用他特有的訓斥搞笑風格道:“你們兩個還是最晚到的!剛才還一直躺在那里不肯過來。今天這么重要的日子,你們還磨磨蹭蹭來得這么晚!你們知道這代表什么嗎?!”
“我知道啊,”韓覺答道,“這代表著今天是最后一次看到你了。”
“…”沈賀表情一滯。雙手一會兒抱起一會兒又放下,肢體語言十分糾結。
旁人則哈哈大笑,對于看到沈賀在韓覺手上吃癟簡直喜聞樂見。
對于韓覺,沈賀是罵又罵不過,打也打不過,資歷壓不倒。沈賀十分懷疑節目組是不是給韓覺弄了個人設,就叫沈賀克星。
“噢…你還…你還挺有綜藝感的嘛,哪里學的…”沈賀虛張聲勢地指幾下韓覺,手指都不敢指實了。
“怎么,你終于發現了自己的不足,想要去學習一下?不錯嘛!”韓覺驚訝道。
“…夠了!”在大家的歡笑聲中,沈賀咆哮一聲,就要朝韓覺撲去。
只不過大家誰都沒有要攔著沈賀的意思,沈賀抓著黃進的胳膊在胸前劃拉幾下,假模假式地掙扎著,才一副“很不甘心”的放過韓覺不與其計較的模樣。
后來節目又錄制了一段時間,大家就各自回到準備好的休息室,去吃午飯,然后開始下午的彩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