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天氣一熱,人就變得很懶。
“嘩啦!”
鐵質的卷簾門被推了上去,聲音聒噪的令旁人皺眉。
盡管才九點,但陽光已經開始不溫柔了。
超市的老板頂著太陽,拿把掃帚在超市門前胡亂一通掃。
老板嘴里哼著昨晚看的音樂選秀節目里聽來的調子,坐回柜臺準備把昨晚的音樂節目重新仔細看一遍,順便開始今天的生意。
學校已經開始放暑假了,不怕熱的小孩子使街道變得更熱鬧了。
玻璃門被推開,熱氣伴隨著門外的喧鬧聲,一下子涌進了涼爽的超市。
老板戴著耳機,抬頭瞟了一眼。
進來的是一位青年,穿著純白短袖,煙灰色睡衣長褲。身材倒是很好,但面色蒼白,頭發油膩成一撮一撮,哪哪都虛,簡直是正在行走的邋遢。
青年明明有一雙大長腿,走起路來卻并不完全邁開,很浪費。老板摸了摸自己的粗腿,冷哼一聲。
青年進來之后,腦袋快速地左右擺動,視線迅速且短暫地來回掃視,發型跟打了蠟一樣固定在頭皮,十分厲害,老板都看呆了。
青年看來看去,腳下卻沒有停,他一點一點挪到了貨架之間。
老板把視線移回面前的電腦屏幕上,一時間超市里只有外放的輕柔純音樂縈繞著。
時間流逝,老板電腦上兩首歌都結束了,青年卻一直沒出現。兩種可能,選擇困難,或者在做些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怕不是在偷吃吧。”
老板這么嘟囔,挪騰椅子,看向監控屏幕。
屏幕里那個青年正探著身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看著一個又一個的零食,不時把零食拿在手中,仔仔細細地端詳著上面的字。
身上沒有包,口袋也并無異樣,暫無可疑行為。
“不知道在搞什么。”
老板也是經過過社會的大風大浪的人,形形色色的人見過不少,青年僅僅只是有點奇怪而已,還沒有奇怪很多。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來自老板的關注,青年很快就不再進行觀察,拎了一購物籃的零食和罐裝速食品過來。
老板本能的想再看青年的臉,但是卻發現青年油膩的長發下隱藏著的那雙眼,正好也看著老板的眼睛,十分用力。
老板自認不基,趕緊避開視線。
老板一邊算賬一邊用余光打量距離自己不到1米的青年,發現青年的眼神似乎真的看什么都十分用力——電腦中暫停著的節目,手機支付的二維碼,甚至付錢的時候連錢包里的錢也拿出來翻來覆去看好幾遍才放回去。
嗯?難不成是付假鈔的?
不是,是真鈔,這個小子是想干什么?
搶劫的?殺人犯?警察?
“謝謝。”
道謝后的青年并未馬上提了袋子就走,而是當場打開了一包薯片,捏了一片放進嘴里,仔細體會了片刻,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然后才提起袋子邊吃邊往外走。
老板望著青年的背影直至在轉角再看不見為止。
好便宜超市絕非什么連鎖店,但地處位置好,客流多不說,僅僅是依傍在這個富人小區邊上,用高檔商品攬住這個小區的住戶,就大可不愁日子。
平時來來往往的顧客見多了,這么奇怪的也是第一次見到,偏偏這種奇怪還說不出來。看著像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但是衣著條件和待人接物也不顯得局促。
怪哉怪哉。
當老板還沉浸在回味中的時候,又有人推門進來了。
這個人超市老板認識,是隔壁精品水果店的老板,阿七。
阿七胳膊支在柜臺上,扭著脖子跟超市老板一起看青年消失的方向,說:
“這一位真是難得見到一次了。”
超市老板聽到阿七這么說,頓感奇怪:
“你認識?”
阿七聽到后,驚訝地看著超市老板,一臉你這都不認識?的表情,但是很快又恍然大悟:“噢~你今年才來,不曉得也難怪。”
然后阿七的臉上綻出光芒,眼睛發亮地對超市老板說:
“那個,前幾年藍鯨不是弄了一組合嘛?華夏挑三個,櫻花國一個,韓高國挑一個,完了放一起,嘖,還沒出道就紅的喲,你肯定曉得吧?”
“曉得的曉得的,”超市老板快速點點頭,而后想到了什么,突然喔喲一聲:“喔喲。你別說剛那小伙子是那什么組合里的。那四個長什么樣阿拉是知道的!”
水果店老板阿七夸張地往后一倒,滿臉嫌棄的表情,擺擺手說:“哪里,怎么可能哦!”
“噢噢噢!我想起來了!那小子是出道前幾天,傻乎乎跳槽的那個吧?”超市老板一驚一乍。
阿七神秘而又緩慢地點點頭,一臉上道表情。
“我記得本來他是最厲害的那一個,嘖嘖嘖,現在變成這個樣子…”
超市老板今年才到這里開了超市,剛搬來就聽說邊上這個富人小區住著很多有名有望的人,其中就有好幾個明星。雖然老板想過明星來了,是要穩住,把他們當普通人招待呢,還是借機要個簽名,拍個照,以后好顯擺顯擺。
然而,問了周邊的老板們,大家這么些年一個明星都沒看到過,也就絕了這個多余的擔心和不切實際的想法。
沒想到今天見到了,只能說是半個。說過氣明星都是抬舉對方,作為娛樂圈的一個笑話,每次盤點負面榜單都榜上有名的人。嘖嘖嘖。
只是這樣的話,之前那些舉動就顯得正常了,一個腦子比較蠢的明星嘛。
超市老板干脆連綜藝也不看了,就這么和阿七熱火朝天地聊了起來。
另外一邊,韓覺從超市出來后,吃著零食,內心卻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差點就餓死了,不過這邊的零食不錯嘛,好吃。剛才那個老板應該是不認識我的,這樣的話,以后還可以去這家超市,嘖,就是這邊世界的物價有點高了,回去得找找有沒有小金庫什么的…”
一路吃著回到家里,回到這個醒來就居住的房子,韓覺知道,如果不出意外,這里應該就是他在這個世界的家了。
韓覺不知道他來了幾天,但他記得是從浴缸里醒來的。爬出來后暈乎乎栽倒,一睡不知道睡了多久,最后是被餓醒的。換了一副軀體的恐慌和身處異界的危機感,并不是第一時間被感知到的。饑餓,一直是人類最大的敵人。
在確認屋子里沒有食物、這個世界使用中文、錢包里有錢、鑰匙能開門等以上條件之后,韓覺就忍受著饑餓急不可耐地邁出了探索外界的第一步。
至于為什么確定這個世界不是原本的世界,在韓覺出門之后,路上的車子,建筑的風格,路人的衣著,貨架上陌生的似是而非的包裝卻陌生的品牌,無不告訴韓覺,他是這個世界的異域來客。
此刻面前擺著滿滿一袋食物,當務之急不是探索這個屋子,挖掘身上的信息。最重要的事應該是癱倒在沙發上,一邊吃,一邊通過電視來獲取這個世界的信息。
至于為什么不通過書,很可悲,這個屋子幾乎沒有書,韓覺一度懷疑自己的前身是不是個文盲。
沙發的顏色雖然看起來很丑,款式也很普通,但質量不俗。
吹著空調涼風,吃著食物,躺在沙發上。
來到異界的不安,前世的不舍,這一切似乎都暫時得到了安置。
但是很快,隨著電視內容的播放,這份悠閑被打破了。
“是不是太夸張了,這還是不是我國?!”
韓覺瞪大了眼睛,盡管有心理準備,但此刻韓覺發現他對這個世界的判斷,還是出了偏差。原本以為只是換湯不換藥,沒想到在某些方面是大換血。
犯罪獵手,邢律師,紐約人在京城…
前世韓覺當編劇的時間,不算長但也不短,但毫無疑問他的職業病使他看一部影視作品的時候,角度和普通觀眾不一樣。
而且,其實稍微看劇多一點的觀眾都能知道其差別。
“這個犯罪現場尺度可以這么大嗎?”
電視中,一個赤-裸著上身的女子斷手處骨肉清晰。
“這是在諷刺司法,諷刺被操控的民意吧?”
電視中的男主角一臉冷漠地在法庭上說出關于輿論的引導。
“外國人在國產劇里當主角?”
這個厲害了,幾個外國人在中國人人來人往的環境里,說著靠譜的中文,尤其嘴型還對得上。就是屏幕中的場景,人們的著裝,建筑的樣式,城市的氣質,都是韓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
看到這里,韓覺都顧不上咀嚼嘴里的東西了,只木訥地微張著嘴。
有點像高中第一次了解到英文字母搭配數字的神秘咒語后,站在新世界大門的門口時的樣子。
韓覺太知道前世戴著腳銬跳舞是什么感覺,如今看到這個世界的影視尺度能到這個樣子,沖擊力已經不在視覺上,而是心里了。
這無異于看到了夢想中所期待的被實現了,哪怕這個世界是個類似平行世界的地方。
韓覺瞎激動起來,竟然還有些熱淚盈眶的感覺。
韓覺此刻最想干的一件事就是把這世的歷史找來看一看。
然后,好好的當一個宅男!
把這個世界的所有文化產品全擼上一遍。
這對一個深宅來說,簡直就是最大的寶藏了。
正當韓覺心潮澎湃之際。
門鈴突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