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太平山又叫扯旗山,據說嘉靖年間的海盜張保仔曾在此盤踞,立旗為號,并在山頂設下瞭望塔,觀察并搶劫過往船隊。
太平山上的住宅區可以說是目前香港的頂級豪宅區,沒有之一。
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因為山頂有英國政要居住,所以港英政府曾有明文法例規定,禁止非英國籍人士在太平山居住,直到香港重光后又過了兩年時間,這條法例才被廢止。隨著當時的全港首富何東爵士搬進太平山,這才陸續有了后來其他華人巨富、大亨于太平山入住。
姚木是香港的首位探長及總華探長,也是首位被頒授警察勞績獎章的華人,投身警隊以來屢破大案,對維護香港治安做過重大貢獻,所以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如今住在太平山豪宅區并不突兀。
呂樂帶領著蘇敬賢三人,乘坐山頂纜車來到太平山街道,步行片刻后在一處別墅前停下腳步。
“木叔就住在這里,你們兩個等會進去不要亂開口,木叔問什么就答什么,知不知道?”來到姚木住的地方,就算是桀驁的呂樂都正色起來,特意開口對從沒見過姚木的蘇敬賢和顏雄交代。
蘇敬賢聞言點點頭,沒有出聲。顏雄則一邊應聲,一邊東張西望,臉上寫滿了興奮之色。
按響大門電鈴,別墅旁一處偏房里快步走出一位身穿軍裝的警員,見到大門外的站著的呂樂等人,軍裝點頭示意:“樂哥、明哥,木叔和輝哥正在客廳等你們,請跟我來!”
這位在姚木家執勤的軍裝身姿挺拔,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一看就是受過正規專業的訓練,和十八個管區的其他軍裝警懶散模樣比起來截然不同。
“阿輝也在里面?”隨著軍裝把大門打開,呂樂一馬當先走進院子,然后把腰間的配槍解下遞給那名軍裝,回頭對蘇敬賢等人說道,“把家伙都拿出來交給阿福。”
其實不用呂樂交代,蘇敬賢三人也都自覺拿出帶在身上的配槍遞給那名叫阿福的軍裝,畢竟現在要見的是聲名在外的姚木,不經同意帶家伙,簡直是嫌命長。
或許知道大家都是警隊里的同事,名叫阿福的軍裝只是收了幾人的配槍,并沒有搜身,這倒讓蘇敬賢心里舒服不少。
如果真的一天內連續被兩個大男人在周身上下摸一遍,恐怕他都要產生心理陰影。
如果不是姚木今天開口說要見一見和劉昌華遇襲一事有關的幾名管區話事人,憑蘇敬賢和顏雄如今一個便衣一個探目的身份,根本沒資格踏進這棟別墅。
跟著呂樂走進別墅內,來到客廳,蘇敬賢終于見到這位頻繁出現在大公報、華僑日報以及工商日報等各色報紙上的華人總探長。
“木叔!”
隨著呂樂、黃明兩人率先對沙發上正坐著的一位老者恭敬開口,蘇敬賢和顏雄也微微低頭。
“得啦!不用客氣,隨便坐。”看上去面容有些枯槁的姚木笑著點點頭,又示意坐在他旁邊的一名青壯年男人,“阿輝,給他們添酒水。”
被叫做阿輝的男人點點頭,等四人分別落座后拿起桌上的紅酒,在每人面前的高腳杯里斟上半杯,然后又將酒瓶放回原處。
姚木雖然說讓幾人隨便坐,但除了呂樂和那名叫阿輝的男人一左一右坐在他身邊,就連石硤尾探長黃明都只能坐在對面沙發,蘇敬賢和顏雄則坐在左手邊的沙發上,次序涇渭分明。
“醫生話我血管硬化,飲少少紅酒有益身體,大家不介意吧?”語氣里雖然帶著征詢之意,但姚木卻根本沒等到眾人表態就繼續說道,“今天除了阿樂和阿明,仲有兩位后生仔是生面孔,你兩個里面邊個是顏雄?”
顏雄聽到姚木叫出自己的名字,激動的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挺直脊背大聲回答道:“督察長!警員編號PC179顏雄,向你報到。”
“噗!”呂樂剛喝了一小口紅酒還沒咽下去,見到顏雄這么夸張的動作,繃不住笑將嘴里的紅酒噴出。
也幸虧他及時低頭,否則坐在他對面的黃明免不了要被這一口紅酒噴個正著。
客廳里,其他人看著顏雄,也紛紛笑了起來,連蘇敬賢都忍俊不禁。
“得啦得啦!你頂爺劉福打電話給我,話你會代表東莞警隊過來,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不用搞七搞八。”姚木也笑著搖搖頭,伸手往下壓了壓示意顏雄坐下,然后又看向顏雄身邊的蘇敬賢,“那你一定是代表阿華來的馬文亮吧?后生仔斯斯文文,看上去不似外邊傳的那么莽撞呀。”
姚木說的阿華自然是現在正躺在醫院的劉昌華,也只有他這樣的老資格才能這樣稱呼在尖沙咀任職多年的劉昌華。
聽到姚木發問,蘇敬賢把身子往前傾了傾,聲音不卑不亢:“木叔,我叫蘇敬賢,是尖沙咀的便衣探員。”
“木叔,馬文亮個撲街在醫院對著明哥的人亮槍,被我拉去了大館,這個叫蘇敬賢的后生仔是劉老總的心腹,尖沙咀的伙計也都推舉他出來。”呂樂轉過臉對姚木輕聲開口解釋。
姚木聞言點了點頭,聽到呂樂說馬文亮亮槍,眉頭微微一皺:“看來外面的傳聞還是不錯的,馬文亮果然是炮仗一個。阿樂,你等會去大館打他十鞭藤條,讓他長長記性。”
“知道!”呂樂回應一聲,不再開口。
“既然是尖沙咀伙計推舉出來的后生仔,一定有過人之處。阿賢是吧?你放心,你頂爺這次被人斬傷,我身為華人總探長,一定會給你們尖沙咀警署一個交代。”姚木笑盈盈看著蘇敬賢,又交代道:“發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想見到,不過我就希望你們尖沙咀警署的手足不要沖動,死在太平間那個兇手雖然是石硤尾的客家佬,但是我相信這件事一定不是阿明做的,你們也不要為難他,現在最緊要還是查出真正的兇手,自己人千萬不要亂。”
聽到姚木說相信自己,石硤尾探長黃明趕緊從沙發上站起來:“多謝木叔!多謝木叔!”
姚木笑了笑,擺擺手示意黃明坐下:“你雖然是客家人,但也是我捧上位的,我了解你,你冇理由做這件事。”
蘇敬賢見姚木說完,這才開口道:“木叔,有你開口,我就一定能保證不讓警署的手足亂起來,但是如果劉老總醒過來,他未必會咽得下這口氣。”
“畢竟是在自己的環頭被人斬,阿華有火氣也是應該的,放心,我一定會給替阿華主持公道。”姚木點一點頭,見眾人酒杯里的酒所剩無幾,親自站起身來端起酒瓶,“來,先飲酒,這瓶伊甘是上次一哥送給我的,聽講是拿破侖當年最鐘意的葡萄酒品牌,千萬不要浪費。”
見姚木親自倒酒,所有人都紛紛站起身來雙手捧著酒杯,恭恭敬敬。
將酒瓶里的最后一滴酒倒干凈,姚木笑著轉過臉看向呂樂:“阿樂,剛剛說到哪里了?”
呂樂開口道:“木叔剛剛說要替劉老總主持公道。”
“哦,對,真是越老越沒用,剛說過的話都不記得。”姚木笑著嘆了口氣,然后扭頭看向對面的黃明,開口說道,“阿明,我年初過生日的時候你又出錢又出力,我捧你做探長也是理所當然,但是現在說到底也是你環頭的人搞出了事,不如你教我怎么給躺在醫院的阿華主持公道嘍?”
見姚木看著自己,黃明臉上滿是難色:“木叔,真的不關我…”
黃明的話還沒說完,姚木手中的酒瓶已經毫無征兆重重地砸在他的頭上。
“不關你事?”此時的姚木臉上哪里還有半分之前慈祥老人一般的笑容,聲音中滿是冷意,“我讓你分管石硤尾,不到兩個月時間就出了這種事,連自己環頭的人都管不好,出事到現在過了七個小時仲揾不到其他兇手,你做你老母的探長!”
姚木說完之后,掄起酒瓶再一次狠狠地砸在黃明頭上。
連續兩次重擊,一道血線迅速順著黃明的額頭流淌下來。
看著手里依舊完好無損的酒瓶,姚木嘿笑一聲,將酒瓶隨手扔在桌上,往沙發上一靠,感嘆道:“真的是老了,連打爆酒瓶的力氣都沒有,老了啊!”
他話音剛落,坐在他身邊從頭到尾都沒出聲的阿輝猛地站起身來,抄起桌上那支沾著血的酒瓶,第三次狠狠地砸在黃明的頭上。
咔嚓!
摻雜著石英砂制成的酒瓶終于在黃明的腦袋上碎裂開來,碎玻璃飛濺的到處都是。
石硤尾探長黃明站在原地,身體晃了幾晃,哼都沒哼出來,撲通一聲跌倒在地。
姚木看都沒看一眼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黃明,而是轉過臉看著蘇敬賢,臉上再度浮現出人畜無害的笑容:“阿賢,如果阿華醒過來,對我這個交代還不滿意的話,你讓他親自來找我。”
蘇敬賢看著笑盈盈的姚木,眼皮跳了跳,點頭沉聲道:“知道了,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