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徐先生,很多事情和我們想象的也完全不同,就和這膛線一樣,我明明知道它好,越多越好,你以為我沒有那個銀子嗎?
錯!銀子我有!但是膛線太難制作了,這槍是我在緬甸征戰的時候,從當地弗朗機人雇傭軍的手里繳獲來的,后來我從澳門的弗朗機人那里弄來了最早的一批工匠。
他們帶來了技術,并且告訴我這已經是目前最好的制作膛線的手段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后來我派人去歐羅巴弗朗機人的老家明察暗訪,得到的結論也是一樣。
以我目前能做到的全部,三年來,我手上的線膛燧發銃加在一起也就一千多支,若是讓我麾下工匠全部去制作線膛燧發銃,再多個幾千支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軍隊需求量很大,如同現在的這樣一戰,我起碼需要上萬支火銃,再給我三年,生產量也跟不上。”
蕭如薰緩緩的解釋道。
徐光啟問道:“那若是叫上朝廷工部的全部工匠一起制作,應該就夠用了吧?朝廷有很多工匠,能做很多東西,大家一起動手,很快就能完成總督所需要的數目了吧?”
“應該?”
蕭如薰冷冷一笑:“工部那些官員,能把鳥銃做成炸膛銃,那種炸膛銃的苦頭我是吃夠了,他們的水平我可真的不敢恭維,至少我麾下鐵匠制作出來的鳥銃,三年來只有兩次炸膛事件發生,一次是五支,一次是六支。35xs”
“當初我們在寧夏戍邊的時候,根本就不敢用朝廷運用來的火銃打仗,按照現在緬甸鎮的標準,那真是十支里面勉強有三支可以湊合用,動不動就炸膛,真還沒有一把刀好使,連三眼銃這種幾百年前的老火器都比他們靠譜!”
王輝接著吐槽。
“工部的匠人技術是有的,但是官員管理的很有問題,不說制作這種線膛燧發銃需要很精細的技術,就是制作用鐵都不能是生鐵,必須是上好的鐵,就朝廷那些,我真是無話可說。”
蕭如薰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這屬下委實不知…”
徐光啟無語了。
“所以啊,軍隊不是不愿意用火器打仗,當初戚少保的軍隊就有很多火器,但是即使是戚少保自己也說,大明火器的制作太多都很粗糙,傷自己甚過傷敵人,這種火器還真不如一把刀子好使,世人皆說我善于使用火器,那是因為我使用的火器都是質量過關的火器。35xs”
聽了蕭如薰的話,徐光啟的表情更微妙了。
蕭如薰則看向了前方戰場。
“北虜還沒來嗎?”
“快了,剛才哨探已經發現了,末將已經下令軍隊做好準備了。”
蕭如薰點了點頭,然后凝神遠望,很快,他想看到的東西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來了!”
王輝快步走到了前方:“全軍準備!”
越來越多的神色倉皇的北虜出現在了明軍面前,數量之大令人咂舌,蕭如薰問問皺了一下眉頭:“人數還真不少,李如松在干什么?這都殺不完?”
蕭如薰還真是錯怪了李如松了,他已經很努力的在殺了,但是他們有一點失誤的地方,就是錯誤的預估了北虜的數目,北虜不是十萬,而是十好幾萬,老弱婦孺超乎預料之外的多,估計整個土默特部落都在南下,這還不是全部。
徐光啟緊張地問道:“總督,這么多北虜,還有老弱婦孺,這…能對付得了嗎?這火銃的射速好像很慢,射程也不夠,如此這般的話,為何不用火炮先行轟擊?”
“用火炮的話,這些北虜懼怕之下,不就掉頭往回走選另外的方向逃跑了嗎?那我設陣在這里是為了什么?就要給他們一點希望,讓他們往前沖,沖得越快,死的越快,我手下這些槍手和盾兵可不是擺設,只有他們全力往前沖,咱們才能盡可能的全殲這股北虜,讓他們一個都回不去!”
蕭如薰的話里滿是森寒的殺意,讓徐光啟打了一個寒顫。
“這樣的話就…”
徐光啟話音未落,一聲槍響就打斷了他的話。
“怎么回事?沒下令開槍啊!誰開槍的?”
槍聲接二連三的響起,徐光啟這才注意到不是大部隊在開槍,大部隊沒有開槍,開槍的是——那些蕭如薰的親兵們!
“線膛燧發銃的射程超過鳥銃,當然要先開槍,你且放心,我麾下火槍隊是見過大世面的,正面硬撼一萬騎兵都能做到,何況這些烏合之眾!”
蕭如薰自信的說道。
“正面對抗騎兵?莫不是…在山西?”
徐光啟目光灼灼地看著蕭如薰:“曾有人將火器認為是對抗騎兵的法寶,但是火器有諸多限制而無法實現,現在真的可以對抗騎兵了嗎?不需要用騎兵也可以?”
“倒也不是這樣說,但是經過精心訓練,防守自保是不成問題的。”
蕭如薰給了一個準確的答案,雖然還留有余地,但是未來終結騎兵時代的不就是火器嗎?
得到恢復的徐光啟更加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的火器陣。
不計其數的北虜被定點擊殺之后,想要逃跑的北虜似乎有了一點猶豫,看著前方嚴陣以待的明軍大陣不敢往前,但是大抵是后方跟來的北虜太多,他們止不住腳步,一陣混亂之下,他們終于進入了鳥銃手的射擊范圍。
“放!!!”
王輝大喝一聲。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陣硝煙騰起,無數鉛彈向前方飛馳而去,或者不一定準,但是數量是足夠的,在如此密集的北虜的沖擊下,想要打不中的確是個難事,無數北虜被鉛彈透體而入打倒在地當場死亡,更多的則是被鉛彈打中四肢某些部位,趴在地上滾來滾去不住的慘嚎。
鮮血四濺,鉛子亂飛,北虜被蕭如薰所部鎮南軍密集的火力打的暈頭轉向一片混亂,到處都是狂奔亂跑的人,不只有拿著武器的戰兵,也有婦孺,也有老弱,他們凄慘的嚎叫著,然而卻更加激起了明軍心中的殺戮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