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瑞昂的死亡,是一個大陰謀的犧牲品。
在死后,這個曾經最大的夢想,就是和自己喜歡的人常伴終生的游俠,用另一種視角去看待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他就像是知獲了天啟一樣,在死亡的詭異影響下,他一路走到了現在。
在無所不知的觀察者們眼中,泰瑞昂的經歷也許算不上太過奇特,畢竟在更高的維度,比泰瑞昂的故事更精彩一萬倍的經歷比比皆是,但這個精靈確實是特殊的。
他有很多奇特的特征,而對于他麾下的軍團來說,盡管和另一種亡靈,也就是北地的天災亡靈的種族類似,但兩者的組成體系堪稱天差地別,在存在意義上,黯刃軍團也要比亡靈天災更合理,更值得關注。
黯刃軍團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
自泰瑞昂一下,每一個成員從不會強迫生者加入他們,即便是在征召騎士的時候,他們也要評估新成員的過往經歷,而不是像亡靈天災那樣不加甄別的隨意招攬,這個環節是繁瑣的,但也是必要的,泰瑞昂認為自己和自己的軍團在執行一個偉大而正確的使命,那么他們就必須表現出自己的正當性。
不會有純粹的惡棍和十惡不赦的罪人混入這個聯系并不算緊密的團體,尤其是在高階騎士這個層次上,黯刃軍團的每一個高階騎士,都有堅定的意志,都有使命感,都有和活人一般的思維,較為完整的靈魂,以及,完全自由的意志。
最后一點尤為重要。
盡管他們的精神往往是借助泰瑞昂搭建起的精神聯絡連接在一起,在戰爭時刻,每一個高階騎士都可以在這張精神“網絡”上匯報自己的消息,高階成員可以通過這張網向下級成員傳達指令,甚至泰瑞昂的聲音也會借助這張網絡,傳遞到每一個高階騎士的心中。
看似不設防,但在黯刃高層中,并不會有人去主動窺探另一個人的思維...這是被禁止的,同時也是毫無必要的。
因為高層們堅信,這個團體并非是由殘酷而落后的精神奴役,而是以共同的使命以及目標為核心,團結在一起的,無法被摧毀,無法被分解的鋼鐵團隊。
說實話,這多少有些唯心論,但事實證明了,從德拉諾的戰爭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快十年的時間,這個團體依舊穩若泰山。
在接連不斷的戰爭中,也很少有人會有空閑的時間去思考這些感性的事情,不過就像是所有的團體一樣,在朝著一個方向前進的過程里,并不是所有人內心思考的都是一樣的事情,在穩若泰山的表面之下,那些暗流已經滋生,而且在某個意志有意識的操縱中,這些暗流已經在悄無聲息之間,被匯聚到了一起。
他們要背叛這個群體嗎?
不...
最少跟隨著艾爾騎士,乘坐飛行坐騎離開黑暗神殿的數百名死亡騎士中,真正想要背叛黯刃的,只有那么少數幾個,更多的出走者,是被艾爾騎士的思維所吸引的追隨者,他們并不否認黯刃軍團的目標是偉大的,但他們認為黯刃的行為并不全部正確,他們認為應該給這個世界的文明更多的時間,而不是將它們扔進無可抵擋的災難與壓力里。
他們始終相信,人類文明還有被拯救的可能,這個世界的原生文明有屬于它獨特的優勢,它有資格活下去,而不是在黯刃之王的規劃中,被徹底掃入歷史的塵埃里。
他們相信,人類文明會變得偉大,前提是,它們能熬過這最后一戰,就如同某個被撕碎軀體的家伙說的那樣,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游戲,這些出走的死亡騎士,想用自己的力量,讓這場游戲,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公平。
換句話說,他們其實是死靈里少有的...理想主義者。
而他們的理想,也顯然是和黯刃的大規劃同出一源,但卻走上了另一條路的衍生品。
其實縱觀歷史,每一個大型組織在成長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因為理念的不同而產生的分裂就成為了必然,暗夜精靈的塞納里奧議會、上古艾瑞達人組建的執政團、甚至是燃燒軍團內部,都有不同的山頭林立,可以這么說,在缺少全覆蓋式的精神控制的情況下,分裂是必然的未來,只是或遲或早。
更何況,就算是有巫妖王那樣的精神控制,另一條時間線上的歷史也證明了,那玩意并不是萬能的。
這一次屬于黯刃軍團的理念裂變和邏輯無關,它純粹只是一種自然現象而已,而且從長遠來看,這種裂變,也許并不是一件壞事。
但這樣去思考,就會發現另一個直達源頭的問題:作為裂變發起者的艾爾騎士,他的這種獨特的思維又是來自何方呢?要知道,這個圣騎士在生前和死后,可都不是一個理論家或者哲人,這種對于黯刃軍團的世界規劃的深奧補充,并非他獨自一人就可以規劃而出。
到底是誰在傳播這種和黯刃的主流觀念截然不同的思想呢?
這...大概會成為一個謎題吧。
“嘩啦”
“嗷!”
面對從天而降的死亡騎士大軍,被兩輪炮擊轟懵了的耳語港空中騎士根本無從抵抗,炮彈爆炸的空氣震蕩還在影響這些生者脆弱的體感神經,甚至包括哪些長滿羽毛的兇狠獅鷲,也很難在之前那種空氣爆鳴中維持自己的飛行姿態。
再加上黯刃軍團已經從上而下完成了換裝,面對這些飛行在空中,手持大威力霰彈槍、高爆手雷、工程學捕網甚至是侏儒制作的試做型電擊槍,簡直堪稱群魔亂舞的“高科技”死亡騎士們,耳語港的空中防御力量很快就被一掃而空。
在高大的,被點燃的城墻之外,人類皇帝統帥的軍團正在試圖回援,但是從黑暗神殿里沖出來的亡靈以空降戰術,從戰場后方徹底包抄了這些軍團。
就像是夾心面包一樣,十幾萬悍不畏死的人類士兵,就被困在了亡靈的包圍之中,耳語港,已經失去了80的實際防御力量,外海三支艦隊的戰斗,那些被點燃的船只幾乎映紅了整個夜空,再加上剛剛的炮擊,已經讓整座耳語港陷入了絕對的混亂之中。
一些人躲在屬于自己的角落里瑟瑟發抖,更多的人則盲目的在城市里跑來跑去,他們不知道該去哪里,戰場肯定是不能去的,但另一條路就是冰冷的大海,耳語港修建時那易守難攻的地形,在城市的防御被瓦解之后,幾乎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面對從天而降,全身纏繞著冰冷風暴,滿臉殺氣的死亡騎士們,面對那些被他們喚醒的亡靈,任何正常人都會感覺到恐懼,在亡靈們的壓迫之下,還滯留在城市里的數十萬平民就像是無頭蒼蠅一樣,朝著城市的后方不斷的后退。
偶爾也要一些愣頭青會在恐懼的壓迫下,揮舞著武器試圖沖上來拼命,但很快就被死亡騎士繳械,被打暈扔回人群,或者干脆丟在原地。
這座城市里還有幾十萬人,艾爾手頭的力量嚴重不足,再加上黯刃之王隨時會到達戰場,他自己內心里也沒有把握,卡德加大人到底能擋住泰瑞昂多久...但,如果卡德加大人都為了這一次的“拯救”甘愿犧牲自己,那么他的追隨者們,又為什么不能放手一搏呢?
“別管那些落單的!”
艾爾的聲音在這數百名騎士之間組建的小型精神聯絡中回蕩著:
“壓迫人類朝向海面!我們只需要帶走大部分人就行了!”
說完之后,艾爾又拿出一塊通訊石,隨手激活:
“阿茲納布,你那邊情況如何?”
“我在監控。”
一個低沉的,帶著一絲精靈口音的聲音在通訊石里響起:
“目前還沒有看到暴露的蹤跡,但你們最好趕快...這里離戰場太近了,隨時都會有人發現。”
“繼續監控!”
艾爾騎士掛斷了通訊,他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一片混亂的城市,那些盲目的在恐懼中埋頭奔跑的平民,那些人類,讓艾爾聯想到了很多很多。
在這一刻,他卻是感覺到了血肉生命的脆弱與茫然,如果在這里是一群亡靈的話,它們絕對不會出現這樣混亂的情況,也不會被蔓延的情緒控制,更不會失去自我對于環境的判斷。
情緒,是會感染的,在一座城市的范圍內,當恐懼的情緒開始蔓延之后,人類的舉動就很難捉摸了,尤其是在看不到援軍和希望的情況下,他們就如同徹底失去理智的野獸一樣,走向了敵人為他們安排好的道路。
在死亡騎士們喚起的死靈的定向壓迫之中,整個城市的人類都不斷的向背后的大海后退,也許他們的結局要么是被亡靈捕獲,要么就是被冰冷的海水吞沒,但...但這畢竟不是一次殺戮行動,就算在死亡領主伊瑞爾的計劃中,也不會允許平民死在昏暗的海水中。
在那些尖叫著,被恐懼徹底壓垮的人們縱身跳向大海的那一刻,他們驚訝的發現,那流轉不停的海水,已經在死亡能量的逸散中,被凍結了起來,在黑夜之間,順著快速封凍的大海向外望去,那就像是一條通往未知恐懼的道路,而現在...這些失去一切的人們,不得不行走在這道路上了。
“叮、叮”
死亡騎士們標志性的馬鈴聲在海面上響成一團,在近百位高階騎士的聯手之下,一整片大海都被凍結了起來,那些死里逃生的人類站在寒冰上瘋狂的呼喚著,很快,就有更多的人加入了他們。
他們抱著哭泣的孩子,攙扶著受傷的同伴,手里握著根本無法保護自己,只能給自己心理安慰的破舊武器,在身后響動的仿佛摧魂一樣的馬鈴聲中不斷向著一片漆黑的前方奔跑,甚至很多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但他們唯一清楚的是,身后有死亡在追趕。
盲目奔跑的人類并沒有發現,那些死亡騎士們,正在有計劃的把他們趕往被黑暗神殿籠罩的天空之外...就像是席卷黑夜的陰影里最后的一塊安全之地,在那黑暗大海的中心,那是不會被黑暗神殿周圍扭曲空間影響到的區域。
“恐懼...真讓人感覺到諷刺...”
站在耳語港的碼頭上,艾爾騎士自言自語的說:
“果然如同泰瑞昂的黑暗智慧所說,在面對血肉的生靈的時候,恐懼,才是最大最有用的武器...”
說著話,死亡騎士回頭看了看后方被尖叫聲充盈的城市,他抬起頭,看著冰冷的,被陰云覆蓋的夜空,他從懷里取出一樣被層層保護的東西,那是一個盒子,上面刻滿了他不認識的符文,來遮掩盒子內部的東西散發出的氣息。
他回憶著自己最后一次和大巫妖見面的場景,卡德加大人將這個盒子遞給他時候說的那些。
艾爾騎士將盒子放在胸前,他輕聲說:
“有來無回的冒險,理想主義者的犧牲,居然要依靠一名“先知”的感官...真是諷刺,我沒準真的已經瘋了。”
“嘩”
那詭異的盒子被掀開,在那盒子之中,一塊不規則的,從內部散發出紅色光芒的水晶安靜的躺在那里,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那水晶中的赤紅色光芒猛地蕩漾開,就像是一團放置在艾爾騎士胸口的燈火一樣。
“維倫!如果你能聽到,如果你能看到,如果你真的是帶來希望的先知...那么,就讓我看看我們追尋的那個未來。”
“讓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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