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瑪公爵昏迷了差不多一天,醒來之后就有點氣息奄奄,經過圣職者的救助,稍稍恢復了一點精神,立刻讓管家去安排人手,追查街頭謠言的來歷。
管家自然早就已經動手追查了,只是他越查越納悶——從查到的情況看來,謠言是由至少二三十個人一起傳出來的。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胖有瘦,甚至還有半精靈、半魚人之類特殊種族,他和幾個幕僚對照著情報研究了一夜,也沒能總結出一點規律來。
他們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這些人并非一起動手傳播謠言,而是有先有后,似乎事先并沒有約好的樣子,差不多算是一個個來的,看得出來相當的不專業。
但就是這些不專業的家伙,散播的謠言卻對諾瑪家族作出了極為沉重的一擊。
諾瑪家族現在風雨飄搖,除了錢財和幾個商隊之外,剩下的資產就只有長久積累的聲望。可關于尤涅若的那個謠言幾乎徹底毀掉了他們的聲望,別說是跟他們不熟的外人,就算是跟著他們一起遷徙到莫來的忠心耿耿的貴族們,也已經露出了一些不很穩當的跡象。
畢竟那些貴族們可都參加了當初的軍議,尤涅若的提議合情合理,甚至于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贊同。但諾瑪公爵卻擺出了極為激烈的態度,甚至于連審判都懶得,直接就要他死…仔細想想,這的確是不大合理。或許就像是傳言所說,諾瑪公爵只是隨便找了個理由,想要將他害死,以抵賴事先許下的諾言吧?
按說如果當初那群神秘的冒險者真是尤涅若找來的,那么他的功勞絕對當得至少一個伯爵,就算是擢升為侯爵,也合情合理。但事后大家詢問這事時,尤涅若都含糊其辭,所以大家后來覺得,大概只是巧合而已。
現在看來,也許并不是巧合,而是公爵給他下了封口令?
人一旦心里有了成見,所思所想就很容易朝著既定的方向。這些貴族們當初親眼目睹了尤涅若的忠誠被踐踏,悲憤而去的那一幕,內心對他本來就充滿了同情,也對公爵很有幾分不滿。這時候被流言挑撥一下,頓時一個個都覺得或許流言并不是流言——至少不完全是流言。
心有所想,自然會在言行之中表露出來。諾瑪公爵的幕僚和部下們平時跟他們相處,就看出了他們的想法。
這可不得了!要是人心散了的話,諾瑪家族就完蛋了!
因為公爵昏迷不醒的緣故,他們只能去找特侖蘇侯爵商量。但侯爵對此也無計可施…別說他不是大魔法師,就算是大魔法師,也沒辦法修改那么多人的思想啊!
按說在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是由公爵出面承認錯誤,追認尤涅若的封號什么的。但這做法卻不行,因為有個很尷尬的問題——尤涅若當時提出的是投降。
諾瑪公爵都已經帶著大家逃到莫來港來了,這時候讓他承認“投降”的意見是對的?
這是想死呢?還是想死啊!
別看諾瑪家族現在還是公爵,可他們已經沒有公爵的實力了,現在之所以還能維持家族的體面,主要靠的是其它公爵的支持。要是現在犯傻去承認“投降正確”,那等于就是自己往火坑里面跳,逼著其它公爵撤銷對他們的支持。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諾瑪公爵醒來之后,特侖蘇侯爵就跟他把這些事情詳詳細細地說了一番。
“那我現在倒地該怎么辦?”諾瑪公爵問。
“我們討論了一下,首先要承認尤涅若對你是忠心的,雖然他走錯了路,但至少態度值得肯定。”特侖蘇侯爵說,“然后,可以對他之前的錯誤言論表示既往不咎,恢復他的貴族身份,但不能再給予賞賜。”
“這樣就行了?”諾瑪公爵有些懷疑地問。
“這樣當然不夠,但至少可以緩一緩。”特侖蘇侯爵說,“緩上一緩,我們不論是繼續追查流言的來源也好,還是安排人手散布相反的謠言也好,都能有足夠的時間。”
“相反的謠言?”
“嗯,不管散布流言的人是怎么想的,想要和流言對抗,自然也要用流言。”特侖蘇侯爵說,“我們可以散布各種荒謬的流言,比方說什么‘尤涅若其實是前代諾瑪公爵的私生子’,或者‘世界上根本沒有尤涅若這個人,只有輪流化妝成蜥蜴人的幾位高手’,再或者‘真正的尤涅若早被色雷斯人殺害了,后來的他只是套著他的蜥蜴皮而已’…反正怎么荒謬怎么夸張就怎么說。”
“這樣的謠言,會有人信嗎?”諾瑪公爵懷疑地問。
“大概不會吧。”特侖蘇侯爵笑了,“但我們并不需要讓人們相信這些謠言,而是要利用這些謠言攪混水,讓人們無所適從…當亂七八糟的謠言滿天飛的時候,人們就會下意識地懷疑所有的謠言,于是自然就削弱了之前那些謠言的效果。”
諾瑪公爵這才恍然大悟,連連點頭,讓特侖蘇侯爵去安排這件事。
他醒來之后精神疲倦,這時候已經臉色蒼白,特侖蘇侯爵急忙告辭,出門去安排散播流言的事情。
他離開了公爵府,坐上馬車,華麗的馬車在車夫的駕駛下,由四名精銳護衛保護著,朝著侯爵府趕去。
這輛馬車不僅外面裝飾得很漂亮,里面也十分的奢華舒適,躺在其中,甚至感覺不到車子行進時候的震動,宛若可以安睡的床鋪一般。
特侖蘇侯爵就很喜歡在馬車上睡覺,這讓他有一種“我真是太勤勞了”的滿足感。
但今天,他卻怎么也睡不著。
在他的面前,一個微笑的人影,頭部正慢慢變形,變成蜥蜴人的模樣。
特侖蘇侯爵想要大叫,卻發現自己一動都動不了,好像僵硬了一般。
大約半小時后,馬車停在了侯爵府中,車夫掀起車簾,想要叫醒睡著了侯爵,卻發現侯爵瞪大了眼睛躺在車廂里面,臉色蒼白如紙,眼中滿是恐懼之色,身體下面白的黃的流了一大片,胸口沒有了半點起伏。
他被嚇死了。
不遠處街角的飯店包廂里面,尤涅若摘下了戴著的面具,身影慢慢變回了平常的模樣。
“欺詐者的假面真是了不起的好東西!”他由衷地感嘆。
在他的身邊,幾位趕來幫忙的穿越者們都笑了。
“這個特侖蘇侯爵算是諾瑪公爵的左膀右臂,先弄死了他,才好慢慢收拾罪魁禍首。”王土豪冷笑著說,“那貨竟然敢坑咱們!要是讓他死得很痛快,豈不是便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