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一念,蒼天之下,大地之上,舉世之間莫不驚顫。
這是萬古未見之變局,來自人間的生靈將要逆伐上蒼,舉朝飛升!
話音落下,李世民一龍當先,數百大修士與數萬修士大軍緊隨其后,戰鼓轟鳴震碎虛空,大軍如洪流,前方莫有敢與之相抗者。
這樣的氣勢,這樣的威嚴,讓大地之上仰望的眾生都不由自主的相信,這位人間帝王真的將要完成這樣的偉業,開創神話,登臨上天,成為天帝!
“凡人啊,總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在大唐仙軍氣勢如虹,所向披靡之時,所有人血沸騰的戰鼓與嘶鳴突然全都消失了,天地寂寂,只剩這樣一道輕嘆幽幽響起,在眾生耳中回蕩,悠悠不絕。
話音落下,眾生為之驚愕,世間的諸多強者,全都因這一句話而神情大變,顯露出不同的反應。
帝踏峰慈航靜齋內,后山圣林中化作九宮模樣于波旬佛祖佛像身前誦經修行的九頭金雕雙目內閃過一抹懼意,她隱約猜到了這聲音的主人,想到那個曾一巴掌將他鎮壓至今的恐怖男人,驕橫如她,而今除了恐懼之外,竟生不出絲毫其它念頭。
圣女師仙子嘴角微揚,明眸含笑,千年的等待與守候,所有的孤獨與寂寞,都在這一刻苦盡甘來地綻放。
花果山上,一只魁梧的猴子揚天而望,他望的不是李世民,而是更高處的虛空,雙拳握緊,目光如炬,戰意沸騰…他這一生,斗天斗地斗如來,就差一個贏了如來的真尊了。
勝如何,敗又如何?
他只為戰斗,直至蒼天之下,再無人比他更高。
“真尊,你要阻朕?”
李世民仰天大嘯,此時此刻,他已無法停下,也不可能停下。
“天帝的帝冠很重,你的頭承受不起。”
“沒戴過,怎知其重?”
李世民對來自上天的答案顯然很不滿意,千年的至高無上讓他無法再滿足只做一個人間帝王。
千年來積蓄的強大力量,更讓他堅信即便攔在上面的是曾今擊敗如來的真尊這座大山,也依然可以被推倒…天定圣人,人亦定勝天!
“殺!”
抬臂一震,李世民手中浮現一柄黃金圣劍,此乃天子之劍,他以人間信仰凝聚千年而成,代表了人皇的尊威與眾生的意志,此劍在手,他便可脅迫眾生與他一同逆伐蒼天。
他和幕僚推算過無數次,僅憑這口蒼生之劍,無論是曾經的如來還是真尊,都可被斬落。
只不過,如今的真尊,可遠非當年可比啊…
天陽,神光萬丈。
光明,永恒無量。
寂滅,無遠弗屆!
赫然只見,在那蒼穹之上,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太陽竟然爆開了,無窮無盡的太陽之光來到人間,化作烈火焚毀一切。
什么數百大修士,數萬大軍,什么千古一帝,在這樣的天災面前,全都顯得如此渺小而脆弱,全都成了笑話,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已是灰飛煙滅。
“朕乃天子,除天之外,誰可與敵?”
李世民是僅剩的幾個沒有在第一波太陽火雨中焚寂的人,眼見著自己千年心血毀于一旦,登時怒欲狂,天子之劍高高舉起,整個大唐之內的億萬子民,齊齊一顫,而后便忍不住跪地膜拜,獻上自身的信仰。
堆沙成山,聚水成海,億萬信仰之力融匯之后,那口天子之劍當真有了幾分天道圣劍的氣息。
然而…
天空所有剩余的太陽之光也怵然凝聚,令世間只剩這唯一一道光芒,除此之外,整個天地都陷入永暗。
隨之,天光與眾生之間轟然相撞。
仿佛天與地,上蒼與眾生的對抗。
而結果,無比殘酷。
終究沒能誕生什么凡人逆天的壯舉或神話,在屬于上天的太陽之力下,李世民手中的天子之劍如冰雪般融化,從劍尖開始,隨著太陽神光的前進而寸寸后退。
每一寸的崩潰,都意味著天帝的夙愿正在離他遠去。
非但如此,連人間帝王這個稱號,也將不屬于他。
因為上蒼雖從不拒絕來自大地的挑戰,但對于失敗者,也從來都是以無情天罰懲戒之。
“凡人,你已經盡力了,可還有遺言?”
“天穹之上,可有天宮與天帝?”李世民面色凄白,雙目迷離,一身修為都在遠去。
“會有天宮,天宮也需要一個主人,且在千年前就已經定了,但卻不是你李世民。”
從天穹傳來如此回復,李世民回光返照般,雙目之中精光突閃,大聲喊道:“是誰?”
一聲幽古的天音響起,接著黑暗之中無限光明綻放,太陽消失的地方,一座天宮如神陽般浮現,光芒奪目,凌駕于日月星辰之上。
緊接著,自那宮門前,一條九彩圣華形成的光路自天上鋪陳而下,一直來到帝踏峰,來到慈航靜齋那座宮殿前,來到正仰頭凝望的圣女仙子的腳下。
“師仙子,你太讓本尊失望了,給了你千年時間,不但沒有推翻你那個不成器的佛母娘,還讓李世民坐大差點踩到頭頂,作為懲戒,本尊便封你為天宮宮主,從此給本尊坐鎮天宮,除非天翻地覆,否則永恒不易,你可認罰?”
來自上天的聲音落下,整個世界的億萬生靈,無論人妖鬼怪全都憤怒了,一個個神色猙獰,直欲再次掀起一場伐天之戰。
這算什么懲罰?
如果是,那就來一萬次,讓他們永生永世都無法解脫吧。
“師仙子自知罪無可赦,甘愿認罰。”
白衣仙子嫣然一笑,隨即在億萬道目光的注視之下,蓮步輕移,踏上了九彩圣路,被接引著,直向那眾生頭頂的天宮而去。
噗嗤!
便在這時,李世民一口黑血噴出,最后一點精氣泄露,一代人皇,就此隕落。
他這千年的謀劃,從本質上來說,并沒有做錯什么,向往更高處,乃是生命的本能,只不過他最終輸給了命,千年前就已注定的天命。
“猴子,天宮缺一尊戰神,你來不來?”
當仙子在天宮就位時,虛空中又傳來這樣的聲音,花果山上的猴子幽幽回道:“這也是懲罰嗎?”
“不,這是恩賜。”
猴子聞言,眼角登時抽動,戾氣不自覺地彌漫出來。
明知他厭惡“賜”這個字,卻還偏偏要這么說,是在故意刺激他嗎?
“驕傲、矜持、不愿意?”
隱藏在虛無中的秦長風呵呵一笑,心想猴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桀驁不馴。
這讓他很高興,并沒有強行將這份桀驁摧毀的意思,因為如果是一個唯唯諾諾的猴子,那也就不是他心中的齊天大圣了。
那樣的猴子在他眼中,毫無存在的意義。
他愿讓猴子一直這樣天不服地不怕,就像讓那個早已在歲月中消失的另一個血氣方剛,赤子本心的自己,以這樣的方式繼續存在著…
至于猴子,等將來進入符宇,九天爭鋒時,他自然就愿意了。
如他這般好戰之猴,一旦看到了那樣恢弘壯闊的戰場,怎么還忍得住?
九天相爭,強者如云,個個想要與天奇高,那將是何等的蕩氣回腸?
光是想想都令人激動,那其中又不知能誕生多少波瀾浩蕩的故事了。
接下來,秦長風便不再多說什么了,身化永恒天陽,對這個世界展開如誅仙一樣的煉化。
永恒之光普照而下,眾生與萬物皆被強行向著符文轉化,失敗者被磨滅成原始能量飛灰湮滅,成功者則脫胎換骨,踏上一條通往不朽的大道。
是為永恒符劫,能否渡過此劫,將是天差地別的兩種結果。
符界轉化,并不需要秦長風過多關注,所以他一心多用,元神繼續推演自己的幾大符印。
天地人三符的合一顯化天刑,與魂字符的圓滿無缺,都還差最后一步,眼下天庭第一君之戰已經進入倒計時,這兩樣必須至少有一個突破。
“師仙子,漫漫千年光陰,空閨寂寞,難道你就沒動過凡心,想過找一愛人,廝守相伴嗎?”
與此同時,秦長風還顯化出一道法相在天宮內,本意是為了囑咐一些重要的事情,但一開口就變成了這樣的調笑。
師仙子聞言幽幽一嘆:“也不是有,只是后來他突然消失不見,千年間我始終找不到他。”
上蒼仙君的法相明顯神情一滯,旋即目光一寒,喝道:“是嗎,說說看是誰奪走我家仙子芳心后還敢始亂終棄,本君給你做主!”
仙子認真回道:“他叫河神,真尊知道他在哪嗎?”
仙君法相登時錯愕,片刻后金光與銀光一閃,身旁浮現出兩個與當年一模一樣的河神,笑道:“我這里有一個金河神,一個銀河神,仙子找的是哪一個?”
師仙子對金河神與銀河神皆不予一顧,千年之后的她,仿佛變得深沉了許多,如空谷幽蘭經歷寒夜,在朝晨生出露珠。
她一瞬不眨地望著面前的仙君法相,而后笑道:“師仙子不要金河神,也不要銀河神,只要那個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河神。愿用一千年化作一條河,他要去天上,我是天河,他要去星空,我就努力變成星河,他若去了九幽地府,我便化作忘川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