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本想提拔的第一個文臣,就是與他亦師亦友的超級科學家徐光啟。
徐光啟是萬歷三十二年進士。他在中進士的同年進入了翰林院任庶吉士,后又歷任翰林院檢討、詹事府左春坊左贊善、直到病休前才坐到了詹事府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
徐光啟的歷任職位雖然都不太高,但他卻一直都是在大明的翰林系和御史言官系任職。這一系列任職經歷,也正是大明文臣最向往的清流之路。此路的最高成,就是進入大明內閣。
也就是說,別看徐光啟現在擔任的這個詹事府少詹事官職品級不高,但徐光啟依然擁有著進入大明內閣的資格。
大明的內閣大學士,本職其實只有小小的正五品品級,以少詹事的四品品級進入內閣完全足夠(內閣大學士品級上的提升,實際來自他們所兼的各部尚書虛職。徐光啟只需進入內閣后再行兼任,提升品級即可)。
可當朱由檢正要準備操辦此事之時,另一件突發事件卻打亂了朱由檢的步驟,也讓他真正見識了大明文臣的難纏。
那是實學研究院傳來了好消息。孫元化用二次淬火的方法,初步解決了鐵模鑄炮所鑄炮身過脆的缺陷。鐵模鑄炮終于可以正式投入使用了。
“賞,如此大功,朕一定要重賞孫元化才是。”
一時間,得到這個消息的朱由檢欣喜萬分。
朱由檢興奮的召來內閣大學士們評議給孫元化的封賞時,他完全沒注意到內閣大學士們那異常難看的眼神。
“你們說什么?”
聽到朝臣對孫元化封賞的最終評定,朱由檢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賞銀二十兩?
這,這也特么的叫封賞?
咱不待這么糟踐人的好不好!
看著內閣大學士們那一臉的理所當然,朱由檢把心火壓了又壓,才忍住沒有直接斥責他們,只是暫停了評議轉身回了后宮。
回宮后,朱由檢越想越覺得,內閣擬的這個封賞,所表達的評價,簡直就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
朱由檢就不相信,內閣大學士們會看不出孫元化此次發明的巨大意義?
可以說,只要有了這套鐵模鑄炮工藝,大明火炮的鑄造能力瞬間就會跨越一個巨大的臺階。
想想吧,有了鐵模鑄炮,大明將會由原本數個月才能鑄一門炮,轉而提升至一個月鑄十數門炮,甚至一個月可以鑄出幾十門炮。
這是一個什么樣的提高?
這工藝對大明來說,絕對得算跨越式提高了。
可如此巨大的功勞在那些內閣大學士眼中成了什么?
二十兩銀子的賞賜?
這是在打發要飯花子嗎?
要是孫元化以如此巨大的發明也受到薄待,那以后還能讓有人再有發明創造的欲望嗎?
這絕對不行!
朱由檢把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
這種能改變一國軍力的發明創造功勞,他們想如此輕描淡寫的抹殺掉,他朱由檢絕不允許!
今回他朱由檢不但要厚賞孫元化,還要前所未有的重賞才行。他要讓天下人都看到發明創造所帶來的好處,他要鼓勵天下人去進行更多的發明和創造。
思索中,朱由檢臉漲的通紅,手攥的越來越緊。
看出朱由檢對內閣大學士們薄待孫元化不滿,隨后跟來的魏忠賢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果然,崇禎陛下就像當年的天啟陛下一樣,還是太過年輕了。他對大明政局,對內閣大學士們的了解,也還是少了、淺了那么一點。
不過,也正因這樣,這朝堂才有他魏忠賢存在的空間不是?
理理自己的思緒,魏忠賢按黃立極和崔呈秀給他的分析,開口向朱由檢勸道:“陛下息怒,這只給孫元化二十兩銀子的賞賜,確實是有些過少,可若要借此超拔孫元化官品,倒也確實有些不妥啊!”
“哦?”
聽到魏忠賢如此說法,朱由檢臉色和緩了幾分。他倒要聽聽魏忠賢能有哪些高見。
看到朱由檢臉色和緩,魏忠賢趕忙繼續解釋:“陛下,若發明這套東西的不是孫元化,換作別人,老奴保證,至少給他超拔兩階官品應無問題。”
“你說他們是在故意針對孫元化?”
朱由檢心中頓感有些莫名其妙。
這孫元化到底干了些什么,竟然讓朝臣們如此不待見他?
難道就因為孫元化不是進士,只是個舉人出身?
還是說,奇技淫巧…
沒等朱由檢想完,魏忠賢接下來的話就讓朱由檢知道,他想的終究還是有些偏差了。
就聽魏忠賢不緊不慢的解釋道:“陛下,朝臣們不愿超拔孫元化,只是因為孫元化與哪些不通人倫、無視祖宗的化外番人,走的實在太近了。”
“與化外番人走的太近?”
對朝臣們的這個理由,朱由檢心中先是一驚,可“不通人倫、無視祖宗”這八個字,隨即就讓朱由檢心中明白了過來。
信仰,還是信仰搞出來的問題。
朱由檢早就發現,徐光啟、李之藻這些接受教會洗禮的人,與大明其他文人有些隔閡。
他們在大明某些保守的傳統文人眼中,可能都是些異端樣的存在。
果然,魏忠賢不急不慢的聲音繼續響起:“陛下,孫元化據說已接受番外教派的洗禮,信奉那些教派的神靈,卻把天地祖宗都拋到了腦后。這等失了上下尊卑,忘了君臣父子綱常之人,誰還敢超拔于他?”
魏忠賢的這番話,如滾滾巨雷響過朱由檢耳邊,讓他好一陣無語。
前世今生,朱由檢都不是教會的信徒,他對教會的詳情也并不清楚。對教會,他只知道西方教會是一神教,他們信奉上帝為唯一至高神。
又因教會不許信徒祭祖祭孔,所以在大明傳統文人眼中,受洗的孫元化他們已背離了孔孟之道,甚至有人認為他們已忘了祖宗。
有如此的認知,大明傳統文人又如何能愿意看到孫元化等人進入朝廷中樞,掌握朝廷重權。
想到前世孫元化在擔任登萊巡撫時,因受孔有德叛亂牽連,最終被斬殺棄市。朱由檢心中不由一寒。
孔有德為什么會選在山東兵變?孔有德腦子進水了?
士卒鬧餉而已,怎么就會發展到叛亂的地步?
這要按陰謀論來說,這孔有德會不會是哪些敵視孫元化的人,故意迫反的?
也許那些人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搞掉孫元化。
叛亂發生之時,是徐光啟正要入閣的關鍵時刻。而孫元化被處死時,也恰是徐光啟才進入內閣之時。
孫元化因罪被處死,而作為內閣大學士,徐光啟卻連自己最得意的學生都無法保全,這對徐光啟聲望的打擊有多大,那真是不言而喻。
想來,那之后,滿朝再無一人會依附徐光啟了吧?朱由檢眉頭緊緊皺起。
這些,真不能怪朱由檢瞎想。依前世崇禎朝那些大臣的素質,他們真的很有可能作出這種無底線的事情。
至于大明,至于國家的利益,他們又怎會放在心上?
在那些無底線的大臣心中,黨爭才是第一位的。
這些想法在朱由檢腦中呼嘯盤旋,讓朱由檢身上的汗毛都不由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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