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督公,是這么回事。”
見魏忠賢不問馮銓,反問自己,崔呈秀得意洋洋的瞟了馮銓一眼,才開始了講述。
天啟四年,青州顏神鎮趙家因招惹了信王,被魏忠賢以勾結白蓮教謀逆的罪名滿門抄斬。
因受趙家案件的拖累,青州稅監孫鳴被降一級留任。
對于此事,孫鳴一直是耿耿于懷。
孫鳴一直籌劃著,想立件大功,也好早日官復原職。
顏神鎮趙家案,孫鳴雖然受了牽連,可也讓孫鳴看到了鄉鎮豪強的外強中干。
孫鳴就把立功的想法,放到了鄉鎮豪強身上。
海寧林家案爆發,孫鳴覺得機會來了。
因為早已準備了一年多,所以,就在大明各地稅監還在忙著籌劃時,孫鳴就已經悍然發動了。
這一動手,孫鳴就是雷霆萬鈞。
不到一個月,孫鳴就連破五家鄉鎮豪強。
孫鳴破家用的罪名很簡單,那就是勾結白蓮教余孽。
至于這些鄉鎮豪強到底勾沒勾結白蓮教?
呵呵,像山東這種白蓮教猖獗的地區,鄉鎮豪強要是與白蓮教沒有絲毫瓜葛那才奇怪呢。
不過,因為自己還處在戴罪立功的階段,又因為對魏公公要錢的心思也只是個猜測,孫鳴沒敢截留太多的錢財。
他老老實實的把五家豪強財產,總共價值15萬3千8百兩銀子的財物,全部裝車運往京城。
孫鳴這一老實不要緊,這么多的財物可就足夠引起大明朝廷的轟動了。
早已收到孫鳴孝敬的崔呈秀,非常清楚魏公公現在最愁的是什么。他一聽青州財物到京,就搶先拿著奏章跑來魏公公這里報信。
至于馮銓?
馮銓也確實是為此事趕來的。
一聽孫鳴用如此惡劣的手段,送來如此多的財物。
馮銓心中就充滿了憤怒。
說憤怒,馮銓其實是在恐懼。
孫鳴此次出手,完全沒有任何過硬的證據,甚至可以說完全就是誣陷。
在馮銓看來,孫鳴的這種做法,完全打破了所有的底線。
以往,魏忠賢的每次出手雖然狠辣,可理由多少都還算的上充分。
無論青州案、銀車案、東林諸案、還是海寧林家,他們至少都招惹了皇家或算是魏忠賢的政敵。
雖然有些勉強,但這些理由多少也還能說的過去。
可孫鳴攻擊的這五家鄉紳,算怎么回事?
孫鳴這可完全就是沖著他們的家產去的。
這種苗頭太可怕了。
要知道,這五家可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這五家可都屬于是有功名的鄉紳,他們可是真正的大明士紳。
要知道,大明的士紳,別說是舉人,就是秀才,要治罪也得先革了功名才行。
可孫鳴是怎么辦的。
這孫鳴完全沒有經過大明的學政系統,甚至都沒有任何上報,就悍然把五家鄉鎮豪強一舉抄沒。
孫鳴所有的手續,全是事后才補辦得。
那五家擁有的可都是舉人功名啊,孫鳴都敢如此肆無忌憚的構陷。這讓馮銓看到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前景。
這大明可并不是只有孫鳴一個稅監啊!
這要是不能掐斷這種苗頭,一旦各地稅監開始群起響應,全都如此操作,那還有大明士人的活路嗎?
舉人可是大明士人的基礎啊!
若不掐斷這個苗頭,誰敢保證,這些吃順了嘴的閹奴會不會把手伸向進士,甚至伸向致仕的,或現任的官員。
一想到將來閹奴、緹騎、武夫縱橫,大明到處斯文掃地的場景,馮銓就不寒而栗。
要不然,馮銓怎么會如此的失態。
當聽到崔呈秀還在為孫鳴那滔天大罪唱贊歌時,馮銓再次忍不住了。
“督公,絕不能開這個先例啊!此例若是一開,各地若都照此辦理,那咱們大明將來還有寧日嗎?”馮銓氣憤填膺的叫道。
“這孫鳴如此的膽大妄為,竟敢誣良為盜。他、他這不是在明火執仗的搶劫嗎?
督公,若不嚴懲孫鳴,我大明必將國之不國啊!”
馮銓痛心疾首的斯聲大叫。
看馮銓激憤的表情,魏忠賢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5個小土霸而已,馮銓用得著這么激動嗎?
在魏忠賢看來,孫鳴此事做的不錯。
知道他魏公公近來缺錢,能主動為他分憂,孫鳴做的真的很不錯。
得知有了一筆外財入手,魏公公心情大暢。
心情大暢下,魏公公對馮銓過于激動的舉止也就不再介意。
“小馮,這五家哪家與你有舊。”
不光不介意,魏公公還很體諒的詢問馮銓。
都是自己人,要是真有馮銓的舊識,那這點面子還是可以給的。
但是,人可以放,錢是絕對不能全退的。
“督公,這不是有沒有舊的問題,孫鳴這是在毀壞我大明的基礎。此事您真的不能輕易放過啊!”
聽到魏忠賢問他是否有舊,馮銓漲紅了臉說道。
天地良心,這件事馮銓可是絲毫好處也沒拿。
頂多,頂多是五家中有個舉人和馮銓有過一面之交,但馮銓此次可真是為了正義。
呵呵。
魏忠賢輕笑兩聲。
沒有舊識的情分,那你馮銓著的是哪門子急。
哼,給臉不要臉。魏忠賢的臉色又陰了下來。
“呈秀,此案真有冤情嗎?”
想了想,魏忠賢還是決定再給馮銓一個面子。
“稟督公,孫稅監此案辦的干凈利落,五家中全都搜出白蓮邪教的香壇。這五家可以確認是白蓮邪教無疑。”
崔呈秀話說的干脆利落。
孫鳴此次做事很有章法,五家他都拿到了切實的證據,首尾處理的很干凈。事情做得妥善,又有大筆銀子送上,崔呈秀干嘛不為他多說幾句好話。
“既如此,那一切就按大明律辦吧。”魏忠賢陰測測的說道。
“這些該死的邪教信徒,只要是證據確鑿,就絕不能姑息他們。”
看看馮銓變得煞白的臉色,魏忠賢又換了和緩一點的語氣。
“當然,這人命關天的事情,一定要慎重。我們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但也不能冤枉任何一個好人。”
聽魏忠賢這么說,崔呈秀趕忙應聲:“是,督公。小兒一定照督公的意思去辦。”
“你們去吧。”
揮揮手,示意馮銓和崔呈秀離開,魏忠賢又慢慢合上了雙眼。
這筆錢來的可太是時候了。
有了這筆錢打底,雜家就可以同信王談談新的開中了。
口袋里有了錢,魏忠賢的心中松快了不少。
“永貞,繼續。”
魏忠賢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哼道。
聽到魏忠賢的吩咐,李永貞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天津巡撫黃云泰,河道總督薛茂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