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嘉佑知道康主任有點不太高興,康主任也知道魏嘉佑知道自己有點不太高興,魏嘉佑當然也知道康主任知道他知道自己知道他有點不太高興。
但是,魏嘉佑是真的不太在乎。
云醫的心臟外科的醫生——如果不是對凌然感興趣的話,魏嘉佑根本不知道這里的水土還養康主任這種小雜魚。
所以,不像是面對凌然時會有各種情緒波動。面對康主任的時候,魏嘉佑的態度很平和,不管對方是只流鶯還是別的什么鳥人,不管他是穿著鳥毛的衣服還是沒穿衣服,魏嘉佑打了聲招呼,就自己思索并詢問了起來:
“出血多少了?”
“1400。”這次是康主任回答的。
“多久了?”
“手術開始6個小時,出血到現在,4個小時吧。”
魏嘉佑并不意外的點點頭。心臟手術不像是腦部手術,順利不順利都得四六八個小時起步,心臟手術做的好了,就是兩個小時左右的事,超大的手術做4個小時也就差不多了。可一旦出現問題了,那就不是兩個小時能搞定的事了。
這就好像重裝廚房管道,若是按照計劃,不出問題的來進行,就算需要換好幾根管道,也花不了太久的時間,可一旦發現漏水了,壓力不夠了等等問題,想解決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一直在用紗布壓迫?”魏嘉佑低頭看看,就猜到了具體情況。
“是。”康主任像是在討論一顆私處上的痣似的,并沒有表情。
反而是助手們略有些羞澀,他們最多也等于出道一半年的流鶯,還不能完全屏蔽社會慣性思維。
“紗布壓迫的情況下,4個小時1400,要么是吻合口沒縫好,要么是針眼太大了。”魏嘉佑說著撇撇嘴,這個不能算是事故,但也算是失誤了,尤其是對老心外來說,應該想到后續的這些問題的。
康主任悶哼了一聲,沒回應。
“是用氈墊片。”一助忍不住了,說了一聲,道:“有可能是位置不太好,縫的時候忙中出錯,也有可能是別的地方又被車壞了…”
“不要胡亂猜測。”手術室里,魏嘉佑的表情明顯嚴肅了許多,又命令式的道:“現在不好拆線了,有明膠海綿嗎?還有生物膠。”
“已經去拿了。”巡回護士應了一句。
魏嘉佑一愣,明白過來:“凌然讓去拿的?”
“是,凌醫生剛才就下了命令。”
“還挺快的。”魏嘉佑撇撇嘴,又想了想道:“有止血紗布嗎?可吸收的那種。”
紗布止血是外科手術里用的最多的,包括許多人去拔智齒,也都是通過紗布壓迫來止血的。
而紗布最麻煩的一點就是用后要取出來。
可吸收的紗布止血方式就要先進的多了,省去了很多麻煩事,再不用擔心紗布留在了病人體內了。
巡回護士這時看了眼康主任,等了幾秒,見他沒反對,才道:“我去取。”
大家都想早點回家的,有人幫忙做手術,康主任以下都挺樂意的。
康主任算是默認了,對他來說,誰搶手術不是搶,干脆將接客…不,接待的時間和精力省下來,發發呆也挺好的。
“康主任,直接用可吸收的紗布填塞吧。”魏嘉佑等東西送過來,馬不停蹄的操縱起了康主任。
他不想去洗手了,等洗出來,凌然都回來了,還不如直接操縱康主任。
止血這種活計,就像是管道滲水一樣,屬于會者不難,難者不會的類型,魏嘉佑思忖著,如果做的足夠快的話,幾分鐘完事也不是不可能。
康主任木然上陣,才道:“里面已經填塞了大量紗布了。”
“取出來,重新填。”魏嘉佑果斷下令。
“注意血壓。”康主任給麻醉醫生說了一聲,就開始取填塞好的紗布。
這就是維修管道的麻煩了,一個步驟的改變,就要返工許久。重新填塞紗布還不算復雜,但取出填塞在內的紗布的瞬間,病人的血已是無力的飆了起來。
“沒事,注意血管這邊,紗布填塞的要到位,這種挺不好塞的,但手感還可以…”魏嘉佑低聲的嘟囔著。
康主任也是照做。
主要是人家的技術沒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加上背景又厚,康主任只當自己干了幾個小時的家務。
一盤可吸收的紗布,迅速的被填塞了進去。
魏嘉佑在旁守著,看了一會,才問道:“失血量?”
“有一點變化,但總量到1500毫升了…”麻醉醫生頗有些無奈。
“這就要找墊子的問題來。”魏嘉佑皺著眉表達,又道:“墊子的縫合也可能出問題…”
他怎么想的,就怎么說出來的。
康主任聽的略不爽,但也沒吭聲,他自己其實也有些擔心,萬一是縫合墊片的時候,自己的力氣太大了,或者沒注意哪里的細節,極有可能就造成問題了。
“實在不行。就要再打一個墊子了。”魏嘉佑低聲道。
“病人不一定能挺得住了。”康主任說了一句。病人還是他的病人,不能因為魏嘉佑的想法而輕易的做決定。
這時候,凌然踩開手術室門,走了進來。
魏嘉佑站直了身體,看向凌然。
同時站在手術室里,而不是一個在手術室,一個在參觀室,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魏嘉佑還在感慨間,凌然已是掃了他一眼,問道:“怎么樣了?”
“我們在考慮是否給病人重新縫墊片,再用可吸收紗布填塞,明膠也可以填,噴生物膠,直接關胸。”魏嘉佑將自己最大膽的想法說了出來,凌然如果再選里面的方案,那就是拾人牙慧。
雖然沒有人管這些,但魏嘉佑自己心情好。
凌然聽著魏嘉佑的話,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緩緩點頭,卻道:“也可以直接補針,再用人工血管包一下。”
魏嘉佑忙道:“這種情況下再縫針,血可以直接從針眼里漏血出來。”
“縫好一點,就沒問題。”凌然并不需要經過魏嘉佑的同意,話說到這里,再招招手,持針器就落入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