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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7章 平均水平

  腹腔鏡下的肝臟是很漂亮的,尤其是從屏幕里看膽囊切除術的時候,淡粉色的肝臟往往生機勃勃,像是只張開了的翅膀,默默的保護著雞蛋大的發炎膽囊。

  開放式手術下的肝臟,通常就漂亮不起來了。

  發黑發硬的肝臟是開放式手術中最常見的,尤其是開腹開的比較小的時候,自上而下的俯視肝臟,只能看到肝臟的一部分,而且,這部分肝臟,往往很快就變的血呼啦查了。

  簡單來說,腹腔鏡下的手術勉強可以稱得上優雅,而開放式的手術,往往就談不上美型了。

  如果說,腹腔鏡下的手術,是一場足球賽的話,開放式的手術就是“你瞅啥”。

  血凝的紗布,血污的鉤子,血漬的手套,讓整場手術顯的甚至有些血腥。

  或許,只有醫生們堅定的眼神,才是手術室里,唯一能看到光明的地方。

  張安民長時間的沉默著。

  在巨大的壓力下,張安民卻不光想要完成手術,還想要做的優美,做的優秀。

  當然,張安民不會說出自己的想法,他只是長時間的承載著壓力,長時間的埋頭做手術。

  有大佬手把手的教導,有大佬站在對面兜底,有數十名醫生集體花費兩個小時來觀看的機會,并不常有。

  事實上,有的醫生,一輩子可能就這么一次機會證明自己,或者,遺失機會。

  “止血鉗。”張安民突然開口說話,聲音沙啞的嚇了自己一跳。

  凌然抬頭看了張安民一眼,再低頭看著術野范圍。

  他不是很理解張安民此時的狀態,但他并不會干涉張安民的具體操作,乃至于手術中的臨場決定。

  這是張安民的手術,在確定了這一點之后,凌然就不會用自己的做事風格,去覆蓋張安民的風格。

  張安民同樣有些心虛的看了凌然一眼,發現凌然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頓時渾身輕松起來。

  就在剛才的一瞬間,他稍稍有些偏離了原定的操作步驟,不是很多,但是略做了偏離。張安民感覺,如果提前做血流阻斷的話,會讓自己的操作步驟更順暢…

  作為第一場主刀的肝切除手術,張安民知道,自己這么做是冒了風險的。

  大部分的上級醫生,對下級醫生的要求都是一點:循規蹈矩。

  想要出挑的醫生,就一定要有能出挑的能力,否則,就一定會比罵到爹娘都不認識。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超常的天賦的醫生是最多的。

  而在醫學世界里,愚蠢就應該被罵,笨就是原罪,那些沒有天賦卻拿病人的性命獻祭技術的醫生,就是魔鬼。

  但是,在人生的某一個瞬間,在人生的最重要的一個瞬間,主治醫生張安民需要知道,自己是否天賦平庸,是否只能做一個循規蹈矩的醫生,是否,只能…

  凌然,沒有阻止張安民。

  第一助手呂文斌,也沒有阻止張安民。

  參觀室里的醫生們,亦只是默默的看著。

  監視器,發出滴…滴…的拖長音,沒有絲毫的變化,證明病人——并沒有反抗張安民的出挑。

  張安民的眉毛,不自覺的上挑起來。

  手術,并沒有暫停,大部分人,甚至都沒有察覺到其中的變化。

  “超聲刀。”

  “吸引。”

  “砂布。”

  張安民徹底的投入到了手術中去,按照既定步驟——大致的步驟,進行著手術,且越做越順。

  術前會診得出的信息,早就深深的映入了張安民的腦海中,私底下,張安民不知道悄悄的模擬了多少次手術步驟了。

  但在實際操作中,每一次的操作所產生的變化,都有可能影響下一個步驟,張安民需要不斷的做出決定,或者修正,或者繼續,或者找凌然幫忙…

  張安民竭盡所能,希望盡可能的不下滑到最后的選擇。

  術野略略顯的有些混亂。

  出血比起凌然的手術來說,還是要多多了,紗布塞的也有些多了,以至于都有些影響到操作了。

  張安民稍用力壓了壓紗布,再要了縫線,開始做預切線。

  他是不敢用手掰肝子的,所以,超聲刀和吸引器就是肝離斷的主要工具了。

  張安民對此還是頗為熟悉的。

  做了十年的醫生,又是在云醫這樣的大醫院,張安民玩超聲刀也有幾十次了,此時按照術前會診的預定策略,開了一個高頻率,就略帶緊張的看向肝子。

  紅彤彤血紅紅的肝子似乎抖了抖,好像也有點怕新手的樣子。

  張安民不由自主的看向凌然。

  盡管是肝膽外科的主治,可張安民遇到凌然前,能碰肝子的機會也是鳳毛麟角。

  凌然作為本場手術的二助,并不需要時時刻刻的盯著手術,此時亦是目光平靜的看向張安民。

  對凌然來說,這樣的手術,要說難度也是有難度的,可要說輕松,那也是真的輕松。

  標準的左半肝規則切除,簡單的肝內膽管結石,A級的功能,剛剛50歲的“低齡”病人,可以說是最簡單的肝切除了。

  以凌然超過500例肝切除的經驗,這樣的手術簡直是怎么做怎么有,所以,他也只想看張安民選擇哪一款預定方案而已。

  張安民的心情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內心里,張安民甚至有個念頭:我今次要是切崩了,凌醫生不知道會否做的更開心。

  一邊瞎想著不合時宜的東西,張安民一邊拿起了超聲刀,瞄準距缺血線0.5厘米的地方,道:“開始切了。”

  護士和麻醉醫生都提點起了精神。

  呂文斌和凌然依舊是神色不變。

  就算是呂文斌,做肝切除的助手都做了200多例了,按照凌然一兩個小時的平均速率,這要換成踢球,也算是踢了200多個全場的球員了,飛天遁地還做不到,精神麻木還是有些的。

  “吸引器。”

  “超聲刀。”

  “吸。”

  “刀。”

  張安民反復的替換吸引器和超聲刀,遇到大于2厘米的血管就直接封閉。

  手術室里安靜的好像手術室似的,參觀室里的聲音,漸漸到了菜場水平。

  “女馬的。”

  “艸的。”

  “這個主刀的醫生叫什么來著?真爽啊。”

  “張安民,以后,應該是云醫肝膽外科的副高,我們急診中心,準備和肝膽外科展開深度合作。”霍從軍的聲音,穿透力極強,話題感爆棚。

  “肝膽外科和急診,怎么合作?”

  “等我們磨合好了,證明了該模式的優越性以后,再邀請大家前來參觀,了解。”霍從軍等于大明大方的承認,等我亂搞一通弄明白以后,再請你們來吹。

  眾人紛紛點頭,認為霍從軍的水平達到了醫院管理層的平均水準。

大熊貓文學    大醫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