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民踩著點到醫院,在肝膽外科的辦公室里,換了件白大褂,就提著包出門。
“小張,去急診科啊。”身后,是高年資的主治段易聞的調侃聲。
段易聞比張安民早進醫院三年,做住院醫和主治的時候,都算是張安民的上級醫生,哪怕現在大家都是主治了,段易聞也經常支使著張安民干活。
不過,最近一年以來,張安民是越來越不安于被支使了。張安民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凌治療組和八寨鄉,在肝膽外科的時間都少了,更別說是被段易聞差遣了。
這讓段易聞頗為不爽,但他已經不是張安民的上級醫生了,雙方一起做手術的機會都沒有了,段易聞也就只能陰陽怪氣的諷刺兩句了。
辦公室里的幾名住院醫配合的發出幾聲笑,但沒人再說話。
大家都要給資深主治段易聞以面子,可要說得罪張安民,也是沒必要的。都說跟紅頂白,要說紅人的話,反而是張安民跟著的凌然更讓人眼紅。
張安民也是給出了一個笑容,沒有跟段易聞爭辯。
主治都是主治,爭卻是爭不過的。
張安民低頭出門,還能聽到身后段易聞不屑的“哼”聲:“拿著肝膽外科的工資,給急診中心干活,純二五仔一個。”
剛才不敢當面懟人的住院醫們配合了起來:
“人家是攀上了高枝的。”
“以前還在科室里干半天活,做做樣子的。”
“有凌然撐腰么,不一樣的。”
“說實話,咱們賀主任也是好脾氣,換成是一個兇一點的,這陣看張安民這么搞,早爆炸了。”
張安民只當沒聽見,心里不屑的搖搖頭。
賀遠征可從來沒有好脾氣的名聲,外科醫生就沒有幾個好脾氣的,他只是兇不起來罷了。段易聞或許是賀遠征的嫡系,但賀遠征可不是云醫的嫡系。
當然,話也可以再轉過來說,正因為張安民不是賀遠征的嫡系,所以,他才在肝膽外科舉步維艱。
急診中心手術區。
張安民等于晚了30分鐘,直接就進到了手術區來,再看自己的手術安排。
最近些天,他主要就是配合凌然做手術,少的時候一天三例,多的時候做到過六例,算是比較輕松的狀態。畢竟是以腹腔鏡手術居多,即使以肝膽外科的標準,一天做五六例的腹腔鏡下的膽囊切除或闌尾切除,也都算不上什么。
當然,每天都做這么多還是很少見的,主要還是沒有那么多的病人。
張安民的手指,從A4打印的手術排班表劃下去,心里悄悄的念叨著:“肝切除肝切除…”
肝切除手術的難度和膽囊切除術是不能比的,就張安民的感覺來說,一天兩例的肝切除,比五六例的腹腔鏡下的膽囊切除術都要累,而且是累的多。
不過,即使肝切除更辛苦更累,賺的還更少,張安民依舊愿意做肝切除。
只有做高端手術才能成長,成長才是外科醫生追求的目標。
在中國做外科醫生,大家的眼睛盯著的,永遠都是放在副高正高的。只有做到了副高,付出和回報才是成正比的,做到了正高,則是毫無疑問的高回報時代。
在中國的三甲醫院,一名正高級的醫生,賺的比同齡的美國醫生多是很正常的。而若是成為了科室主任,那他無論是收入還是待遇,都要遠遠超過同齡的國際專家。
張安民估計,自己要是跟著凌然繼續干,或者運氣更好一點,瞅準機會,直接加入到凌治療組里,那用不了三四年的功夫,就能晉升了。
為了到時候,不因為技術被卡住了,是張安民的初級目標。當然。若是能練出足以飛刀的肝切除技術,那就更爽了。
“小張,過來有點晚啊。”左慈典不知何時,也來到了手術區的休息室。
張安民愣了一下,左慈典以前可都是喊他“張醫生”的。
抬頭看看左慈典皺的像是摔過的包子似的臉,張安民勉強應了一聲:“老左。”
“和你商量件事。”左慈典笑瞇瞇的,和煦的望著張安民,就像是看著子侄輩似的。
張安民有點不太適應的“恩”了一聲,又瞅瞅墻面上的A4紙,面色冷峻的道:“我這邊過會兒有手術。”
這個回答,既是回答了左慈典現在的問題,又是表現了張安民目前的態度與心情,同時還回應了剛才“有點晚”的質疑,可以說是張安民的巔峰表現了。
內心里,張安民甚至有些微的得意。
左慈典瞥了一眼張安民,問:“想做副高不?”
張安民的大腦瞬間僵直,幾秒鐘后,明智的道:“想。”
左慈典微笑:“那我跟你聊一聊,張醫生有時間吧。”
“有,左醫生要聊天,騰也要騰出時間來。您叫我小張就合適。”張安民充分的運用了自己能屈能伸的能力。在家里,他也是說跪就跪的主兒,在單位里跪一下之類的,更沒有絲毫問題,僅僅是說話,那就更簡單了。
左慈典自然而然的露出了微笑。
凌然對左慈典等人的計劃,一無所知,也懶得知道。
他就循著自己的節奏,默默的做著手術。
最近的手術偏于簡單,但對凌然來說,一場手術做下來,總歸都是有收獲的。尤其是膽囊切除術,因為是他自己練習出來的,這就需要更多的思考和積累了。
如此慢悠悠的做到了晚上,凌然還是做了七臺手術,稍稍填補了病房的空曠——兩天半公司的病人的出院速度太快了,以至于病床始終不能達到理想的比例。
“凌醫生,我叫了車,咱們出發吧。”馬硯麟趕著下班的時間,趕緊過來邀約。
提前約好的行程,也不用多說什么。
凌然一路閉目養神,到了邵家館子,才伸了個懶腰再打量起來,他也有些天沒來了。
“之前烤肉的服務員呢。”凌然對于一切變量都相當明顯。
“病了。”邵老板笑呵呵的走了過來,再道:“后面的服務員我都給重新做了體檢的,沒問題的。”
“生的什么病?”凌然追問了一句。
邵老板遲疑片刻,道:“厭食癥。”
轉頭,邵老板特別說明,道:“這個可不是我店里的東西不好吃,是他連住了幾次院,用藥用的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