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主動要求去義診,我覺得,這是個好事,應當鼓勵。”院務會議上,霍從軍輕輕松松的幫凌然將要求提了出來,果然獲得了一致通過。并將義診的位置定在了八寨鄉。
這種事兒,正常醫生都是躲著走的,有主動要求的,哪里會阻攔。
再者說,攔著凌然做事,對于現在的云醫諸人來說,也是有些無稽了。
在這方面,看看肝膽外科的科主任賀遠征同志就知道了,他能攔著凌然做什么呢?
有人這么想著,就順勢看向賀遠征,并露出笑容來。
賀遠征的表情都沒有變化的。
被壓了就是被壓了,他早都看開了。肝膽外科本來就是個小科室,他又是外院來的年輕主任,受擠壓早都習慣了。
對凌然,他也是興起過反抗的念頭的,如今念頭熄滅了,想法也就不同了。
醫院的科室主任與其他社會崗位的最大區別,就在于自由和獨立性。
理論上,一個醫生升任科室主任以后,是可以不鳥同行的——院長副院長什么的還是要尊敬的,衛生部門等直管單位或政府機構也是要小心對待的,但是,并不需太用心,更不用在乎同行的態度和行為。
這一切,都是因為技術崗位的特殊性。
像是賀遠征這樣的肝膽外科的主任,他在科室業務方面有什么想法或任命,上級部門或領導,又能說得出什么來?
其所能做的,無非就是人事調派和財權分配罷了。偏偏醫生不像是其他行業,大部分的醫院科室主任,是沒有晉升需求的。
尤其是三甲醫院的主任醫師,大部分人從一開始,就沒有做院長或副院長的資格,而有資格做院長或副院長的,其實都不用理會上級部門了。
就是財權分配,科室主任們都不是特別在乎——他們要錢都是從醫院里要的,少有從政府里拿的。
科室主任們要錢,無非就是需要買設備或搞科研投入,主要還是買設備,而在這方面,操作的空間實在太大,以至于根本不是衛生局的一兩個科處級干部所能決定的。
唯獨需要顧忌的,也就是同行了。
凌然的斷指再植做的再好,賀遠征都是不需要在乎的,但是,當凌然的肝切除做的這么牛的時候,他就不能當做沒看見了。
為什么上級醫院的主任醫師,甚至只是一個副高到下級醫院來,都能得到格外的重視,乃至于言聽計從?
賀遠征現在聽到凌然的名字,都會多想兩遍以免出錯的,自然不會站出來吸引火力。
霍從軍也是看了一眼賀遠征,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就輕輕點頭,將此事略過了。
會議很快結束。
到散會了,呼吸科的洪主任和普外科的主任各自過來,與霍從軍商量起共同義診的事。
云醫各個科室,每年都會有義診的任務和名額,但科室的積極度不同。
通常來說,越是高端專業的科室,就越不喜歡義診,反而是開展的項目大眾化一些的科室,還稍稍有一些積極性。
義診說是義診,也就是免去體檢和門診的費用而已。
另外,送醫下鄉能方便看病群眾,省去他們奔波的麻煩。但是,病人若是被收治了,該繳費的還是要繳費。
對科室來說,也就算是增加了病源。
當然,對云醫這樣的地區頂級三甲來說,他們肯定是不缺病源的,更別說義診出來的普通疾病了。不過,要是將義診看做是必須完成的任務的話,各個科室的積極性也就有些區別了。
呼吸科和普外科算是相對較大眾化的科室,義診出來的疾病總有些屬于他們日常的治療譜系的,這次聽說有凌然自愿,就想湊個數,一并將任務完成了。
過了會兒,骨科的一名主任醫師和手外科的王海洋主任醫師也跑了過來。
他們就更湊數了,心里估計是有將病人丟給凌然的想法。
霍從軍來者不拒。
凌然是沒有門診經驗的,年紀又輕,在霍從軍不去義診的情況下,他也愿意多幾個科室的老人給凌然幫忙。
手外科的王海洋則是好奇的看看外面,問:“賀主任不一起組個團?”
肝膽外科開展的手術類型本來就不多,有凌然在,義診出來的肝膽類的疾病,可以大量的甩出來,賀遠征有充分的理由來組團的。
霍從軍笑笑沒吭聲。
呼吸科的洪主任點了一支煙,嘿嘿的笑道:“老賀多數是想趁機多做幾臺肝切除吧。”
在場幾人哼哧哼哧的發出壞笑來。
霍從軍咳咳兩聲,道:“我們凌然可沒搶老賀的病源啊,現在來找凌然的,那都是各地方醫院介紹過來的。”
上級醫院上級醫生的牛氣,就在于我能做你不能做的手術。
就肝膽科而言,武新市一院之類的省內醫院,以往遇到做不了的病人,都是直接建議病人去京城或滬上的,并不會薦到云醫來。現在則有很多醫生,是推薦病人找凌然了。
這種互動是一種很自然的變化,也是地位的體現。
“不說這個了,咱們就商量一下義診…”霍從軍向來不喜背地里說人,一句話就將肝膽的事兒給略過去了。
要出義診,最麻煩的是行政和后勤方面的工作。醫生們反而簡單,帶著手腳眼睛去就行了,該做什么就做什么,無非是花費些時間精力罷了。
但對義診的組織方來說,就沒有那么簡單了。隨行的人員安排是一方面,器械和耗材的準備更是少不了的。
這其中,器械有搬運的麻煩,有維修、調試和損耗的麻煩,耗材更是純粹的開銷,帶的多了錢包受不了,帶的少了,又怕不敷使用。
一番繁忙,真到凌然等人成行的時候,一周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凌然不光將自己的病床給塞滿了,肝膽外科、手外科和ICU也被占了將近40張床。
這么多的病人,就算出院的速度快,管床醫生的壓力也小不了。
凌然仔細思量一番,就道:“左慈典、馬硯麟和張安民留下好了,余媛和呂文斌跟我去義診。”
左慈典想到三人管理100多張病床的病人,冷汗都要冒出來了,忙道:“我們三個人管這么多床病人…,而且…而且張醫生還有肝膽外科的一攤事,小馬也不能全天在。”
說到這,左慈典都要佩服凌然,留下的三個人,兩個人的編制都不在本科室,等于用的是別人家的勞動力,雖然是歷史遺留問題,可也是夠嗆的。
“從其他治療組借兩個醫生過來如何?只要頂三四天時間,應該就有三分之一的病人出院了。”凌然這次不光做了肝切除,還做了膽囊、跟腱和手指的手術,另有多名急診的小病號,預后好的話,住不了一個星期就能陸續出院了。
左慈典卻是連忙搖頭:“借人不行啊。就我們仨,借誰過來,都得聽人家的。”
左慈典人是老了,資歷依舊是新人住院醫,馬硯麟和張安民連急診科的人都不能算,更是說話不算數。
“咱不能總是借雞生蛋。”左慈典無奈道:“要不然,再找兩個規培生過來,今年的實習生也做了一段時間了,也可以叫幾個過來。”
凌然無所謂的道:“可以,我問一下。”
凌然說做就做,立刻就將電話打給了霍從軍。
電話連著電話,不一會兒,從醫政科到檢驗科的醫生們,都開始頻繁的接聽起了電話。
在云醫做規培和實習生的年輕人里面,少不了有關系戶、醫二代之類的。稱不上關系戶的,也有認識這個認識那個的小背景。
對于這些尚未跨入醫院大門的新人們來說,凌然的名氣卻是如雷貫耳。
一方面,是凌然的年齡和技術很具有話題性,另一方面,則是凌治療組本身所具有的吸引力——住院醫月入過5萬的治療組,在云醫,除了骨科,就只有凌治療組了。
就算是關系戶、醫二代們,也更愿意找一份有錢有前途的工作。
此前,凌然一直沒有招人的念頭,霍從軍也不愿意醫政科的渾水影響到凌然。
這時候,凌然打開了閘門,就由不得眾人激動了。
“凌醫生,醫政科雷主任親自打了電話過來,說要到明天,才能送三人名單過來。”左慈典面色古怪的掛掉了電話,向凌然報告。
“三人名單要到明天嗎?沒有人了?”
“大概是不好確定人選。”左慈典小心翼翼的問:“雷主任想問問看,您有什么要求的?”
“要能選的話,最好是可以要能多呆幾天的,優先要能定科過來的。”凌然也不想訓練幾天,又換新人。
左慈典聽的苦笑,答應了下來,心道:您這要求就跟沒要求一樣,得了,讓神仙先打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