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醫生,我看有文獻上說,采用跟腱內部弧形切口,并發癥比外側作為切口,并發癥少的多,尤其是腓腸肌損傷,外側切口的發生概率好像高的多。”
“跟腱被覆蓋區域的血供情況,目前還是挺復雜的,這個問題是可以開一個新課題的。”
“還得考慮術后的功能恢復。”
會診室內,呂文斌、余媛和左慈典討論的無比激烈。
凌然偶爾會點點頭,偶爾會搖搖頭,偶爾則說一兩句話以做評價,即使如此,也給了他們無比的動力。
對于三名剛剛開始接觸跟腱修補術一年的規培醫來說,眼前的場景真的是千金不換,連日來的辛苦,都如清風拂面似的不值一提了。
有國內頂尖的跟腱修補術的專家,陪著聊方案,這是什么樣的體驗?
而且,凌然還確確實實的聽取了他們的經驗。
想到一會做的手術,真的有自己的參與和貢獻,三人都不自覺的激動起來。
他們跟著凌然做了許久的手術,但是,住院醫終究是住院醫,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住院醫其實都是尚在學習中的狀態。
別說是在醫院這樣的場所了,放在純人文領域中,剛入職一年的新人,都說不出什么道道來。
也就是跟著凌然,連續進行了近一年的高強度訓練,三人才有了說話的資本。
凌然也愿意聽一聽他們的想法。
都是跟著做了起碼上百臺同類手術的助手了,放在別的醫院里面,其實也是趨于成熟的手術醫生了。
而他們從助手的角度提出的問題,或許不能直接的解決問題,但能從側面提醒到凌然,令凌然對手術方案考慮的更加完善。
到了凌然目前的水準,多想想總是沒壞處的。
“上手術吧。”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凌然看看墻上的表,起身就走。
下面的三名住院醫擠眉弄眼的笑著,連忙跟了上去。
會診好像是有些虎頭蛇尾,并沒有得出最終結論,但三個人都有些興高采烈。
就凌然的性格,愿意說這么多都已經不容易了。
事實上,別說是凌然了,就云醫的其他主治們,愿意給住院醫說這么多的都少。更別說這樣的組內會診了。
組內會診那么寶貴的時間,如果不給副高們用來撕逼的話,就應該獎勵給他們來裝逼的。
至于手術內容,組內做了千百次的主力術式,有什么好討論的。不是主力術式?那就是我某某人的新術式,跟你們一群菜逼有什么好討論的…
三名住院醫都很珍惜今天的機會,上了手術臺,也是一個賽一個的認真,聊天的內容都變成討論病情了,惹的護士驚疑不已。
一個房間4個外科醫生,3個男的,都不跟護士們聊天了,氣氛明顯不對來著。
巡回護士不由的看看手術室里的攝像頭,沒有紅點來著。
“今天的病人是什么來頭?”巡回護士有點疑惑的湊到呂文斌跟前小聲說話。
呂文斌現在相信“和氣生財”,對人的態度都好的不行,被小護士打擾了,更是笑的像是蹄花似的,道:“好像是賣廢品的吧,搬紙箱子的時候把跟腱給掙斷了,耽擱了兩天才來醫院,手術有部分難度,主要是病人對恢復時間有要求,對跟腱的強度也有要求,不能治好了病給人失業了,對吧。”
“現在賣廢品的是好賺錢的,對吧?”
“活是不能少干的。”
“家里有背景嗎?”
“連個廢品站都沒有的人,能有什么背景。就是賺個辛苦錢的人。”
巡回護士連問了幾句,都沒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煩了,瞥瞥呂文斌,道:“賣廢品的再辛苦,也不可能比做醫生辛苦吧。”
“這個倒是…”
“賺的還比醫生多。”
呂醫生面色一僵,轉瞬哼哼道:“醫生賺錢的辦法多著呢。”
“凌醫生肯定是…”巡回護士笑了笑,繞場一周,站到了器械護士旁邊,以方便看凌然。
呂文斌滿肚子反駁的話,轉念一想,自己賺的是比賣廢品的多了,可起的也比人家早太多了。
“把這邊血管再縫合一下。”凌然勁頭十足的做著祝凌跟腱修補術。
來找他做跟腱修補術的,都是對跟腱的恢復要求比較高的。
否則,如果只是簡單的縫合跟腱的話,大部分人都會選微創了。
普通醫生做微創的效果,也要比開放性的手術要好。
一個跟腱修補術,凌然慢悠悠的做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再將之交給呂文斌縫皮。
相比一年以前,呂文斌的技術已是熟練的多的多了,給普通的多毛腿縫合,基本已經看不出太明顯的疤痕了。
“完成了,左醫生把病人送出去吧。”凌然脫掉了手術服,伸了個懶腰,又道:“我們再去做肝切除手術。”
“我先去準備。”余媛連忙跳下踏腳凳,快步離開急診中心的手術室,前往肝膽外科的手術室。
急診中心的手術室不在手術層,換起來就要多走幾步路了。
凌然也不著急過去,術前準備稍微耽擱一下,總得十幾二十分鐘的時間。余媛做事細心,手術水平弱一點,鋪鋪巾,消消毒,核對一下病人的狀態什么的,還是沒問題的。
趁著還在急診中心的樓內,凌然有意的轉向病區,決定去查個房,順便休息休息。
他是凌晨三點喝的精力藥劑,到現在,已是4個多小時了,算下來,凌然是連做了三臺膽囊手術,又做了一臺開放式的跟腱修補術,中間還進行了一套術前會診…不算雜活的話,他基本是做完了一名外科醫生一天的工作量。
急診中心的病房內,馬硯麟孤獨的查房中。
實習生們都畢業了,他連個手下都沒有,最重要的是,馬硯麟的“醫籍”還在骨科,名不正言不順,想要人都沒話說。
今天的臨時任務也是如此,馬硯麟還要承擔骨科的值班工作,否則同事們都要跳腳的。不做手術,甚至不寫病歷倒沒有什么,骨科的手術收入頗豐,大家都是搶著做的,不存在人不夠用的情況。只有晚上的值班是眾人深惡痛絕的。
馬硯麟垂著頭。他有心轉到凌然手下來,但是,從骨科轉到急診?熟悉醫院的人聽到這樣的話,估計都是一個念頭:腦袋被炮打了!
骨科是土豪骨科,主治都懶得搞婚外戀,而是直接用錢買春的。急診科則是典型的又累又窮,副高都得潔身自好的那種。
馬硯麟現在的收入比同事是不少的,可是,考慮未來的發展,馬硯麟還是更傾向于骨科手術…就是跟著凌然,他學的也是骨科手術。要是轉到急診科,馬硯麟擔心自己反而被急診的業務給拖的沒時間了。
“查了多少張床了?”凌然從后面快步走過來,瞬間震醒了馬硯麟。
“哦…剛開始查。”馬硯麟小聲的道:“沒有實習生了…”
“這倒是個問題,改天再要兩個人過來好了。”凌然說話間,看看自己的手機里,左慈典發來的床位號,道:“看看昨天做手術的幾個人,你再跟我去肝膽外科查房。”
剛剛做過的膽囊手術的患者,都是在肝膽外科的病房住著呢。
“那我通知張醫生。”馬硯麟趕緊點頭,再看著凌然的背影,頗為羨慕。敢到別人家科室去查房,除了要有實力以外,還得有不懼流言的體魄,否則,醫院內的潛規則,都會讓人難受得要死。
不過,凌然是在流言蜚語中長大的,也是向來無視小圈子的潛規則的。
這份天賦,馬硯麟就算是脫了褲子也學不來。
凌然背著手,一間病房一間病房的看望病人。
他現在是治療組的負責人,按照三級診療制度,一周做一次查房即可。具體到查房的過程中,也不用糾結于細節,重點在于解決管床醫生和主治醫師不能解決的問題。
就醫院的實際來說,治療組的負責人,主要就是丟三連:“好著啊?好好休息。有事及時找醫生啊。”
而病人和家屬們,在面對治療組負責人的時候,則往往更相信他們,甚至會變的更寬容。
一只只“衷心感謝”帶來的初級寶箱,就能證明他們的心情。
非膽囊切除術得到的“衷心感謝”,并沒有雙倍寶箱,即使如此,凌然也是一口氣拿了7只寶箱,若非時間不夠了,其他管床醫生又不在,都想一路查房下去了…
“凌醫生。”張安民和一名不認識的醫生,小跑著過來了。
“張醫生上班了。”凌然笑笑:“不用專門跑過來的,手術安排在手術層…”
“凌醫生,我給您介紹一下。”張安民硬著頭皮插話道:“這位是咱們消化外科的邱忠仁主治,以前還帶過我…”
邱忠仁面相忠厚,帶著一絲焦慮的向凌然笑笑,道:“我看過好幾臺凌醫生的手術了,這次是求上門來的…”
“什么事?”凌然的表情不變,他經常被拜托各種各樣的事,反而覺得被人求上門很正常。
“我們今天有一臺胃底靜脈曲張的手術,做開腹探查的時候,發現病人肝硬化出血了,用紗布填塞了以后,效果不佳…”邱忠仁表情很是無奈。
肝部手術是出了名的復雜,他現在甚至弄不清楚出血的原因是什么,根本就不敢去動肝子,只能趕緊出來找援兵了。
這種術中出現問題,已經不同于普通會診了,邱忠仁態度放的低低的,道:“凌醫生,您是咱們醫院肝部手術的權威,能不能請您移步手術室,幫我們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