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醫急診中心。
導診臺上的小護士,并不意外凌然重新返回,只是招呼人推來平車,就問:“什么病人?”
“邵家館子的邵老板,左手示指被竹鼠咬了。”凌然簡單的解釋一句,就道:“準備手術室。”
小護士的表情遲疑了一下,還是乖乖的按照凌然的要求去通知了。
邵老板很懂行的笑一笑,道:“凌醫生你別為難人家,我這個傷是很小的,清創室就能處理的,不用浪費手術室了。你們急診中心剛建好,病房都沒有整理出多少間呢,手術室更緊張吧。”
凌然瞥了邵老板一眼,只道:“你被咬的位置不好。”
這次輪到邵老板的表情遲疑了:“怎么個不好法?”
凌然并不是一個習慣和病人交流的醫生。
他也不知道應該和這樣的病人怎么交流。
如果用科學一點的話來說的話,醫患交流是蘊含著如何緩解病人重大悲痛的問題的。
若是在理想的世界里,優秀的醫生固然是具有緩解病人悲痛的能力的,不管是春風化雨,還是疾風驟雨,又或者是忍辱負重…
然而,現實世界卻總是會出現令人焦慮的真相:有的病人的重大悲痛,或許是永遠都不會消退的。
凌然知道邵老板是一個長期往來于醫院的病人,但他不知道邵老板忍受病痛的極限在哪里。
凌然想了想,才斟字酌句的道:“如果屈肌腱被咬斷的話,可能就需要手術室了。”
“屈肌腱?”邵老板臉色微變:“如果是屈肌腱的話,有的人是不是手功能終身都不能恢復了?”
“有可能。”凌然實在的點點頭。
同行的左慈典趕緊補充:“凌醫生的tang法縫合是國內縫合屈肌腱最好的技術,邵老板你不用太擔心的。”
“縫的再好,也比不上原裝的。”邵老板氣道:“我身上原裝的地方也不多了。”
左慈典還沒聽過這樣說話,險些給笑場了,咳咳兩聲,才道:“你想太多了,也許什么事都沒有呢。”
邵老板默默的點頭,幾秒鐘后,忍不住罵了出來:“媽的,每次涂了奶油的吐司掉地上,我都是那塊糊地上的吐司!”
左慈典拼命的在腦海中回憶鎮衛生院的開會場景,表情漸漸凝固,變的像是老樹盤根一般。
通往手術室的路上,有同行的病友,有匆匆而行的醫生,有奔波忙碌的護士,有無頭蒼蠅似的家屬,還有幾株富貴竹,盤根錯節,似直實彎,綠意盎然。
邵老板兩眼望天,看著潔白無瑕的天花板,忍不住罵了出來:“這批竹鼠賣完,我再賣竹鼠,我就…”
左慈典等了半天,沒等到邵老板的第二句話,忍不住追問:“你再賣竹鼠就怎么樣?”
“你別說,賣竹鼠賺的還是蠻多的。”邵老板嘆口氣:“今天也是我不對,當著一只竹鼠的面,去揪另一只竹鼠的尾巴,人家同室多日,互相幫助也正常,對吧。”
“說的也是。”
“對了,我一會要是麻醉了,起來失憶,你記得提醒我。”邵老板停頓了一下,用清晰的聲音道:“左后腳有塊黑斑。”
“好,我記住了。”左慈典想了想,又好奇的道:“你準備回去親自給烤了?”
“不。我回去要給他配種。然后,當著它的面,再把母鼠配給其他公鼠。”邵老板的語氣惡狠狠的。
左慈典的臉色猛的一綠,頭都垂了下來。
邵老板吁了一口氣,繼續道:“唯有如此,方能解氣。以前咬過我的狗,咬過我的貓,咬過我的馬,騾子,大象,猴子…都是一樣的處理方案。”
聽故事正起勁的小護士皺起眉來:“你還被大象咬過?”
“那次去泰國…”
一屋子人聽著邵老板的故事,平車都越推越慢,仿佛舍不得故事結束似的。
凌然自去換衣服洗手,并從自己的柜子里,取了一條嶄新的內褲出來更換。
完成所有準備工作之后,凌然再站到鏡子前,問:“系統系統,我的tang法縫合的技能,排名多少位?”
“你所掌握的tang法縫合的技能水平,排名云華市第一,昌西省第一,中國第77名,再進行200到300次正確的tang法縫合,可以晉升一位。”系統回答的很快速。
“比之前提升了一位。”凌然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再扎著手,回到了手術室。
邵老板選擇了半麻,此時選擇了仰躺位,只將一只手落在操作臺上。
“清創并做手術探查。”凌然沒有多話的意思,低頭就忙碌了起來。
只幾分鐘的光景,凌然就重新抬起頭來,道:“屈肌腱沒斷。”
邵老板樂的合不攏嘴。
“皮被咬掉了一塊,縫不上了,以后要留個大疤。”凌然又提醒了一句。
邵老板笑呵呵的道:“有疤不怕,疤痕是男人的勛章嘛。多大的疤?”
“嘴那么大吧。”凌然做著清創手術,隨口說了一句。
邵老板皺皺眉:“竹鼠的嘴那么大?”
“撕裂了。”凌然道。
“那有多大?”
凌然不由的陷入了思考。
這時候,負責器械的小護士瞅了一眼,果斷為凌然圓場,道:“應該有林允的嘴那么大吧。”
邵老板不解:“誰?”
“就是演美人魚的那個…”器械護士看著邵老板的表情,搖搖頭:“大概有姚晨0.8個嘴那么大吧。”
“姚晨我知道。”邵老板陷入思考當中,并沒有感性的概念。
小護士著急的道:“舒淇你總知道吧,0.7個舒淇的嘴那么大。”
“我…”邵老板瞬間急了:“哪里是留疤了,這是手斷了吧。”
“沒斷。”凌然果斷說明,不等邵老板再嘮叨,凌然放下持針鉗,道:“主要部分縫好了,左慈典你來縫剩下的。”
左慈典受寵若驚,又有些不自信的問:“我縫可以嗎?”
“當然。”凌然表情淡然:“有這么大的一個疤,外皮縫合的好壞都無所謂了。”
作為病人的邵老板,望著凌然真誠的眼神,陷入了思考:是的,凌然說的沒錯!
20分鐘后。
完成了縫合的邵老板,被完整的推出了手術室。
同一時間,一名遭遇了車禍的病人,也被推出了手術室。他的右腳做了截肢,依舊處于全麻狀態。
邵老板看看對方的腳,再看看自己的手,人生重新變的樂觀起來:“留疤就留疤吧,比起這人,咱至少把手給保住了!”
“邵老板這個心態好。”左慈典贊了一句。
邵老板面帶微笑:“人嘛,總得看開一點。”
“有道理。”
“對了,我能打電話了嗎?”邵老板只是接受了清創縫合,癥狀很輕。
巡回護士很快將他的手機拿了過來。
邵老板躺在平床上打開它,一個撥號出去,道:“給我準備5只竹鼠,要母的,最好今天就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