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有了自己的病區以后,就很少再跨界游蕩了。
這是他很早以前就養成的習慣,在自己習慣了一片區域后,就在該區域溜達,安全性是最高的。最起碼,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會少很多。
霍從軍將急診科老病區的一大半劃給了凌治療組,其實也就是承認了既定的事實——急診科的留觀室,大部分都是給凌然用去的,如今不過是明確了而已。
凌然也因此有了自己固定的巡視區域。對此感覺最開心的莫過于小護士們。大家只要守在凌然的必經之路上就好了。
醫院的護理工作繁復的令人煩躁,也就是看到凌然才能讓人開心一番。
秉承著這種念頭的小護士們,以前所未有的工作態度,執行著凌然合理或不合理的政策。
繼洗手政策和拖鞋政策之后,醫療器械多次檢查政策也被執行了下來,接著又是強化的清洗制度。
等到院感科反應過來的時候,凌治療組已經嚴密的被從內部隔離開了似的。
“執行力倒是蠻不錯的。”院感科的醫生前來參觀,看著病區留觀室里到處懸掛的“洗手!”的標語,頗為感慨。
相對于其他科室的專業性,院感科的工作其實更單純,他的職責除了監督消毒方案等大的項目之外,就是六個字:洗手!洗手!洗手!
而要想讓醫生和護士們時時刻刻的洗手,并不容易;。
所以,院感科的工作與其說是醫療服務,不如說是行政管理。
他們往往需要耗費大量的精力和體力,去與醫生們搏斗,與護士們抗爭,或者用斗智斗勇來形容更恰如其分。
因此,看到凌治療組的病區,幾位院感科的干部竟然覺得頗為帶感。
“做的是真好。”
“哎,你看,那個護士進門都用酒精凝膠了。”
“病人家屬…我了個去,病人家屬進門都知道用酒精凝膠的?”
幾名院感科的干部從冷眼旁觀到大呼小叫的,也就經過了三分鐘時間。
在院感做的久了,比在腫瘤科還絕望。腫瘤病人至少有治好的,大部分也還算聽話。院感正好相反,做一輩子的院感,可能都沒有什么成就感。用好聽的話來說,是“善戰者無赫赫戰功”,用不好聽的話來說,就是“有鍋才找你”。
最重要的是,做院感的不管做的工作有多細致,一旦放松,前面的積累都毫無意義了。
這就好像掃地掃的非常干凈,并不會讓房間的清潔時間保持的更久一樣。
望著像是得到了充分教育的醫護人員和病人,以及病人家屬,幾名院感科的干部越看越是喜歡。
凌然卻是沒什么感覺,只是笑笑,道:“大家都很配合。”
院感科眾人頓時淚流滿面。
“配合”一詞,對院感科可真的是稀罕。花式不配合,他們倒是體會的很多。
“凌醫生早。”
“凌醫生,我買了一款枸杞味的酒精凝膠,你試試看。”
“凌醫生好。”
幾名小護士路過,嘻嘻哈哈的打招呼,順便投給凌然一瓶酒精凝膠。
凌然笑著道謝,當場打開來嘗試了一下。
果然是枸杞味的。
聞著那熟悉的味道,幾名中年院感科干部,幾乎要淚流滿面了。
“凌醫生的人際關系,處的真好。”院感科的田韌最為年輕,也最先從枸杞的香氣中清醒過來。
旁邊的余媛忍不住嗤笑:“這是我第一次聽人夸獎凌醫生的人際關系。”
“你什么時候來的?”田韌大為驚詫。
身高1.475米的余媛揚起頭來,習以為常的道:“我一直都在。”
田韌狐疑的回憶著,總覺得自己的視線內,沒有出現過這種小動物。
余媛呵呵一聲:“就你們這樣的觀察力,怪不得醫院時不時的就出感染事件。”
幾名院感科的干部,頓時炸了毛。
“什么時候出感染事件了?”
“前個月的…”
“6月份的…”
“3月在婦產科…”
幾個人自問自答,氣勢瞬間被自我削弱了。
醫院感染是時有發生的,要想完全杜絕,基本可以說是不可能。
最常出現的是可以空氣傳播的疾病,例如肺部細菌,在大型三甲醫院里可謂頑疾,水平再高的三甲醫院,也無法完全阻止其傳播,因此,通常將10以下的肺炎感染率視為正常。
當然,
有好的院感管理,總是能降低發生率。
田韌看著四周,不由道:“凌醫生,不如我們合作?”
“怎么合作?”凌然問。
“我們可以介入你的治療組的院感控制…”
“那本來就是你們的工作吧。”余媛迅速的插了一句,并低頭發起了信息。
田韌皺皺眉:“話說如此,凌醫生的標準明顯比一般人高吧,我覺得我們也可以幫助急診科提高院感控制的水平啊,就當做一個試點,大家各取所需。”
凌然還沒說話呢,早就候在一旁的醫療代表連忙蠕了過來,小聲道:“凌醫生,咱們的控制標準不一樣,用的耗材也就不一樣了。”
云醫院感科是有自己的招投標的,若是采用了他們的標準,急診科這邊剛剛招投標出來的耗材,就不一定能用得上了。
凌然果然被說的皺皺眉,他當然更喜歡自己選的酒精凝膠。
嚓嚓…
左慈典邁著小碎步,一只手捏著手機,一只手飛快的擺動,快速的來到了凌然面前。
“凌醫生,稍等一下。”左慈典稍喘了兩口氣,再道:“院感科想合作?”
“是…你是?”
“在凌醫生的治療組內合作嗎?”左慈典不答,繼續問。
“是…你是?”
“你們得聽凌醫生的。”左慈典轉身道:“凌醫生,咱們的院感控制的這么好,用不著院感科接管,也不可能給他們接管,最合適的合作方法,就是院感科聽我們的。”
田韌愣了一下,轉瞬怒了,道:“院感本來就歸院感科管理,哪里有讓院感科聽治療組的道理。”
“院感不是一直都聽治療組的嗎?”左慈典轉身,冷冷的回答。
他現在天天在手術室里混跡,對三甲醫院種種,也是有了更深刻的印象。
像是院感科這樣的部門,說的是防止全院的醫療感染,實際上,他們最多做一些流程化的工作,真到了政策落實的時候,沒有一個醫生或護士會聽他們的。
最終,院感科就只能將工作分解到各個科室,再由各個科室來落實。
在這個過程中,科室主任會不會聽,聽多少,也都不由院感科來控制了。
相反,為了盡可能的完成任務,一些醫院的院感科,是求著其他科室或部門來做事的,否則,他們發布的措施再得力,沒有人執行也是沒用。
除了少數醫院,可以說,院感科就是最弱勢的科室了,連檢驗科都不如,人家至少還能容納領導的低學歷親戚來著。
“那個,你是哪位?”田韌再次問左慈典。
左慈典呵呵一笑:“我是凌然醫療組的左慈典。左慈的左慈,中國藥典的典。”
田韌想了一會:“就是典當的典唄?”
左慈典臉一板:“你們想不想合作吧?”
“合作合作。”院感科的其他人忙打圓場。
“就是說嘛。”左慈典打著官場哈哈,氣勢十足。
轉過頭來,左慈典再小意的問:“凌醫生,您看呢?”
凌然緩緩點頭:“可以。”
對于凌然治療組內部而言,算上凌然,他們也只有四個半人,是不可能長期投注精力于醫院感染控制的。更不要說,院感管理除了洗手消毒,還有藥品的閉環管理,倉儲問題,各個運輸環節的管控等等。
別說凌然組的醫生不愿意做這些事,愿意做也插不上手。
當然,對于院感科來說,能有一個治療組有意愿有能力搞院感升級,他們更是求之不得。
對于聽從凌然的要求,田韌等人倔強了幾分鐘,也就放棄了。
“行,那就這么說定了。”院感科的同志們與凌然分別握手,心下頓感輕松。
凌然點點頭,順手拿出枸杞味的酒精凝膠,擠到手心,涂抹均勻。
“您是天生搞院感的料。”田韌此時已經是服氣了。
左慈典“咳咳”的兩聲,道:“我說兩句啊…”
眾人習慣性的僵硬了。
“我覺得吧,咱們應該搞個文件出來,就像是聯合聲明那種…”左慈典笑笑,道:“名不正言不順嘛,諸葛亮出兵還要寫個出師表呢。”
這就等于是將雙方的關系給說明了,院感科的互相看看,都不愿意,就有人推卻道:“我們也不會搞這個。”
“我會啊,我寫了二十年材料了。”左慈典哈哈一笑,自然而然的道:“你們等我倆小時,到時候簽個字就就行了。”
不等眾人再說什么,左慈典刺溜一聲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