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找我有什么事?”
涂山君從迷糊中驚醒,立刻換上一副討好的嘴臉。
上次為大佬辦事,得到了獎勵,讓它覺得這位大佬雖然可怕,但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會吃掉自己。
若能進一步討得大佬的歡心,增加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似乎安全就會更有保障,而且還能抱上大佬的巨腿,從此飛黃騰達,走上魘生巔峰,把天道當球踢…
它不自覺流下了口水。
“有點小事,需要你的幫忙。”南冥在神念中說。
“大佬請盡管吩咐!”
涂山君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語氣,大表忠心,“上次我做得不夠好,回去以后已經認真反省,把書看了一萬遍,鍛煉口才,提高演技…”
“哦,這次不需要演技。”
南冥打斷了它,心道一段時間不見,這家伙怎么變得這么狗腿,就差搖尾巴了,“你知道北祁領的領主在哪個城么?”
“知知知道!”
“去把那個城滅了,所有人都殺掉,毀尸滅跡的那種。”
南冥說道,“你只需本色演出就好,盡量不要讓任何人逃掉,不然我會很困擾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一些在它看來也是螻蟻的東西,竟然會讓大佬感到困擾。但涂山君看的書多,深知身為反派一定要少說多做,才能活得久的道理。
因此它也不問,直接一口答應下來。
千里之外的神念交流結束了。
“放開我!”
皇甫靈均忽然開口說道。
南音終于放下刀,而南冥也順勢松開了她的脖子,并隨手將其從黑蛟身上扔下。
后者狼狽地摔在地上,拔腿就要逃走,南冥揮手斬出一道劍氣,落在地上變成一條深深的壕溝——只要她再往前邁一步,腳就沒了。
絲絲寒意蔓上心頭。
皇甫靈均咬著牙,回身喊道:“你們說過會放我離開的,難道想說話不算話?”
“我是說過,但不是現在。”南音冷冷道。
她對這個驕橫跋扈的女人一點兒好感都欠奉,甚至恨不得殺之而后快。但是,想到這女人身后的通天勢力,她實在沒有勇氣下手。
而南冥則直接拋來一條繩子,繞成圈打了個結,便套在皇甫靈均的脖子上。
“小冥…”
南音愣愣地看著,“哪兒來的繩子…不對,你在干什么呢?”
“姐姐不是怕她跑了嗎?”
南冥眨了眨眼,將繩子的一頭交到南音手中,“這樣,她就跑不掉了。”
“…”
是跑不掉了沒錯,可你這樣折辱人家,回頭她還不得瘋了一樣找你算賬?
不過,想想對方本來也不會放過他們兩人,南音也就勉強釋懷了。
她把繩子纏在手上,像遛狗一樣,牽著皇甫靈均向前走。
這繩子不知是什么做的,結實得出奇,以皇甫靈均的修為,竟然用盡全力都扯不斷。
皇甫靈均已氣得快要瘋掉了,一向受人尊崇的她,何曾被人如此對待過?
“放開我!快放開我!”
“你們真的不怕死嗎?”
“我父君是入圣境的高手,我師尊也是入圣境的大能!你們竟敢如此辱我,他們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死定了,你們都死定了!等我出去以后,定將你們煎皮拆骨,剜心剖肺,讓你們魂飛魄散…”
“啊啊——”
各種怨毒的咒罵從她的口中飛出,南冥嫌其聒噪,找了塊石頭塞她嘴里。本可有更好的辦法讓她閉嘴,但是有便宜姐姐在,就不是太方便。
世界清靜下來了。
這里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和灰蒙蒙的其他一切,似乎都預兆著某種不祥。
南音說這里是一個禁地,然而為何被禁,卻不知道。
大部分人對此或茫然不知,或諱莫如深,典籍上也沒有記載。
禁地里生長著許多外界極其稀有的奇花異草、仙藥靈材,在她看來,分明是個遍地機緣的寶地。
但是也有不小的危險。
危險來自頻繁出沒的靈獸,它們沒有靈智,不通人言,而且很不友好。
第一次闖入時,她曾看見如山岳般龐大的巨犀,與一只翼展可遮蔽半邊天的黑隼爭斗,并險些被余波殃及,九死一生才逃了出去。
后來她又來了幾次,在禁地深處發現了一座墳塋,以及一個不知通往哪里的傳送陣。
那就是她逃離此地的依仗。
禁地并不大,在南音的帶路下,他們越過一條灰白的河,穿過稀疏叢林,進入了一個低矮的盆地。
風幾乎是靜止的。
隨著他們的深入,空氣中彌漫的怨氣也越來越濃厚,那是一種滲入骨髓的森冷,讓人忍不住要打冷戰。
“奇怪,這次怎么如此安靜?一路行來,竟然什么都沒有遇到。”
“或許它們都睡覺了吧…誰知道呢?”
南冥隨手折下一根灰白色的樹枝,斷口處流出冰涼的漿。趁著沒人注意,他偷偷舔了一口,有股夏天冷飲般的味道。
“就是這里了。”
南音停下腳步,指向前方。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孤零零的墳塋,有墓碑,碑上卻沒有字。
或是生前不堪回首,死后也不愿具名。
而在墓碑的不遠處,就是一個有著虛空標志的傳送陣,它的陣眼黯淡,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使用。
南冥看了它一眼,臉色有些古怪:“這是通向哪里的?”
“不知道。”南音搖頭,“但一般不會通往危險的地方,比如靈氣紊亂的混亂之地,傳送陣是沒法運作的。這是我們最后的退路,就算冒險,也總要試一試…”
“那就試試。”
南冥看著她往陣眼里注入靈力,交錯的陣紋漸漸亮起光芒。
“看來還能運作。”南音松了口氣。
她松開手上的繩索,同時一個掌刀劈在皇甫靈均的后頸上,讓她瞬間昏迷過去。
然后,拉著南冥便站到傳送陣上。
耀眼的光芒閃過,南音感到眼前一陣暈眩,腳下的虛空仿佛裂開了一條縫,就要把兩人的身影吞沒。
然而…
“咔!”
猶如被什么巨物卡住,虛空中傳來似齒輪崩壞的輕響,然后是一陣劇烈的震動,已經張開的裂縫猛地咬合,空間恢復了平整。
光芒散去,兩人的身影仍在原地。
“怎么會這樣…”
南音皺著眉頭,低頭望去,傳送陣的陣紋竟然全部斷碎,像是干涸龜裂的旱地一樣。
“大概是年久失修,壞掉了?”
南冥的眼睛心虛地斜向一邊,他扯開話題,“此處沒有路了,我們還是沿原路返回吧。”
“外面有那么多追兵,還有神通境的高手,逃走極難。”南音臉色凝重。
追兵?
不會有什么追兵了…
南冥輕咳一聲,溫聲道:“不必擔心,我能應付得了。”
“…也對,我們有人質在手,他們會投鼠忌器。”
或許是為了安他的心,南音勉強露出一個微笑,但是,眼里的憂心卻怎么也掩飾不了。
南冥的眼神有一抹暗光浮動。
烏城還是太不平靜了。
看來,得找個理由大開殺戒,把修為比自己高的不安定因素都解決掉,才能放心在這里安營扎寨…
“咦?”
他正思忖著,忽然聽見南音發出驚呼。
抬頭看去,只見那被毀壞的傳送陣上,龜裂的紋路正在緩緩擴大,不知不覺間,已逐漸蔓延到墳塋的墓碑下。
只聽一連串的“咔咔咔咔”脆響,墳塋裂開,墓碑從中間裂成兩截。
而中間露出的,竟是一柄血紅的劍。
南冥幾人在禁地中行走幾個時辰,外面卻只過去片刻。
就在黑蛟載著他們消失在深潭中的下一刻,夜一的身影從虛空遁出,臉色驚疑不定。
他并沒有真的退走,而是一直悄無聲息地跟在后面,想要伺機救人。
結果人一下子就沒了…
倏然迎面飛來幾道急促的遁光,停在夜一身周,將他團團圍住。那是云流學宮的四位府尊,他們望著山腳下被撞破的幻陣,臉色凝重,陰沉似水。
孫行武自然認得這位皇甫靈均身邊的暗衛,當下毫不客氣地質問:“到底發生何事?夜大人!你在這干什么?”
“皇甫小姐被兩個南家人挾持了…”
夜一的臉色也極是難看,語氣很沖,“他們就從這里沖過去,然后沒了蹤影。孫府尊,那兩人都是你學宮弟子,人也是在學宮中消失的,到時主上追究起來,你們怕是脫不了干系!”
“什么?!”
此言一出,四位府尊都是一驚。
孫行武更是直接抓住夜一的肩膀,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你說他們進去了?就在這下面?!”
夜一陰沉點頭。
“…那可壞事了!”
孫行武像是失了魂般,喃喃自語,“這要怎么辦?老師也聯系不上,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難道真是天意。”
不久前,南音去斗府找他求救的時候,他就已發出靈符傳訊,然而等了半天也沒有回音。也正因如此,覺得情況還不明朗的他,才沒有選擇出手。
“你們到底在說什么?這下面有什么不對嗎?”
夜一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孫行武幾人似乎根本不是在意皇甫靈均的死活,而是在擔憂別的什么事情。
然而還有什么事情,是比皇甫領主的女兒遇險更嚴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