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藤?
南冥有點不樂地皺了皺眉,這種又老又韌還沒什么味道的玩意兒,并不在他日常的食譜里,除了偶爾興起時會用來磨牙,就沒什么別的期待了。
既然不是美味,也懶得和顏悅色。
“活,還是死?”
“活。”
妖藤也很言簡意賅,倒是比較令他滿意。
于是他也不廢話,直接問道:“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少層?”
南冥也是才發現,這個小世界竟然內有乾坤。朔風荒漠所在的地方只是世界的表層,這沼澤之地算是第二層,營地里的那口古井,便是連接兩層世界的通道了。
至于下面還有沒有更多的層,他也不知道,故有此一問。
但妖藤卻是惶恐地搖了搖——好吧,它并沒有頭,只能是抖了抖藤條:“小的也不知道…真不知道!只知下面還有許多層,是數也數不盡的。”
“小的只是混在最上面幾層的渣渣,實在不清楚深層的情況…”它謙卑地說道。
它說的是真話。
這話讓南冥眼睛一亮,不自覺舔了舔唇。
如此說來,這小世界豈不是個微縮版的千層飯盒?數也數不盡的世界層…不就是數也數不盡的大餐?
真是個復雜精巧的世界。
這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多半是某些螻蟻給自己設計建造的老窩,或干脆就是他們死后的產物?
南冥記得之前有過一些紀元,就極流行修煉些體內天地、丹田小宇宙、識海神國什么的,和他的腹中世界倒是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
他們死后遺留下的尸體,往往會演化成一些破爛世界,然后被后來的螻蟻當做尋幽探秘的地圖,去獲取所謂的大機緣。也有些個沒死透的,憋著一口氣等個幾十萬年,就為了等一個奪舍復活的機會…
不過,這世界原來的主人,怕是早就涼了。
見南冥靜立著不說話,妖藤畏縮地趴在了他的腳下,小心翼翼地用討好的語氣說:“大王,您是不是想去下一層,小的可以給您指路…”
“不用。”
南冥擺擺手,止住了它的話。
若真是天文數字一般的層數,不知要探索到什么時候,他可沒有那么多的空閑。
他考慮過是否要把這整個小世界吞入自己的腹中,可想了想又覺得,不能竭澤而漁。況且,囫圇吞棗也嘗不出什么味道。
看了看這枯樹上吊著的人繭,他略有些好奇:“這些東西都是干什么用的?”
“小的…小的要開一個宴會,有幾位朋友要來用餐,這些都是準備好的食材。”
說到此事,妖藤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幾條藤尖羞澀地卷了起來,“只是粗茶淡飯,大王若是喜歡的話,也請隨意享用。”
“不必了,我不吃這些。”
南冥委婉謝絕了它的盛情邀請。
他饒有興趣地在一個人繭上戳了個洞,里面觸感綿滑,指頭上沾了些猩紅色帶著酒香的黏稠液體,像是用血肉釀成的酒。
舔了舔,味道居然還不錯。
他感受到一道瑟縮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便轉過頭,看見了被裹成人繭倒吊在那里的青瞳。
這個女人的臉早就煞白如紙。
因為她終于發現,這里似乎除了自己就沒有一個是正常人——不,甚至連人都不是!
看著南冥一步步地走過來,恐懼也一點點蔓延上她的心頭。她是極害怕的,但又不禁存有一絲絲的希望…畢竟相識一場…
或許,他會放過自己?
青瞳的眼里閃現出強烈的求生欲望。
“哧!”
黑紅色的血絲貫穿了她的頭顱,讓她的思維永遠停留在了上一刻。
“…”妖藤畏懼地看了一眼,什么也沒敢問。
黑紅血絲褪去,南冥的手變回正常人的樣子。他輕輕地覆上了女人死不瞑目的雙眼,柔聲道:“別害怕,這樣就不會再痛苦了。”
畢竟是個看得順眼的熟人,給她一個沒有痛苦的解脫,就是他最大的溫柔了。
意識到這女人似乎和大王有些不清楚的糾葛,一旁的妖藤頓時陷入了惶恐。它在想,自己的生命是不是已經開始倒計時了…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了南冥的聲音。
“妖藤,你叫什么名字?”
“谷奎,小的真名是谷奎。”它欣喜若狂地趕緊回答。
——大王問自己的名字了!是不是要收它當小弟?自己是不是不用死了?
“骨灰?這名字不錯。”
南冥頜首表示贊許。
魘的名字,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說出它的聲音會被扭曲,記載它的文字會被抹消,只有同樣超脫了紀元的存在,才能真正地知曉它們的真名。
有了這個真名,南冥就能隨時召喚它,至于發音如何,并不重要。
谷奎算是他在這個世界留下的坐標,以防日后找不回來。
這幾日里他已算是飽餐了一頓,暫時不需再進食。按照往常的習慣,南冥應該找個地方好好睡上一覺,或許是幾千年,或許是幾萬年,再打著呵欠出來覓食。
不過,現在他是一個“人類”…
該回去了。
“那只鬼童,你還有嗎?”臨走前,他又問了一句。
“…沒有了。”
仿佛聽出了某種食欲,谷奎有些惶恐,“小的讓鬼童在第一層豢養了些活人,順便捕獲誤入此地的生靈。它年紀小,腦子不好使,沒想到會惹到了大王,請您勿怪。”
“不怪你。只是覺得怪好吃的,想再找幾個嘗嘗…沒有就算了。”
他的聲音里有些掩飾不住的失望。
對了…
南冥突然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
谷奎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雖然它并沒有眼睛。
“再幫我找個人…不,找只魘。”
他終于想起把自己勾引過來的那個試圖吸取自己靈念的小家伙。這幾天吃得太歡,竟然把它給忘了。
追溯到這個世界之后,他就失去了那冥冥中的聯系。雖然記住了對方的氣息,但在這個千層糕一樣的世界中慢慢尋找,無異于大海撈針。
這時候,就顯出有個地頭蛇小弟的重要性了。
谷奎恭敬地表示愿為大王盡一份綿力,南冥也不客氣,指尖一點觸在它的身體上,便將那捕捉到的一絲氣息傳遞過去。
魘與魘之間的氣息聯系是極強的,只要有過一次接觸,哪怕遠隔萬里,都能大概感應出對方的位置。只是在感應對方的同時,對方也能隱隱察覺到來自同類的窺視。
這里是谷奎的地盤,附近幾層出沒的魘都在它的眼皮底下,留下了不少痕跡。
不一會兒,它就給南冥反饋了一個結果。
“在第七層?”
這可有點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