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輪輪的開花彈不斷落在枯草嶺兩側的高地上,后金韃子的傷亡也在不斷的增加,昔日里在面對明軍時如狼似虎悍勇無比的后金韃子在面對這種人力無法抗拒的科技力量時,跟一名平民百姓并沒有任何區別,無數的韃子在四處飛舞的炮火中尖叫四處亂跑,如同遇到了強盜的弱女子般驚慌失措。
看著往日里勇猛無懼的后金勇士在明軍的炮火中豕突狼奔的狼狽樣,阿敏在害怕的同時一股羞怒的心情也涌上了心頭,這還是他麾下那支勇猛無敵的鑲藍旗勇士么,怎么跟那些懦弱的明人一樣膽小。
阿敏躲在土坡的后面僅僅露出了半個腦袋,望著眼前的情景他那握著刀柄的手在不住的顫抖,說實話這樣的場面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看著恍若山崩地裂般的情景,他也第一次對自己引以為豪的勇武感到了懷疑,辛苦數十年打熬的強壯身體和苦練出來的武技在面對這些遠超人類的力量時還有用嗎?
沉默了良久后,阿敏才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對一旁的代善道:“大阿哥,我現在直到你為什么會在那支明軍的手里吃虧了,那些明狗的火炮實在太厲害了,看來倒是我太過無知了。”
看到阿敏竟然罕見的向自己低頭,代善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隨后才苦笑道:“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現在我擔心的是咱們還能支撐多久。”
阿敏沉吟了一會,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大阿哥,雖然這種情況我還是第一次經歷,但我認為這樣的攻擊力度一定不能保持他久,最多半個時辰他們的攻擊就會停下來。我們就在這里等著,只要明軍的炮火停下來他們應該就會發起攻擊了,只要這些明狗們一攻山,我們的勇士就會讓他好看。”
阿敏說得不錯,火炮攻擊的強度雖然大,但確實不能太持久,再炮擊了四十多分鐘后,盡管炮手們竭力為炮管降溫,但火炮的溫度還是達到了警戒線,雖然有人提議直接潑灑冷水為火炮降溫,但卻被楊峰拒絕了,這些火炮他可是花了大價錢以及時間和精力弄來的,可不能就這么糟蹋了,再說現在的形勢還沒危及到不顧火炮的使用壽命來強行開炮的程度。
火炮聲突然停了下來,整個戰場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安靜。要不是那些還沒消散幾乎籠罩了整個戰場的硝煙和不時響起的呻吟聲,有的韃子甚至還會懷疑剛才的那一幕是不是在做惡夢。
阿敏揉了揉眼睛,湊到了千里鏡前往山下看了過去,當他看到陣地前的明軍已經停止大炮后竟然高興得喊了起來:“炮火停了,他們不打炮了,明狗就要上來了!”
“明軍要進攻了,大家趕緊做好準備!”周圍的將領們也一個個高興得熱淚盈眶,高聲喊了起來。
這樣的話乍聽起來很是有些突兀,敵人要發動進攻了,作為被進攻的一方竟然有種泣不成聲的喜悅,乍看起來就是被虐狂一般,可實際上卻是山嶺上所有韃子的真實心里寫照,在剛才的炮擊時間里,山嶺上的韃子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什么叫做血肉橫飛。
上萬人馬擁擠在兩座面積并不算太大的山嶺上,原本的居高臨下、以逸待勞的地理優勢根本沒有得到一點發揮,反而被明軍用炮火象篩地一樣把整個山嶺都篩了一遍,辛苦打造的上百輛重盾車幾乎損失殆盡不說,一萬多悍勇的勇士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對方的炮火炸得損失慘重,阿敏粗略估計了一下,就在剛才不到半個時辰的炮擊里,他們至少損失了上千名勇士,要知道這些勇士連弓弦都沒來得及拉開啊,就這么無奈的死在了明軍的炮火里。
“嗚嗚嗚…”
一聲聲帶著悲咽的號角聲在山嶺見響起,原本躲在山嶺角落里的韃子們紛紛從掩體里爬了出來,僅余下的十多輛盾車也被推了出來,弓箭手們也從背后摘下了長弓,那些早就浸泡過糞便的箭矢也被搭上了弓弦,他們在靜靜的等待著明軍的進攻,許多人都在發誓要用手中的弓箭給予那些卑鄙懦弱的明軍以致命的打擊。
阿敏和代善也在戈什哈的擁簇下從山坡后走了出來,阿敏更是用幾欲噴火的眼睛怒視著山腳,右手緊握著刀柄,他在等待著明軍的進攻,然后用手中的長刀將那些冒犯了他尊嚴的明軍全部殺死。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讓阿敏、代善以及眾多韃子大跌眼鏡的事情發生了,山腳下的那些明軍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要進攻的跡象,方陣里的軍士們一個個坐在地上,他們除了不能隨意走動外竟然可以跟周圍的同伴大聲談笑,只有炮營的炮手們還在不停的忙碌著搬運炮彈并用濕布不停的擦拭炮管為其降溫,似乎在準備著下一場炮擊的準備。
看到山腳下那些明軍的動作,阿敏不禁失聲道:“這些明軍難道不打算派人進攻山嶺么?”
“恐怕是了。”代善陰沉著臉,“那些膽小奸詐的明狗在將炮彈打光之前根本不敢親自上前攻擊,而是期望著能用火炮把咱們全部炸死。”
“那怎么辦?”此刻的阿敏已經沒有大半個時辰前的那股子傲氣,見識到了火炮威力后他對于火炮的印象已經從不屑變成了畏懼。
“我早就說過,明狗的炮火十分犀利,被動的呆在山嶺上只能是等死。”代善咬牙切齒的說:“既然那些明狗想要把咱們全都炸死,咱們必須要主動出擊將那些明狗的火炮全部摧毀!”
聽到代善老話重提,阿敏眼皮子跳了一下。今天在分兵的時候,代善就把他手中的三千馬甲和四千蒙古騎兵連都派了出去,現在剩下的馬甲幾乎全都是鑲藍旗的人,真要出擊的話肯定是他們打頭陣,阿敏簡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的馬甲兵們沖擊明軍的炮兵陣地會遭受到怎么樣的慘烈打擊,即便是能將明軍的炮營給端了,恐怕自己的馬甲兵們也剩不了幾個了。
“不行!”阿敏果斷的拒絕了,“我不能讓鑲藍旗的勇士們白白送死,明軍的炮火威力剛才你也看到了,如果真的派出我們的勇士去發起進攻的話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靠近他們,又得死傷多少人才能完全摧毀他們。鑲藍旗原本就是八旗里實力最弱的,一旦這些精銳打完了鑲藍旗也就完了。”
代善沉默了,阿敏的話說得十分的直白,對于八旗的旗主來說,麾下的兵馬就是他們的命根子,女真人實在是太少了,如今的后金國的人口滿打滿算也就上百萬人,其中女真人不過三十多萬,剩下的大部分是被征服的蒙古人、朝鮮人以及被掠奪來的漢人。
正因為女真人是如此的寶貴,是以代善在折損了兩千多的正紅旗精銳后才會如此的心痛。
現在阿敏把話說得這么直白,代善反而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了。他總不能說打吧,只要能把那支明軍消滅掉,即便將鑲藍旗拼光也無所謂的話來吧?
倆人沉默了良久后代善才長吐了口氣:“這樣吧,岳托在走的時候帶走了幾乎所有的馬甲和蒙古騎兵,現在我的身邊還有六千輔兵和包衣奴才,現在我把他們全都交給你,你再抽調出兩千馬甲兵一起沖下山去將那支炮營全部摧毀,只要能把炮營摧毀,那些明狗對咱們就再也構不成威脅,解釋岳托再率領精銳從背后對明軍發起攻擊,咱們便可以將這支明軍全部消滅在這里。
想想吧,若是能全殲了這支炮營。那些威力巨大的火炮就全是咱們的了,而且你再看看那些明狗的鐵甲,我可以肯定,那些鐵甲全都是用上好的精鋼制成,到時候也全都是咱們的,你難道就不想要這些東西么?”
代善的話就象毒藥一般散發出致命的誘惑力,雖然表面上代善和阿敏對那支明軍的炮營恨之入骨,但若是能把這些火炮全都攬入懷里的話他們絕對是比誰都開心,打了半輩子仗的阿敏很清楚,一旦能將那些威力強大又異常輕便的火炮弄到手,他的鑲藍旗實力至少可以提高好幾籌,這對于阿敏來說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
思前想后了半天,阿敏這才狠狠的一跺腳:“好吧,這次我就聽你的,我調集兩千馬甲再加上你的六千輔兵和包衣對那支明軍展開全面攻擊,一定可以將那支炮營給吃掉!不過你要答應我,當我們發起進攻時岳托一定要及時從后面殺出,如此兩面夾擊才能徹底全殲這支明軍,否則單憑我們這些人是很難辦到的。”
“你放心!”代善鄭重的答應道:“岳托他們此刻就隱藏在距離明軍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只要這里一發出信號他們就會對明軍發起攻擊,如此兩面夾擊則大事定矣!”
說干就干,女真人的動作還是很快的,只是短短一刻鐘的時間阿敏便調來了原本兩千馬甲兵,這支精銳原本阿敏是打算作為一支奇兵等到大局已定的時候作為殺手锏使出來,所以并沒有將其部署到枯草嶺上,而是放到了枯草嶺的后面,這才躲過了剛才的炮擊,現在接到了命令后他們很快就來到了枯草嶺下,跟在他們一起的還有正紅旗的六千名輔兵和包衣。
女真人發起的這次反攻倒是有些出乎楊峰預料,原本他還以為女真人會老老實實的窩在山上等著他們來攻城,沒曾想他們竟然會孤注一擲的發起反攻。不過他也沒有慌張,而是立即通過步話機下達了命令。
“炮營后撤,空心陣準備!”
“虎!”
隨著命令的下達,原本還靜靜的坐在地上養神的軍士們立即起立,一個個空心陣很快成型,而原本排列在陣前的炮營也在炮手們的牽引下進入了空心陣里面。
看到大軍已然列隊完畢,楊峰又對趙率教道:“趙大人,勞煩你率領本部兵馬位列在大陣兩側,保護大陣的兩側安全!”
“本官明白,你就放心好了!”趙率教鄭重的點了點頭,一拉馬韁戰馬嘶鳴了一聲朝著本部兵馬跑去。
當空心陣列好后,整個戰場上陷入了一片沉寂,空氣仿佛緊張得要滴出水來,仿佛是受不了這緊張的氣氛,天空中的烏云慢慢的散開,炙熱的陽光開始從天上潑灑下來。
楊峰瞇著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此時陽光是那么的猛烈,陽光曬在自己厚實的鐵甲上,全身上下有一股說不出的燥熱。他苦笑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遼東的天氣還真是奇怪,一會陰一會晴的,但愿不會下雨,否則就麻煩了。
他拿起望遠鏡望著前方的后金大軍,這支大軍并沒有一蜂窩的向他們沖來,而是很有節奏的慢慢壓了過來,五百多米的距離他們已經走了近半,而且陣形也很是散開。
“這些韃子倒是學乖了,竟然不玩密集沖鋒那一套了。”楊峰輕聲嘀咕了一聲。
其實楊峰還是有些小看女真人了,從古至今戰爭就是人類最好的老師,被楊峰連續兩頓炮擊轟掉了數千人,代善和阿敏要是還不能做出改變那他們也太蠢了,雖然他們還不知道如何有效的對付明軍的火炮,但他們至少已經知道利用松散隊形來有效的降低火炮的殺傷力了。
“殺!”
由于原本打造的盾車幾乎全都被摧毀,所以這次阿敏干脆就不要這些東西,而是將部隊分成了松散隊形。他先是將兩千馬甲兵放在了最后,將六千輔兵和包衣放在了最前面,對于女真人來說輔兵和包衣奴才純粹就是炮灰的存在,無論死多少他們都不會心疼。
當看到后金大軍沖到三百多米的時候,炮營開火了。
隨著邱迪生的命令,位于最前面三個方陣里的三十六門火炮同時噴出了火光,一枚枚開花彈飛向了后金大軍的進攻隊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