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大爺,您看我們家像是還有您說的那玩意的樣子嗎?”
尤野指了指家里。
高城邊上的一個村落,父親現在是個大棚養殖戶,種種菜陶養情操,這幾年脾氣已經好了很多,但依然痛恨武術之類的玩意。
墨老爺子一看,屋內全是一些農具之類的東西,勉強和棍扯得上關系的可能就是鋤頭鐵鍬這種了。
“這,你們這就把你們家的家傳武術荒廢了?你可別告訴我你不會棍法啊?”
尤野搖了搖頭。
“真不會,小時候學過幾把式,但不是棍法,也就是強身健體的一些拳腳操。”
墨老爺子只是掃一眼就能看出尤野底子還行,但是身上肌肉不夠結實,應該也是個坐辦公室的。
“可嘆可嘆,尤先全好歹也是號掃葉瘋花的好手,沒想到子孫后代一點都沒有繼承下一些本事,哎!!!”
老爺子搖頭嘆氣,這就是老一輩武術家的悲哀,殺招不如現代武器,就算是要表演,也要是真正的高手才能從哪些招式里耍出花來。
太極等響當當的還好一點,某些堪稱絕技的武藝都很難以此獲得生計需求,傳承無以為繼。
就連墨家,經濟條件不錯,師門劍法也僅僅是在家中傳承,就這也就墨少歌墨清雪好些。
作為小師弟,墨老爺子的那些師兄早已過世,據他所知那些家里基本沒什么人學這些。
‘如若不是現在的機遇,恐怕…’
每當這種時候,墨老爺子就有種不知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掃葉瘋花?”
尤野對這個名號有些感興趣,他對自己爺爺的事情知道不多,只知道他和奶奶在自己未出生時就過世了。
記憶中的形象就是幾張老照片,父親因為后來的事情討厭武術,所以連帶一生和武術打交道的爺爺的事也少談。
到底是故人之后,墨老爺子也樂得聊聊天。
“沒錯,這可是有典故的,不過你請我進去喝杯茶嗎?”
“哦,您請!我給我爸打個電話,讓他回來。”
尤野也是才反應過來,讓一個老人在外面站這么久。
至于請陌生人進家門會不會危險,好歹他也是個二十幾的大小伙子,又是在自己村里,對象還是個年老體衰的老者,有什么好怕的。
搬來竹椅子,端來一杯茶水,然后尤野拿起電話打給自己老爸。
畢竟是爺爺的朋友,就算老爸不喜歡武術,尊重還是要的。
兩公里外的大棚,一個滿面風霜的五十歲男子從口袋總掏出不斷震動作響的手機,一看是自己的兒子。
這小子平常放假回家就和沒骨頭一樣,恨不得睡一整天,打電話過來八成是有人找。
“喂,什么事?”
那頭的尤野看了一眼墨老爺子。
“爸,爺爺的朋友來了,您回來一趟吧。”
尤意風眉頭一皺,老爹的朋友?
“是哪位?”
“他說他叫墨子明。”
“好,我馬上回來。”
這個人尤意風知道,算是和老爺子關系比較好的,就算老爹死后也來看過他們幾回,只是后來逐漸斷了聯系。
尤勇掛斷電話,沖著墨老爺子笑笑。
“我爸一會就回來了,您給我講講我爺爺的事吧,他為什么叫掃葉瘋花。”
墨老爺子也是陷入了追憶。
“哈哈,這稱號可不是你爺爺自封的,而是一棍一棒打出來的,你應該是沒見過,但你爸爸或許還記得,舞棍掃葉水潑不進是一種什么樣的技藝。”
“當初邊境沖突,你別人帶刀,我帶劍,你爺爺則是兩截鋼棍,上下一接就是一根長棍。”
聽著爺爺的故事,尤勇還是挺震撼的,熱武器戰爭中,冷兵器的短兵相接還能綻放出光彩,算是非常難得了。
聊著天,墨老爺子發現尤勇幾乎對他爺爺沒什么了解,也就和他多講了一些。
尤意風開著小電驢回到家的時候,正好撞上這一幕。
“哼,會點武術有什么用,還不是不能當飯吃,過年都吃不上幾回肉,身子虧空還練武…”
這句話進來帶著一股怨氣和無奈,墨老爺子也是啞然。
窮文對不對他不知道,富武卻是肯定的,當初墨家也算不上富有,能體會一些。
而從這語氣看,也算是明白了尤家荒廢了武功的原因了,和大部分其他武術家庭一樣,敗給了現實罷了。
說完這句話,尤意風已經停好車走了進了。
“墨叔。”
“嗯。”
墨老爺子也沒有再繼續說,也沒有反駁他什么,沒必要和晚輩爭論這些,想想今天可能白走一趟了。
見老人不說話了,尤意風也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對。
“墨叔,我們得有快二十年沒見了,我們家也沒什么親戚,您留下吃頓飯吧,菜都是我自己種的。”
“好!多煮點米飯,我飯量比較大。”
尤意風終于露出笑容。
“您真是老當益壯。”
“對了,欣蘭呢?怎么沒見她?”
隨口這一問,屋內再次沉默下來。
尤野望了望父親,想說話但沒敢吱聲。
“已經分開十幾年了,也沒什么感覺了。”
這下墨老爺子是徹底閉嘴了,不然就感覺自己特意來揭人家傷疤的。
晚飯是四個炒菜一個涼菜一碗湯,全都是尤意風下廚做的,兩葷兩素,一份涼拍黃瓜,紅燒肉和燉白菜量都很大,還有一把新鮮的大蔥。
一張小桌子,三把凳子,就這么坐在廚房一起吃。
算不上多豐盛,卻絕對暖胃。
“墨叔,咱兩喝一個?”
一瓶珍藏的茅臺被尤意風找出來擺在桌上,墨老爺子本來是不喝酒的,但今天破例。
“好,這酒我不幫你喝,估計你就一直藏著了。”
“哈哈哈,那可不,不過小野如果結婚了說不定會拿出來招待親家。”
飯桌上的尤意風在尤野眼里是多年來難得開懷的一刻,說了很多話,甚至母親棄家之后的一些心酸,也接著酒意向墨老爺子訴苦。
“我又當爹又當媽,一把屎一把尿把這小子帶大,如今終于可以清凈了。”
尤意風難得遇上墨老爺子這么個長輩,舒出心中的一口氣也好受多了。
“對了墨叔,您找到我們也不容易,不會是專門來看我們的吧?”
“沒事沒事,吃飯,本來還有些別的事,現在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吃飯吧,吃完我還得動身呢。”
尤意風望了望屋外,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了。
“今晚就住下吧,我們難得來個客人,這么晚了,您老一個人上路不安全。”
尤野看看兩人,還是開口了。
“爸,墨爺爺是想要來求爺爺的瘋魔棍法的,我們家有這東西嗎?”
尤意風愣了一下,隨后嘆氣。
“以前是有的,用武林話講,你爺爺當初也算一代高手,可惜卻糊不了口,戰后回家帶回來一身傷,本就身子虧空,年紀一大就垮了…”
“吃飯吃飯,別說了。”
墨老爺子有些難受,也有些內疚,可當初的自己也是一大家子要養,只能嘆造化弄人。
不過話到這份上,尤意風突然想起來什么,說了句“稍等”就沖到雜物間去翻箱倒柜了。
過了五六分鐘,才重新回來,手中提著個小盒子。
尤野心中稍稍有點激動,難道是家傳的武功秘籍?
之前聽墨老爺子略帶夸張的描述,認為自家爺爺真的厲害的這么玄乎,對武功也有了一些不切實際的期待。
“墨叔,你看這個。”
盒子打開尤野就大失所望,根本不是啥書,而是幾張照片,是一些提著錄像設備的人和尤家人的合影。
“這是西省電視臺當年采訪我爹的時候拍的,老爺子也好面子,那會他還能舞得動棍,就借此機會耍了幾把,后來電視臺又來專門錄了一回棍法記錄,當年還在電視臺播過呢。”
“我們家也沒啥武功秘籍的,都是口口相傳,您是內行,有些東西靠看書哪能看得出來,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不過有這份錄像,應該也能當得上秘籍了,就是不知道電視臺還有沒有存著錄像帶。”
墨老爺子精神一振,有尤先全舞棍的錄像那再好不過。
“當真?”
“嗯,趕明兒個我和小野陪你走一趟西省電視臺,看有沒有機會找到。”
得了這個消息,也算是驚喜,而尤野對此也很好奇。
邊吃邊聊,半個鐘頭,茅臺見底,菜飯全空,墨老爺子吃了很多,尤家兩父子也被他帶動著吃了不少。
尤野覺得自己算是今年以來吃得最多的一次了。
“好了,老頭子我也不叨擾了,我有地方住,明天你們隨時給我打電話,你們也知道,老人都早起。”
說罷,墨老爺子從凳子上站起來,眼角像是瞥到了什么,手指輕輕一彈,微微一模糊跟沒動過一樣。
“嗖”的一聲響動,細小的好似錯覺,淹沒在村里的狗叫聲中。
“墨叔,您就住下吧,我們家有地方!”
老人笑著搖手。
“走了走了,省得天黑看不清路,別送了,老頭子我還硬朗著呢。”
放下一只筷子,老人跨門而去,一把年紀卻行如疾風,尤家父子反應過來想送送,卻發現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天才一秒: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