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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節 林深時見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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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及銅藝,秦淮可以說是胸有成竹了。

  畢竟已經準備了這么久,從皿方罍開始,秦淮就一直耗費心血研究。

  加上靈光一閃,有了突破七千年筑銅工藝的創意。

  如果成功,秦淮必然能夠開創一種新的工藝,這種工藝,能改變如今銅藝界千銅一面的阻滯情況。

  據秦淮所知。

  無論國內、國外都有利用反應給青銅器上色的改良。

  但那也只是依附在失蠟法或者范模法的一種小改動,并不是藝術形式上的解放。

  總而言之,青銅器鑄造在幾千年前達到巔峰后,就一直走下坡路。

  而秦淮,就算繼續古人的道路,也不過是千年技藝的絕唱而已。

  自秦淮后。

  青銅器鑄造工藝會繼續走向沒落。

  所以,盡管路漫漫其修遠兮,秦淮卻一直上下而求索,試圖披荊斬棘出一條新道路。

  熔銅無模鑄造法,其實換一種方式來看,就是道法自然。

  仿巖漿流動,仿巖漿凝固,再加上卷起千堆雪的浪花,便是秦淮靈感的來源。

  這樣想著。

  秦淮將新購買的粘土摻水糅合,這是用來燒制瓷器的,雖說有些暴殄天物,但秦淮找不到替代品,只能如此了。

  粘土打成塊狀。

  長一百厘米。

  寬五十厘米。

  厚度十厘米。

  爾后。

  秦淮用刀具刻出想要的地形地貌,再將滾紅的銅液傾倒,銅液自高向低,緩緩流淌。

  倘若是以沈復的視角,那便是月涌江流的平原上,一片風平浪靜。

  突然。

  地平面的盡頭,出現龍一條滾燙的炙龍,它紅得燙眼,和周圍的背景格格不入,就像一條謫落凡間的神龍,在秦淮削出的河道中肆掠。

  銅河洶涌。

  生機燼滅。

  秦淮如果傾倒得急,紅河就像山谷裂開一般,銅龍亦狂躁幾分,銅液飛濺,熱氣四溢。

  有時,銅液飛躍到空中,稍稍凝固了些許,便失去了流暢性,堆積在岸邊。

  等待著下一朵浪花的堆疊。

  一朵一朵浪花,在自然的牽引下,堆積凝固。

  浪花上被時間鐫刻一道道極為規整的痕跡,有點類似于火山紋,一眼望去,賞心悅目,舒心暢意。

  這就是美。

  銅液凝固時,短暫的時間差,被銅浪花記錄下來,哪怕是一千年后,兩千年后,都能看出端倪。

  可以推測出秦淮傾倒銅液時的緩急,可以猜測秦淮傾倒銅液時的角度,可以由此明白,秦淮當時所思所想。

  王羲之《蘭亭序》有云: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致一也,后之覽者,亦將有感于斯文。

  文章可以傳情。

  藝術品也可以達意。

  不得不說。

  這種創作方式與像失蠟法截然不同,根本不必斤斤計較的刻畫每一個細節。

  更不用把一切都算計到精微。

  只需跟著感覺,手上控制傾倒銅液的快慢,讓銅液在寥寥幾筆的模范中,綻放屬于它自己的那一份流光溢彩、千姿百態。

  銅液涼了。

  秦淮將作品從已經干燥得裂開的粘土中撬出來,洗干凈。

  好像兩顆樹。

  兩顆黃山山頂的迎客松,枝干扭曲,宛如盆景中生長的奇樹,枝葉則像極了靈芝,似有祥云纏繞,宛如仙家中物。

  哪怕還未打磨拋光。

  這件作品,就讓秦淮十分滿意。

  當然。

  拋光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因為拋光就像化妝美顏瘦臉,能將四分美女變成八分,八分美女變得傾國傾城。

  若眼前的銅樹是八分美女,那秦淮的拋光技藝,便能讓它們成仙。

  于是。

  秦淮拿來粗砂紙,開始打磨,偶爾會取來小電鋸,切割掉不滿意的部分,一方面,是為了讓畫面立體感更強,一方面,精簡銅樹,也是為了取適當值,達到增一分則滿,少一分則不足的恰到好處。

  銅樹鍛造結束。

  秦淮取出蠟模,開始雕刻接下來的一部分。

  兩顆銅樹,干巴巴的擺放著,缺少韻味,秦淮要做的是將她們的瑰麗盡數示范。

  手腕飛轉。

  一只鹿形蠟模出現在眼前。

  涂抹材料、熔蠟、灌注銅漿…一氣呵成。

  秦淮站起來,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

  傍晚時分。

  銅鹿終于冷凝完成。

  秦淮耗費了半個小時,將兩顆仙樹焊接在銅鹿頭顱上。

  此時再看。

  一只鹿魂悄然從虛空奔跑而來。

  融入銅鹿軀殼中。

  它的四肢倏然有動態交件之美,下頜微臺,小耳豎起,活靈活現,栩栩如生,身上有幾處出現絨毛的刻痕,似乎有微風吹拂。

  微風吹拂而來,夾雜著濕潤的水汽,令人陶醉。

  仿佛能聞到森林中幽幽的清香,以及生物低鳴。

  海藍時見鯨。

  林深時見鹿。

  這是一只鹿,又不是一只簡單的鹿。

  它是森林中的精靈。

  靈芝在頭上生長,祥云在頭頂環繞,一座森林全部的靈氣,都匯聚在頭頂。

  金光璀璨,炫目迷人。

  林深時見鹿。

  藝高時有魂。

  鹿身寫實,犄角寫意。

  似真似假,虛幻與現實,漸漸朦朧,涌出一種獨特的藝術氛圍。

  秦淮神情亢奮。

  捧著高約一米六的銅鹿,緩緩走入客廳。

  擺放在商雅河兩小只面前。

  兩小只黑亮的寶石眼眸第一時間被銅鹿吸引,在鹿身下爬動,鉆過來鉆過去,還想站起來抓鹿的犄角。

  但是身高不夠,只能發出吃力的咿呀聲。

  這一幕,讓秦淮想起某一段傳說。

  話說:

  有一個國家的大臣叛變了,國王身死,但作為嬰兒的小王子卻被人偷偷送走,不過在追殺中,護送者受了重傷,死在了野外。

  小王子孤零零的躺在襁褓中,生死未卜。

  不過,它并未餓死荒野。

  而是被狼群撫養,直到十八年后,它回到王國,報仇雪恨,成為國王。

  兩小只放在銅鹿身下玩耍,確實有嗷嗷待哺的畫面感。

  “我喜歡它頭頂上夢幻一般的犄角,宛如仙樹奇葩,總感覺是森林的守護神,或者是森林中的精靈。好看,頭頂金燦燦的,充滿著寫意的詩情畫意。”

  商雅撫摸銅樹。

  雖說是銅,但它卻是金光璀璨,宛如黃金打造,美得昂貴!

  “這還只是初步嘗試…還有很多想法,我還未融入進來。”

  秦淮唇角微微揚起,這一項技藝,才剛剛開始。

  不過。

  作為秦淮創造的藝術語言,它一出生就注定要驚艷璀璨。

  譬如眼前的《林深時見鹿》。

  在如今千銅一面的銅藝作品中,這一件銅鹿,憑借頭頂兩顆仙云繚繞的璀璨金樹,絕對能稱得上是舉世無雙。

  對秦淮來說,熔銅無模鍛造工藝還有進步空間。

  但對銅鹿而言,它已然艷壓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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