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一旦觸碰到這些玉雕工匠們的切身利益。
他們就會變得牙尖嘴利,血性十足。
哪怕是江、林兩家重量級的玉雕廠聯手而來的超級影響力,也壓不住。
甚至是兩家玉雕廠旗下的玉雕師,也充斥著激烈反對的聲音。
這就是現狀——寧愿在溫水中被慢慢煮死,也不愿意縱身一跳。
現在玉雕界的局面都變成什么樣了啊。
價格不透明;
工藝無標準;
玉雕品質的上限下限天壤之別;
更可怕的是,安于現狀、固步自封、不思進取的工匠太多。
“你們是想賺那一小撮富豪的錢…還是賺這些富豪錢的同時,再把一個超級市場的錢全部賺了呢?”
林櫟站在會議的中心位置。
雖然是第一次。
但他表現得十分出色,說的話無一處不在理。
無論是神玉、王玉,貴玉的引用,還是對文人審美的看法,都有獨到之處。
“如今玉雕界最大的問題就是固守儒生的審美。
我的意思并非貶低儒生的審美。
而是,在這個百花齊放的時代,我們應該做出改變。
各位家里的觀賞植物,就只是竹蘭菊梅嗎?
審美總是在不斷變遷,如今的審美相較幾百年前,少了繁瑣,多了簡約;少了內斂,多了張揚;少了壓抑,多了個性。
我們玉雕工匠就是不愿意與時俱進,所以雕刻的作品還是幾百年前的風格,競爭力低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難道與時俱進就是拋棄傳統嗎?
文字由大篆變成小篆,由小篆變成楷書,現在的繁體變成簡體字,也是數典忘祖嗎?!”
林櫟邏輯分明,竟然有舌戰群儒的氣勢。
然而。
對于林櫟的分析,保守派是不會多加考慮的。
他們只顧著捍衛切身的利益。
哪怕一點捕風捉影的革新,都會讓他們草木皆兵,群起而攻之。
“你不要混淆視聽,偷換概念!文字是文字,玉雕是玉雕,怎么能混為一談?”
“玉雕這一行發展了幾千年,的已經成熟了,玉器可以涵蓋所有生活細節,還需要畫蛇添足嗎?”
“對,我們只需要繼承傳統即可。”
這個時候,‘傳統‘二字,竟然成了某些保守派固步自封的擋箭牌。
“就算秦核舟來了,我們也會口誅筆伐。”
突然。
一位保守派看群情激憤,高聲喊了一句。
然而。
會議廳內瞬間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幾乎所有人都像預先說好了一般,剎那間陷入緘默。
這位愣頭青保守派懵了——最怕氣氛突然安靜.JPG。
他四下環顧,百思不得其解。為何沒有一位同仁響應呢?
剛才的氣氛不是這樣的啊。
剛才不還聲討得十分熱烈嗎?
會議廳內。
所有保守派臉色嚴肅,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吭。
他們之所以反對江、林兩家聯手推出的革新計劃,是因為要守住自身利益蛋糕。
若是利益蛋糕受損了,就是江老爺子和林佛陀,也要吃閉門羹!
但秦核舟與江、林兩家截然不同。
秦核舟奆佬不僅僅是自己的作品拍出天價,而且能帶起玉雕潮流。
每一次玉雕潮流。
都有一批工匠的腰包漸漸鼓起。
哪怕不能鼓鼓脹脹,但賺的錢也極為可觀。
他們跟在秦核舟身后跑,能喝到鮮甜可口的湯。
甚至有些機靈的玉雕師,能短時間內賺十萬、幾十萬。
他們怎么會指責秦核舟?
相反。他們不僅不會指責,甚至非常愿意為秦核舟鞍前馬后,身先士卒。
他們可是對最近爆紅的傳統技藝小鎮眼紅不已啊!
一個小鎮的橫空出世,竟然讓近一百家手藝人兩年的貨倉被哄搶一空。
這是什么概念啊?
所以當那愣頭青提到秦核舟。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選擇冷場。
你一個人去口誅筆伐秦核舟罷,我們作壁上觀。
林櫟、江然、江老爺子,林老爺子都有些驚詫。
沒想到只是秦核舟三個字,就能震懾全場。
看來,能把這些保守派鎮壓得服服帖帖的,恐怕只有秦核舟一人了。
可是…秦核舟最近這段時間都不知到哪去了。
電話幾天不接。
到玄武湖找也沒有人影。
真·神龍見首不見尾。
“那這次會議就到此結束了。各位后會有期。但我需要提醒一下各位:上邊即將下達文件,邊疆產和闐美玉的礦區,都將禁止開采。
你們現在不改,以后也得改,只不過是時間遲早的問題。”
林老爺子站起來,毫不客氣的說道。
他們本來是一番好意,希望能藉此機會,讓玉雕圈改頭換面。
誰知道這些人頑固到這種地步呢?
“管他呢,車到山前必有路。”
“對,杞人憂天干嘛呢?不還有貝加爾湖地區的俄料、痕都斯坦玉、澳洲玉髓等替代品嗎?”
“是啊是啊,就算到了那一天,秦核舟也會有辦法的。連風雪夜歸人這樣化腐朽為神奇的作品都能構思出來,秦核舟肯定有辦法。”
不得不說,保守派心非常大。
在這個時候,他們竟然出乎意料的‘高瞻遠矚’。
林櫟聽到這些竊竊私語,忍不住一片頹喪。
如果能把師父請過來就好了。
可師父蹤跡不定…
“這邊環境更清幽,也更適合工作,我特別喜歡這一間寬敞的工作房。”
秦淮打開院門,如果說玄武湖別墅適合于奢華的享受,那么植物園別墅就適合養老和工作了。
玄武湖別墅區無法在室內雕刻,因為書房有多寶閣,有書桌,放不開手腳。
當然,植物園別墅也有點小,放不下一萬尊真人大小的木雕。
但同時放一百尊沒問題。
穿過空曠的草坪,再穿過幾扇園林一般的拱形石門、幾棟亭榭樓臺、幾座假山,兩人終于進入到住處。
秦淮第一時間走進工作區。
摸摸木料,擦擦雕刻刀,好像在看自己的小孩。
眼神里的認真和溫柔根本掩飾不住。
而商雅則是在沙發上拿起了秦淮丟棄的手機,充上電。
有六十多未接來電。
幾十條未處理信息。
商雅拍了拍額頭,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不過身為秦淮小哥哥的賢內助,她幫秦淮小哥哥處理好了。
唐館長。
回撥。
“哦,是一位來自意國的木雕師,我待會問下秦淮再跟你說。”
趙道元。
回撥。
寧致遠。
回撥。
一些有備注的手藝人。
回撥。
林櫟。
回撥。
“師母,師父你們終于通網了…”
林櫟結束會議正好結束。慘兮兮的哭訴道。
“你師父又有一件超級木雕即將雕刻出世,所以忙得很,沒能及時處理電話。”
林櫟目瞪口呆,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傳統技藝小鎮還在持續升溫呢!
師父的創意一個接一個,頻率也太高了一些罷!
“你有什么事找師父幫忙?”
商雅好奇的詢問了一句,林櫟居然在一天內給秦淮打了三十幾個電話,恐怕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問題。
“是有問題想請師父幫忙。
前段時間我和江然兩家的玉雕廠合并了嘛。
為了讓玉雕界繁榮健康的發育,我們在姑蘇城召開全員會議。
想要整改一下圈內亂象,立下明確的玉雕標準,同時把玉雕作品有明確的分級…
然而保守派太多,推行的整改慘遭失敗!”
林櫟滿臉晦澀。
商雅:“…”
“你們傻啊,這是一個會議就能改掉的嗎?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不給他們看得見、摸得著的利益,他們怎么可能改弦易轍?
并非每一個人都心有情懷,道德品質高尚的人往往只占少數,大部分還是凡夫俗子。所以想要改變現狀,當然是要換一個更加簡單粗暴的方法。”
商雅搖頭,這個道理其實十分淺顯易懂——俗稱惡狗服粗棍。
“什么方法?”
林櫟好奇的問道,他聽出了師母異常自信的語氣。似乎師母胸有成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