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秦淮伸了一個懶腰,手臂、脖頸、腰部,似乎都在噼里啪啦的響動。
耗費整整六個工時的木雕作品,終于完美結束!
它擁有建筑一百三十二棟,人物七百二十三枚…其它小物件數不勝數。
如一卷立體展開的清明上河圖。
即有細節處的嘔心瀝血,亦有整體處的意境把握。
秦淮刀下,終不曾辜負千年流傳的南柯一夢。
“這個會不會賣掉?”
商雅看得入迷,突然回頭問了一句,如果要賣掉,非常舍不得…
但秦淮的作品,一般都不會長遠的陪在秦淮身邊,因為在秦淮看來:最好的永遠在下一件。
“這件作品科普性與藝術性高一些,留在家中不能物盡其用。
連帶著將伏羲女媧也送給博物館好了。”
秦淮思索了片刻,如是回答。
若把南柯一夢木雕放在博物院,可以讓更多觀賞者了解木雕背后的故事…
吸引觀賞者去讀一讀原文,甚至是擴展閱讀,不是更好嗎?
同時還能讓更多工匠意識到,傳統的文學作品中其實就藏著許許多多的精髓,如果實在懶得思考,那也請博覽群書。
將兩千年的正經子集全部讀遍,也能成大師,沒必要一直盯著宗教。
所以把它們送到博物院是最好的歸宿。
“行咯。你也多休息一段時間,才雕刻的完太極圖,緊接著又雕刻南柯一夢,都沒怎么休息。”
商雅頷首,頗有些擔心。為了創作,秦淮總是不斷的壓榨腦力,雕刻時一連幾天保持同一個姿勢,看著就心疼。
“其實還好…”
秦淮絲毫不在意,雖說身體疲憊,但心境卻舒服愜意,好像成長了不少。
有一句話叫做‘胸中有丘壑,刀下有乾坤。‘
其中的丘壑,說的便是作者的精氣神、對自然的思考與感悟。
這種精氣神,要通過一件件作品慢慢凝練,如同鍛造百鍛鋼。
南柯一夢雕刻完畢,秦淮感覺被重重的砸了一錘,‘胸中丘壑’凝實了許多。
不過,秦淮還是乖乖的在書房內活動身體。
“等旁邊修好健身房,姐姐每天打你…不,姐姐每天教你打拳。”
秦淮:“…”
剛才商雅是不是說漏了什么?莫名覺得有點驚惶不安。
“喂,小年輕人!”
院外傳來一道響亮的聲音。
“有人在外面叫我?”
秦淮疑惑的走到窗前。
只見院外站著三個頭發半白的老爺子,其中兩位老爺子竟然還有一面之緣。
秦淮來到院前,打開鐵門的鎖。
“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小年輕人,能不能勞煩你幫我們這些老頭一個小忙?”
當先一位老爺子開口詢問道面露期待。
“什么忙?”
秦淮挑了挑眉,為了鄰里和諧,秦淮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幫一手。
“咳,說出來你不準舉報。”
老爺子湊到秦淮耳邊,悄悄說道。
見秦淮點頭,方才繼續鬼鬼祟祟的開口: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們兩位你應該不陌生,就是幾個月前蹲在旁邊觀看你做家具的。我姓張,你叫我老張好了。”
老張指了指身旁站著的壯高個。
“這是老田。”
老田身高超過一米八,國字臉,臉上線條硬朗,年輕時應該有一段軍旅生活,所以腰桿挺直,目光銳利。
“這是老關。姓關的都紅臉。”
被老張打趣,老關只是沉斂一笑,他確實長著一張紅臉,不過紅臉并非天生,而是長期與炭火打交道烤出來的紅。
秦淮關注了一下老關的手掌,虎口處有老繭,故而這位老爺子可能有一門打鐵類的手藝。
介紹完畢后,老張開始步入正題。
“事情的來龍去脈是這樣的:
我們仨齊心協力造了一臺清末時期的小土炮。
現在只缺一個堅固合身的炮車,我想起你做家具的手藝非常了得,能不能幫我們制造一輛炮車?”
秦淮一臉懵逼。默默鎖上鐵門,然后轉身進屋。
“不不不,小年輕人,我們真的造出了小土炮,你可以來瞧瞧實物,騙你是龜孫!”
老張連忙叫住秦淮。
聽得這話,秦淮回過頭,再一次開鎖,跟著三位老頭爬上貨車。
只見一架黝黑的土炮放在貨箱中,炮口幽森,閃著冷光,似乎是真的土炮。
“這門小土炮絕對能正常發射,我們制造了七枚炮彈,已經用惰性氣體密封保存好了。”
見秦淮被震懾住了,老張掀開旁邊的塑料箱,得意洋洋的說道。
秦淮啞口無言。
”只要你幫忙做一個炮臺,就能立刻可以拉到郊區試射。”
三位老爺子磨刀霍霍,躍躍欲試。
“造炮車簡單。”
秦淮瞥了一眼小土炮,將一系列數據記在腦海。
然后跳下貨車車,抱起一根粗原木走向小木匠車間。
電源開啟。
切料。
原木放在床鋸上一推一拉,木料脫落。
在機械轟鳴聲中,秦淮徒手旋轉木料,切割出彎曲的弧料,同時徒手旋轉出兩個半徑一般無二的木輪…
很快,一輛炮車落成!
整個過程,只能用奇淫巧技來形容,看得四位老爺爺瞠目結舌。
“小哥哥你在干什么呢?不是說好休息嗎?怎么突然做起木工來了?”
商雅出現在車間外,不滿的問道。
“幫這三位老爺子做了一輛炮車。”
秦淮微微一笑,他能聽到商雅話中的關懷,內心暖暖的。
“也要注意休息啊,對了,倒流香已經熄滅,能再玩一次嗎?”
“倒流香…小兄弟竟然喜歡文玩?”
“不,我無聊的時候雕了一件木雕。”
“能否欣賞一下小兄弟的作品?”
“可以。”
秦淮沒有拒絕,帶著三位老爺子走進書房。
取出一枚全新的塔香,插在樹頂。
檀香倒流,白龍旋繞,仙境誕生。
“槐樹,蟻穴…南柯一夢!”
老張突然反應了過來,這不是那個成語故事嗎?
秦淮頷首。
“人物雖小,但表情細膩,里面的動作,沒有任何重復,做工真是精美,加上倒流香,意境立生。好作品,好作品。”
“小小年紀,就有名師風范,不得了啊。”
老關一臉驚嘆。
秦淮瞥了一眼老關,唇角微微勾起,笑而不語。
名師?
名師就名師罷,深藏功與名好了。
“提到名師,我前些天聽一票朋友說,金陵出了一個年輕的頂尖玉雕師,好像上面專門頒布了文件。現在的小年輕可不得了啊。”
老田唏噓不已。
“據說那位小年輕的作品拍賣價高達四億天價!
不過你也不要氣餒,木雕師的前途絲毫不比玉雕差的。
若技藝高超,各種重要會議的核心裝飾,都會交由你主持設計。”
老張鼓勵性的拍拍秦淮的肩膀,隨即話鋒一轉。
雖然玉被稱為國玉。
但在玉料產量劇減的時代,可再生木料雕刻的裝飾,更適合用來裝飾會議。
“對了,還不知道小兄弟名字呢?”
秦淮無奈的笑了笑,這三位老爺子真的是…皮得一塌糊涂。
“我姓秦,秦淮。”
“咦?我記得那位玉雕師也姓秦。似乎是叫…秦核舟,對,秦核舟!”
老田臉色頗為詫異。
“你們都姓秦啊,巧了。”
“秦核舟我沒見過。但你氣質穩重、舉止溫雅,看起來底蘊很深,秦核舟絕對沒你有潛力。”
商雅險些被這句臺詞嗆到。
老爺爺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
秦淮沉默了幾秒:“其實我也有個名字叫秦核舟…”
聞言,三位老爺子一臉恍然,重名并不罕見,諸如張亮、劉偉、李華…
“重名不可怕,可怕的是光芒被掩蓋,導致世人只知道玉雕大師秦核舟,而不知木雕巨匠秦核舟,所以你務必要把那一位踏在腳下!”
三位老爺子拍拍秦淮的肩膀,希望激發秦淮昂揚的斗志。
然而秦淮反應平平,面無表情盯著三位老爺子,慢條斯理的張嘴說話:
“不,我的意思是——
金陵省只有一個秦核舟。
那就是我。”